许前进打开房门,房里由白撑在地上,动作奇怪,旁边庄景柳坐在床上,苦着一张脸。
“他这是在干嘛?”许前进小小声问庄景柳。
庄景柳苦笑:“你来得正好!我让他给我讲讲你们前天的事,可能问多了几遍,他不愿意讲了,说要做什么撑......”
“是俯卧撑。”由白站起身,笑说,“不是不愿意和你讲,而是到了我锻炼的时间。一会就要参加杨远雄的喜事,怕来不及。”
“这是锻炼方法?”许前进有些好奇,“是你家乡那边的吗?”
由白笑一声,点点头。
“啊哟,由白,我昨天给你买了《识字经》,还没给你。”
“那是什么?”
“是小孩用来识字的书,分三部分,强身健体、茁壮精神、简单机械。里面有一套健身的拳,你可以学学,不用再付什么撑了。”
由白苦笑、进而哈哈大笑:“小孩用来识字的书,大呆子你坑我!”
“我可没有!咱们话说回来!你昨天到底是怎么发现的,那伙强盗在老房里?”
“早和你说过了,后门那里有两个记号。四周方便随时看见那扇门的地方只有那扇窗。我看到那老房里居然像有七八个人,仅仅看到我擦拭记号就慌得要跑,就已经确认了五六成。后来看见常谈,更是确信无疑。”
“要是没看见呢?要是你弄错了怎么办?”
这问题弄得由白有点尴尬:“当时事态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要是弄错,可就惨啦......”
“好吧。由白,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事情经过,我还有好多细节不明白。开始的时候,常谈为什么要跑?”
看了看许前进,由白组织了一下语言:“首先,常谈很怕他爸爸。其次,常谈昨天本来打算狠狠地坑许前进一把。”
“前进昨天拿到了鉴定书,我要来看过了。首先,许前进与飞鱼的契合度只有乙中,常谈在鉴定书里写的是乙中,却和许前进说的是乙上。飞鱼里的生石重量,也多报了二两。”
“做完测试,他马上就把鉴定书封起来了。在许多工会和机构、甚至学校里,很多时候需要用到鉴定书。为了防止使用者自己更改鉴定书,所以一般在生石武器成交后,鉴定书会封起来,因此,当时许前进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之所以鉴定书上还要写上事实,是因为鉴定书如果被发现错误的话,鉴定师很可能被取消资格证。”
“如果只是这样的骗局,真相迟早会被发现。虽然这只大概多算了七八百铜钱,有些人会善罢甘休。”
“但其实这七八百铜钱只是一个添头。因为常谈和人设计,给飞鱼的包装用特殊的袋子。见到这个袋子,连飞鱼和鉴定书一起抢走,最终成交价才是常谈一伙人要赚的钱。”
“本来这伙小偷干的都是直接抢劫。之前一段时间这两条街管得严,他们不敢乱抢,因此选用这个方法,昨天才第一次开张。”
“本来一切都挺好。常谈看出许前进不像是有钱人,又听出我们这一行人有外乡口音,因此便猜他好欺负,把他选定为开张大吉的目标。很有可能契合测试的时候就把他当作冤大头。但是应该是最后一次换零件时,才借机出去打记号,通知人来抢。”
“等到许前进要走,他才知道许前进是要去常侃店里的。一惊之下,他拿起飞鱼,跑到储物间里。他可能下意识想把有问题的飞鱼换掉。”
“我没看到他,以为他跑了出去。带着许前进一起来到屋外,结果前进拿着显眼的袋子,一下就被抢了。”
“常谈并没有看到许前进被抢,猜想应该被抢走了鉴定书和一些其它财物。鉴定书被抢了他还挺高兴,但这个时候他觉得马上回到店里不妥。关于刚才他为什么要跑,现在我们为什么被抢,他掰扯不清。他打算找人要回财物,和飞鱼一起,在常福记里单独还给许前进。反正许前进总归是要去常福记打工的。”
“没成想,那个小偷看见许前进的青鸟,以为青鸟是许前进新买的,刚从袋子里拿出来,就一并抢了去。新买的武器连通极浅,多半是因为这个,他们放任了连通。”
“就是因为这个连通,许前进带着杨远雄和常侃直捣黄龙,把人家老窝都给端了。”
“昨天我们四个人,就把人家快二十人的组织消灭了,也挺意外的。本来衙门那边的资料说,这个小偷团伙的总人数不到十个人。”
“面对不到十人的团伙,少说也该出动五六个差人。昨天那常侃听到许前进报案的时候提到小老生,知道这出事与他儿子有关,于是私人把案件接下来,就是为了给他儿子提供逃脱机会。”
“最后许前进说要拉上几个人抓住常谈,我率先说一起去。本来是我们两个逮常谈一个,顺顺利利,简单得很。后来常侃出了个声,明确告诉我们常谈是他儿子,也就是暗示我们放常谈走;许前进他爸好容易托了关系让他在常福记打工四年,再说了飞鱼都到手了,我们也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总算把事情从头到尾理顺,由白讲得口干舌燥。
又想了好一会,庄景柳才把整件事想明白个大概,唏嘘不已。
“前进,那他报价虚高的那七八百铜钱,你怎么办?”
“唉。他帮我加了一个很神奇的改装,现在鱼眼不仅能提高生石感知,还能发光,也算是值了。”
“值是值了……可是亲和度评价只有乙中啊。本来也是因为评价有乙上,才愿意花多一点钱吧?毕竟好的亲和度很难遇到……”
庄景柳是问得心直口快,可他没注意到许前进郁闷的神情。许前进又叹口气:“不管乙中还是乙上,我第一次拥有这么漂亮的生石机关兽。我很喜欢它。”
庄景柳点点头,低头想了几秒,又要开口。由白连忙打断他:“马上就是杨远雄的大喜之时,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杨远雄呢?”
“啊,”许前进说,“对,我过来就是要和你们说,大狗他先出去张罗了,让我们不用着急。不过,已经耽了很久了,咱也该出发了。”
“啊?这就走了?可是我还是有很多事没弄清楚,”由白和许前进都无可奈何地瞪着他,庄景柳也只好稍稍起身,可是嘴上没停下一点,“那个组织到底叫什么,纹身代表什么,还有许前进难道你就这样放过常谈.....”
“好啦,走吧!”由白把庄景柳从床上拽起来,拍拍他的肩,“杨远雄说了,请我们吃顿好的!”
这所谓杨远雄的喜事,其实是他牵头组织的,铁钢学院冶钢专业新生见面会。
地点定在缘缘楼,杨远雄把三楼包了下来。四十来人,摊下来这顿饭每个人要近百铜钱,杨远雄自己充阔佬,一个人把所有花销包了。
他办事效率可也挺高。来到湖茂才第五天,他就把一切都办妥了。第一天修整,第二天去学校报道。第三天送许前进去学徒闹出惊天大事来,第四天去衙门笔录。由白他们其它三人也没做成什么事,怎么这个杨远雄,就可以在第五天凭空变出一场宴席?
这些事由白可不在乎。庄景柳不在乎,甚至许前进都不在乎。宴席什么的,也就便于人际交往。冶钢专业还差着四五人没报道呢,杨远雄抢着办这个新生见面会,无非要把名声打响。
他可是搭上了接下来半年的大半生活费。用他的话讲,结交朋友,值!
杨远雄亲自站在三楼楼道口等着呢。瞧见许前进三人终于来了,高兴地拍手:“让你告诉庄景柳由白可以晚点,你自己得早点啊!呆子,这可都是你未来的同学,长点心!”
又朝庄景柳和由白眨眼:“也不是白请你们来吃饭,帮忙活跃下气氛!你们快些进去。”
三楼的空间宽广,中央围起四张长桌,上面摆着不多的吃食。两边各有三张十人圆桌,最里面是一个不小的舞台。
这是,自助餐?随许前进来到桌旁,看着每位一份的刀叉筷子,由白心里对接下来的这一餐充满了期待。
“前进,我和庄景柳就坐这里好了。”他朝许前进眨眨眼。客人已经来了三个,许前进啊,快去和你的同学相认吧!我和庄景柳今天就不需要你们陪了。
许前进却是一副不争气的样子。在他想来,没有人陪着,哪里敢去和新同学打招呼啊。
他正站在庄景柳的位置边上犹豫,不料那三个新生里有一个性格开朗,在对面遥遥招手:“你们好!”
连庄景柳也看不下去,重重一拍在许前进背上。许前进就一溜烟小跑,去到他同学身边。
他俯身在那几人边上小声说了几句。他们看过来,由白挥手打个招呼。许前进又说了几句,才拉开一张凳子坐下。
“今天没我们什么事。”由白舒心地一笑,狡猾地朝庄景柳眨眼,“你肯定带了书来。”
“你肯定也是。”庄景柳报以一笑。
两人不约而同地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本书,再对视一笑,都默默看起书来。
争取到南京国晷之前,能把《超凡者指南》看完吧。现在是341页,一张大幅的插图占据了板面的三分之二,这是一个长存不灭的海外宗教的惯用标识,三大元素是锁孔、锁链、爪痕。书上说……
不知过了多久,三楼里已经有了十几个人。开始时几个人都去了许前进那边,到后来庄景柳和由白两人安心看书的行为,就显得不合群而怪异,后来者就都去许前进那边了,还开了第三张桌。
“你好。”
清脆的声音。
“你们好。”
哟西,是小姑娘。还是两个!由白把头从书本里拔出。杨远雄最爱的小姑娘。杨远雄呢?这人不对劲,把小姑娘漏到这里来!
“你们好。”庄景柳微笑着回应,合起书,“你们是冶钢专业的新生吧。”
“师兄好。”那个女生紧张极了,“我姓余。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由白和庄景柳不由失笑。或许是由白笑得太没有礼貌,后面那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女生狠狠瞪了他一眼。
仔细看去,这两个女士身着点绿绣花纹裙,一个稍显稚嫩,细编三绺麻花,短袖素净、浅笑拘谨;一个心不在焉,拖一条高马尾过肩,衣纹荷叶莲花、腰间佩剑。
余姓女生在庄景柳边上坐下,不敢看两人。另一个女生在余姓女生边上坐下,倒是举止大方,直着上身和那修长的脖子,看向庄景柳由白,等他们开口说话。
悄悄瞥两眼这两个女生,又看一眼349页的海外常用外骨骼装甲样式,果然还是女生.......不!是外骨骼装甲更养眼。可是,可是......
他啪地把《指南》合上,露出一脸自认为人畜无害的微笑。
庄景柳看由白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向那两个女生解释:
“我们是杨远雄的学堂同学。杨远雄就是今天的东家,你们未来的同学。而我们不是学长,没有考取铁钢学院。只是求学路上,和远雄兄一道,来茂湖见识一番。因为交情不错,远雄兄又包了这里三楼,我们便不客气地来这里吃上一顿。”
“若是以结交同学为上,两位恐怕得移步了。”
听完,余姓女生显得有些失落,但没有那么局促了。而后面的女生更是失了兴致,往后一靠,没心没肺地笑:“缘缘楼的东西倒是确实不错。相逢即是缘,咱就坐这了。”
一直看着人家女生可不礼貌,所以由白一直望着那边男生。那边都安静下来了,许前进朝着由白挤眉弄眼,由白也没弄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那个后面的女生自我介绍:“我也姓余,旁边这是我妹妹。我比她大四岁,考的第二次国考才进铁钢。我叫余妙德,她叫余妙邻。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还不说自己名字,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庄景柳正在措辞,由白连忙抢道:“这位大老爷们唤作庄景柳。家里开钱庄的庄,这边风景独好的景,这个柳嘛,是近来攀折苦的......”
庄景柳苦笑连连:“那么这位大少爷......”
“我姓由,毫无理由的由。家在大山里,所以起名叫山人,是庄景柳大少爷的书童。”
由白正说得高兴,忽然看见庄景柳很隐晦地朝他使眼色。不等他问个清楚,也不等兴致高昂重又坐直的余妙德开口,所有人都被门口鱼贯而入推车的小二吸引了。
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