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艾丽卡，你到底是怎么把那种东西干掉的……独自一人解决‘刽子手’，这种事情估计只有芙兰老师这样的‘ACE’才能做到啊！不……就算是‘ACE’，估计都做不到一个人干掉那种怪物！”
说话的人是一位坐在病床旁边的，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她有着一头靓丽的金色长发，发端也烫出些微微的波浪。
她蓝色的瞳孔就像宝石一样，白皙的肌肤根本用不着粉底修饰。
不过最引人注目，还是这位金发女孩的傲人胸部，如果把艾丽卡的胸部比作矮丘，那这位金发少女便是山峰。
“海伦娜，我真的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原来金发少女的名字叫作“海伦娜”，她的外表就像洋娃娃一样，身上的装扮也和艾丽卡截然不同。
和艾丽卡相比，海伦娜的衣着基本都是设计精致，材质较好的轻奢。反观艾丽卡这边，不仅种类稀少，还都是些从来没有听过的杂牌子。
当然，这种反差的原因必然和海伦娜的身份脱不开干系，虽然海伦娜也是主动加入使魔，但实际上，这位金发少女可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她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第四集团军总指挥，哥特哈德·海因里希上将，也是因为军人世家的良好家风，才能让海伦娜离开温暖的闺房，主动请缨到危机四伏的战场。
不过海因里希上将还有存在着些许私心，为了保护女儿，他私下将海伦娜调剂到后方，也就是现在她们所在的二线防御要塞——列日。
“哼，肯定是小艾丽卡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绝技，要是这样的战绩报到上面，一枚铁十字勋章是少不了了~”
海伦娜装出愤愤不平的样子，别看她平时在外人面前温文尔雅，但背地里，却是一位成天对觊觎着艾丽卡的“袭胸狂魔”！
“真的没有……我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之后发生的一切我都记不得了……”
“眼前一黑……难不成是艾丽卡有什么超能力！？”
金发少女——海伦娜的猜测更离谱了，她拉着椅子向前靠拢，贴近了艾丽卡的床头。
要不是床头还摆着一只柜子，海伦娜肯定会贴到艾丽卡枕头边上。
“不说实话是吧，哼，那可就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辣手摧花”，海伦娜想说的便是如此，接着她伸出十指都在扭动的双手，以一种威胁的姿态伸向艾丽卡的胸部。
“海伦娜！你要是再往前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把被子抱到胸前，艾丽卡往床边挪了挪，她躲闪着海伦娜，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悦之情。
但是话又说回来，艾丽卡因为这种事情对海伦娜发火的次数不少，只是海伦娜似乎没有什么记性，虽然当时会口头保证，但事后还是会屡次三番的“不知悔改”。
而且她每次都神出鬼没，只要艾丽卡稍有松懈，海伦娜这个“色鬼”就会趁虚而入……
“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
看到艾丽卡表现出的样子，海伦娜只好作罢，她收回双手，无奈的撇了撇嘴。
“海伦娜，不是我说你……你每次都这么不长记性，要是哪天我真的生气了，可不要怪我对你使出什么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
把食指抵在下巴上，海伦娜连眨了几下眼睛，没过几秒，她便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她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微红，完全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海伦娜！”
“咳……咳咳……”
在艾丽卡的提醒下，海伦娜恢复了正常，她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被自己呛到。
“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轻声叹息，艾丽卡的表现有些无可奈何，从相识到现在，可以说海伦娜这位“名将之女”的形象早就在艾丽卡的心中土崩瓦解。
这哪里是什么大小姐啊，分明就是个天天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大色魔”！
不过在外人面前，海伦娜的行为还是相当规矩，说话细声细气，言谈举止间都透露着经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气息。
所以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两面派”吧？
看着海伦娜笑容未散的样子，艾丽卡在心底这么想着，同时她还想到另一个也能让海伦娜原形毕露的人——凯蒂。
那个喜欢带着猫耳头饰，嘴中还经常念着奇怪口癖的“猫少女”。
还好凯蒂不在，要不晚上的病房可就要热闹了……不过话说回来，已经这么晚了吗？
无意中看到摆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竟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窗外的景色也漆黑一片，空中的繁星都升了起来。
明明感觉没聊多久……算了，还是让海伦娜早点回去休息吧。
“海伦娜，时间不早，你也早点回去吧~”
“那可不行，小艾丽卡现在是伤员，伤员可是需要有人照顾的！”
海伦娜的表情认真起来，如果现在让她留下的话，她肯定不会推脱。
艾丽卡自然也明白她的好心，不过自己恢复的不错，也确实不需要让别人来帮忙照顾。
“放心吧海伦娜，军医不是说过了吗，我的身体没有异常，不过是需要再观察两天。”
一边说着，艾丽卡一边活动了两下筋骨，她把双手向外侧伸展，表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那好吧，但是艾丽卡可千万不能逞强啊，需要我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海伦娜不打算继续执拗下去，但是在离开之前，这位大小姐似乎还有些问题没有问清。
“不过说真的艾丽卡，你真的不记得前天发生的事情了吗？那怪物的尸体可真是……”
海伦娜的问题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艾丽卡摇了摇头，意思是让自己不要再说。
“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发生这么多事情，我看艾丽卡的样子都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是……是吗？”
呆毛跳动了一下，艾丽卡反问道。
“总觉得……”
带着一番琢磨的语气，海伦娜停顿了一下，她的视线集中在艾丽卡的脸上，在做出一副取舍用词的表情后重新开口。
“总觉得和以前相比，艾丽卡的眼睛里好像少了一点温柔……”
“唉！？”
听海伦娜这么一说，艾丽卡下意识的摸了下脸颊，可惜自己的小圆镜不在身边，要不艾丽卡还真想赶紧看看自己。
谁让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呢。
“可能是睡眠不足……精神不太好吧？”
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但这几天总共睡了多久，艾丽卡的心里最清楚不过。
说是睡眠不足，鬼才会信啊……
“嗯，那艾丽卡就好好休息吧！对了，把这个给你……”
刚要向病房外走去，但海伦娜却又想起了什么，她后退两步，然后在自己的手提包里翻了又翻。
接着，一副对讲机出现在了海伦娜手中。
“这个病房可是没有独立卫生间的，晚上要是怕黑不敢上厕所的话，就用这个家伙叫我~”
说着，海伦娜的脸上露出坏笑，她拿起其中一个对讲机，然后故意做出打电话的动作。
“讨厌啊！不敢上厕所什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艾丽卡的脸蛋被刷上一层微红，如果现在有个可以躲藏的角落，那艾丽卡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马上钻进去。
“嗯哼～不想要的话，那我可就拿走了~”
把两只拎起对讲机同时拎起，海伦娜在手中抖了抖，她挑逗似的眨了眨眼，接着便装模作样的走向屋外。
然而就在这时，艾丽卡突然改口。
“别……还是……还是留一个给我吧……”
动作有些扭捏，艾丽卡搓了搓自己手边的被角，在这期间，她脸上的红晕一直都没有消退。
“哦？这么说还是小艾丽卡怕黑呀~”
从门边退了回来，海伦娜的脸上写满了“胜利”二字。
“不……我只是怕……怕晚上出什么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吗？我们这里可是军营，闹鬼这样的事情是发生不了的！”
海伦娜继续说着，“闹鬼”这两个字还被加重了语气。
“快别说了海伦娜，我承认，我承认怕黑还不行吗……赶快给我留一个吧！”
“哈哈哈~不和你开玩笑了~”
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艾丽卡慌张改口的样子，正是海伦娜所想看到的。
在意识到这点后，艾丽卡生气的嘟起了嘴巴。
“真是过分海伦娜！”
“抱歉抱歉～”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所以海伦娜也停止了恶作剧，她以双手合十的姿态向艾丽卡道歉，然后把对讲机重新放在了艾丽卡的床头。
“艾丽卡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我还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艾丽卡答道。
“嗯哼，那就早些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这就准备睡下，对了，回宿舍的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我有万全的准备！”
海伦娜的语气颇为自信，她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枚项圈样式的黑色圆环。
那枚圆环便是激活使魔能力的重要媒介，要是不戴上它的话，使魔们其实和普通女孩没有什么区别。
“这要塞里应该还没有哪个男人能打得过我～”
正如海伦娜所说，要是她激活使魔状态的话，全要塞的男人一起上估计都不是海伦娜的对手。
“那我就放心了！晚安吧海伦娜～”
“晚安艾丽卡～”
两位少女互道晚安，海伦娜离开了病房，到了最后，艾丽卡还是服服帖帖的承认了自己怕黑。
不过艾丽卡没想到的是，平时记性那么不好的海伦娜，居然还能记住记住自己怕黑这件事。
这么看的话，艾丽卡开始有点搞不清海伦娜的记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还记得两人在列日要塞报道的那天，自己就是因为怕黑才被海伦娜在“隧道”里吓了一跳。
当时的自己甚至突破了姿态稳定仪，失去重心，后仰着坐到地上。
仔细回忆一下，那一屁股摔的可真是够疼的……
重温着当时的感觉，艾丽卡自嘲的摇了摇头，在打了个哈欠后，一股强烈的睡意涌上心头。
明明白天睡了那么多……唉，还是早点睡下吧~
又是一个充满困倦感的哈欠，艾丽卡先是打开床头的台灯，然后才关掉吊灯回到床上。
接着，这位有着棕色披肩发的少女又拿起了放在枕头边上的一只毛绒企鹅，她把企鹅环抱在自己胸前，慢慢闭上了双眼……
……
不知过了多久，艾丽卡进入了梦境，她在一片漆黑的场景中走着，漫无目的。
这里是……梦？
似乎能感觉到自己正处于梦境当中，所以艾丽卡停下了脚步。
她能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虚虚实实，让人难以捉摸。
记得曾经在某个刊物上曾经说过，梦其实就是人日常生活的写照，因为梦来源于生活，所以才会让人觉得真实。
真是的，最近怎么总是梦到奇怪的场景……我好像也没经历过这些吧？
在心底默默吐槽，但就在眨眼间，一双红点突然出现在了远处。
那双红点正对着艾丽卡，是之前的画面中所不曾有的。
红色的……亮点？
心中燃起了好奇，但很快便被黑暗所带来的恐惧淹没，虽然艾丽卡也试探着向前迈步，但她只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好诡异……拜托，快点醒过来吧……
视线逃避着前方，可就在这时，飘浮在黑暗中的红点动了起来。
它向前移动，不断接近着艾丽卡。
过……过来了！
被红点吓了一跳，艾丽卡试图向后退步，可正当艾丽卡想做出动作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动弹不得。
几乎在同一时间，红点也飘到艾丽卡面前。
现在，艾丽卡彻底看清了红点的模样……
那是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
那是……
虫兽的双瞳。
……
“啊……啊……”
病房中传来了少女的惊呼，在台灯昏黄的灯光下，艾丽卡背靠床头的影子被映在了墙上。
她不算饱满的胸部在不断起伏，错乱的喘息环绕在房间当中。
“呜……”
带着有些难过的表情，艾丽卡轻揉起自己的太阳穴，接着她在床头摸索了一番，迷离的双眼也不知在看向哪里。
是……是梦吗！？
手中的触感毛茸茸的，低头一看，原来睡前抱着的布偶企鹅。
果然……果然是梦……
如释重负的长舒一气，艾丽卡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做梦，但她还是感觉脑袋轻飘飘的，身上还有股汗水正在风干的清凉感。
于是艾丽卡脱下了自己的病服，她在背部的位置一摸，湿润的感觉立刻传入手中。
居然流了这么多！
看着被汗水完全浸湿的病服，艾丽卡羞涩的抿了抿嘴，她把病服放到床头柜上，但身上的凉意依然存在。
于是这位有着棕色披肩发的少女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只套着一件粉色文胸。
怪不得全身都凉嗖嗖的。
等等……我的身上……
脸颊迅速升温，艾丽卡下意识的用手臂遮住前胸，不过仔细琢磨一下，这房间里好像就自己一个，再加上窗帘也被自己拉了起来……
所以就算自己一丝不挂也不可能有人看到……
想到这，艾丽卡松了口气，她放松警惕的移开手臂，然后拿起了床头柜上滴答作响的闹钟。
零时三十分，闹钟上所显示的便是如此。
居然才这么早吗？
艾丽卡拍了拍脑门，反复对照表盘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明明只睡了这么一小会，可是我怎么一点都不困了……
其实刚惊醒的那会头脑还是有些昏沉，但被半夜的凉爽稍稍刺激，所有的困意便一扫全无，再加上白天的时间基本都在睡觉，所以现在的艾丽卡非常精神，甚至还想跑出去透透气。
出去还是算了……不过精神虽然不错，但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思考着身体上的异样感觉，艾丽卡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大概愣了半分钟的时间后，艾丽卡打了一个机灵。
唔……想……想上厕所！
尴尬一笑，艾丽卡马上将自己的双腿挪出被窝，她白皙的小脚在地上来回划动，找到了自己左右分家的两只拖鞋。
顺带一提，艾丽卡的下半身也仅仅只穿了一条内裤。
还好现在临近夏天，要是温度再冷一些的话，这样的穿着非感冒不可。
“晚上的感觉还是有点冷啊……”
随便念叨了一句，艾丽卡走到了衣架的旁边，在取下自己的灰绿色制服裙后，又随意的把衬衫套在身上。
对，就是那件腋下部位镂空的，恶趣味的白色衬衫……
也不知道楼道里会不会更冷？
火速系好扣子，可正当艾丽卡准备离开屋子时，这位棕发少女犹豫了。
现在的话，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吧？
吞咽了一口唾液，艾丽卡伸向门把的手缩了回来，她扭头看向床头，金色的瞳孔中是海伦娜留下的无线电对讲。
“哈哈哈~我的小艾丽卡果然是不敢一个人在夜里上厕所啊~”
那只对讲机仿佛变成了海伦娜的笑脸，就连海伦娜嘲笑自己的话都被脑补了出来。
才不能被海伦娜看不起！只是几步路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但在即将拉开屋门时，艾丽卡还是打起了退堂鼓，于是在反复的纠结下，艾丽卡在门口愣住了足足五分钟。
但是在最后，艾丽卡终于忍不住小腹施加的“压力”，她一鼓作气，拉开屋门跑了出去。
一路上，艾丽卡行如疾风，顺着提示牌的指引，直接冲进了洗手间里。
而在进入了洗手间之后，艾丽卡也不停哼着曲调给自己壮胆，倒是她发出的音调偏的离谱，说不定会让路过的鬼都吓一大跳。
“哼~区区夜路，不值一提！”
伴随着尚未消失的冲水声，艾丽卡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她一脸自豪，好像对刚刚的一切不屑一顾。
可是艾丽卡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返回的路上，可没有提示的标牌引导她如何回到房间。
也就是说，艾丽卡迷路了……
“等……等一下……我明明记得……”
看着周围陌生的房间，艾丽卡慌了神，背后的阴风令人毛骨悚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怪异起来。
冷静……这种情况一定要冷静！
故作镇定，艾丽卡回忆着去洗手间时所经过的路，毫无疑问，她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都想不起来啊啊啊……
像个木头人一样愣在原地，艾丽卡对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感到后悔，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在作怪，少女感觉背后的阴风更冰冷了。
还是赶紧走吧，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感冒……
打了个哆嗦，艾丽卡重新走动起来，反正这个楼层就这么大，走下去迟早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唉……早知道我就带着那只对讲机了！
自暴自弃的仰起头，无意中，艾丽卡看到了一处门牌——紧急处理室。
这个门牌就挂在一道电子门上，画风都和周围的防盗门完全不同。
紧急……处理……
这几个字让艾丽卡很是在意，思绪中闪过一道灵光后，艾丽卡想起了和海伦娜前天上午的对话。
“放心吧，她不过是肾脏的位置被开了个洞，‘紧急处理’一下就能恢复过来了。”
“等等，这不就是海伦娜说的那个吗？”
在电子门前驻足，有那么一瞬的感觉，艾丽卡竟然觉得“紧急处理”这几个字非常熟悉。
没错，自己在军校的理论课上也听到过这些。
紧急处理是使魔受到严重身体创伤时才会动用的特殊处理办法，通过使魔的固有能力，并在一种特殊溶液的帮助下进行肢体重组或再生。
只要使魔不被击中大脑和心脏，无论是断肢还是腰斩，再怎么严重的伤都能恢复过来。
也就是说，只要受伤的使魔少女尚有生命活动信号，恢复原样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自己之所以能在当年的惨烈车祸中幸存，也是多亏了使魔这种自保能力的缘故。
当然，损害不严重的伤口甚至不需要动用这种手段，被菜刀切到这样的小伤口只要放上半天就会痊愈，并且还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只不过自己被刽子手刺入的那一刀，艾丽卡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是如何恢复正常的，因为被那种程度的大家伙捅进肚子，怎么想也不可能躺一天就变得完好如初……
不过我们身上存在的那些能力，本身就是科学无法解释事情吧？
把对自己伤势的疑问抛到脑后，与其思考这些，艾丽卡还是更担心佩儿的情况。
说起来，佩儿就在这里面吗？
视线聚集在“紧急处理室”这几个字上面，艾丽卡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惭愧，仔细想想，这两天自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佩儿的情况。
毕竟佩儿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身受重伤，可到头来，自己除了醒来的当天有问过海伦娜之外，剩下的时间里便再也没有想过。
要不是自己迷路才碰巧找到这里，说不定等佩儿好了自己都不会再次过问。
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想都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都这么晚了，佩儿估计早就休息了吧？如此冒昧打扰的话……算了，还是明天再来好了！
艾丽卡准备转身离去，只是她还没迈出半步，电子门便传来了清脆的“滴”声。
那声音在黑暗的走廊中有些空灵，吓得艾丽卡的心跳都突然加速。
当艾丽卡回头确认声音来源时，门打开了。
唉！？门怎么开了，是佩儿吗？
白织灯的光线从电子门开口处透出，它向外发散着，一直铺到门口正对的白色墙壁上。
已经熄灯的走廊中突然出现一道亮光，这样的画面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但不知为何，艾丽卡却没有产生任何一丝戒心。
她仅仅因为条件反射的作用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放心大胆的走了进去。
直到进入房间之后，艾丽卡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过于鲁莽。
“几日不见，近来过得可好？”
声音来自屋内，迎接艾丽卡的人不是佩儿，而是……
保时捷博士。
在看到艾丽卡进屋后，这位身穿研究服的老者也走了过来，他前额上的头发有些稀疏，鼻子下面还留了一撮颇为和善的小胡子。
艾丽卡曾经总结过，她所见到过的学术或技术研究者们，多少都会有些脱发，当然，保时捷博士并不是最严重的一个。
归根结底，这还是跟他们熬夜工作的生活规律有关。
“博……博士！？”
看到带着和善微笑的老者，艾丽卡先是一惊，随后她开始变得有些扭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毕竟保时捷博士的身份德高望重，某种意义上，他甚至还是艾丽卡的“雇主”。
下属偶遇上司，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
“进来吧，还愣在门口干啥，随便坐~”
脸上继续保持着和善笑容，保时捷博士说道，他指了指身边的两把椅子，意思是艾丽卡无需拘束。
顺便他手中还拿着一枚遥控器，在按下开关后，艾丽卡身后的电子门关了起来。
“博士，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艾丽卡继续发问，她向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这间紧急处理室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
如果仅仅只是按照医院的间隔方式摆放病床，这间处理室大概能容下8-10张。
当然，紧急处理室里可不会真的摆上这些，除了角落里的一张病床外，剩下的便是琳琅满目的仪器和仪表。
就是这些仪器仪表艾丽卡全不认识，哪怕是最小的，艾丽卡也完全不知道有何作用。
“我的测试员和员工都受了‘工伤’，身为‘老板’的我，难道不应该来慰问慰问吗？”
语气中带着笑意，保时捷博士走到了摆放病床的角落，在病床旁边，是一台体积不大的小冰箱。
接着，他从冰箱里拿出了几枚柠檬。
“员工……您是在指，佩儿？”
大概是心有所想，艾丽卡竟然直接猜中了答案。
“是啊哈哈哈，她可是我从军校里直接挑选出来的培训生，怎么样，人不错吧？”
憨厚的笑着，保时捷博士把柠檬摆在旁边的小圆桌上，接着他拿起水果刀，将柠檬挨个切成了两半。
“是的呢~要不是佩儿，我可能今天就见不到您了……”
想了想刚认识的那几天，艾丽卡用右手食指摸了摸脸颊，虽说刚开始的时候闹了些矛盾，但这并不影响佩儿为人不错的事实。
而且艾丽卡也不得不去承认，佩儿确实比自己优秀很多。
毕竟那种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的修好装甲，放眼全日耳曼的随行工程师，估计也没有几个人能像佩儿一样。
要是换成某个楞头磕脑的“整备员”的话……
“阿嚏——！”
男生宿舍中，一个大男孩突然坐起，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喷嚏。
“唉……说到这事，我这次来除了解决装甲的设计问题外，给你们两个道歉也是其中的目的之一，要不是我在装甲设计上出了差错，你和佩儿谁都不会受伤。”
说着，保时捷博士转向身后，他竟然轻轻朝艾丽卡鞠了一躬。
“千万别这么说博士，这次的主因其实在我，如果不是我违反命令的话……”
“你做的很对艾丽卡，那种情况如果不去支援，居住点肯定会发生不可估量的伤亡。”
“唉？博士是怎么知道的。”
“我来的时候已经和芙兰交流过了，她现在可还在为你违抗命令的事情而生气呢。”
果然吗……哎，之后要怎么才能和芙兰老师解释呢……
听完博士的话，艾丽卡的表情产生了些许波动，不过转念一想……
“您竟然认识芙兰老师？”
艾丽卡带着惊讶的语气问道。
“嗯，她和你一样，曾经也做过我的测试员。就是那次合作有点不太愉快……”
说着，博士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那种忍俊不禁的表情，让人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简单”的事情。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芙兰经历的事情比你们多太多，有些事情对她的性格产生了影响，所以回头她教导你的时候，不要顶嘴，说什么都应着她就是了。”
“嗯……”
艾丽卡点了点头。
“她很在乎战友之间的感情，你们又是她成为中队指挥后的第一批部下，不愿让你们去冒险也是情理之中。”
“我明白博士，当时只有我和佩儿两个新兵，要是场面处理不好，说不定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姑娘还是很懂道理的，好了，别太担心了。”
博士拍了拍艾丽卡的肩头，他转身拿起柠檬，将柠檬汁分别挤在两个玻璃杯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要塞里乱走？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好好在病房里休息才对。”
“那个……我……”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博士，自己是因为上厕所迷路才找到的这里。
不觉中，艾丽卡的脸蛋烫了起来。
“那个……因为有些担心佩儿……就是觉得时间有点晚，所以才会在门口犹豫了半天……”
艾丽卡的语速吞吞吐吐，但回头琢磨一下，自己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破绽。
只要博士不去深究的话……
“我说你怎么在门口站了那么半天……”
指了指旁边正在播放监控画面的显示器，博士说道。原来博士是通过门口的摄像头才看到了艾丽卡。
“放心吧，佩儿没有问题，而且有我亲自监控紧急处理的进度，你就放心好了！”
接着，博士把一杯兑好水的柠檬汁拿给了艾丽卡。
“谢谢博士，唔……”
小抿一口，艾丽卡的嘴角立刻微微抽动，她的呆毛也抖了一下，金色的瞳孔都略有放大。
“啊……量搞错了，我把你当成了芙兰，抱歉抱歉……芙兰她特别喜欢酸的东西，干吃柠檬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唔……没……没关系……”
话音中夹带着牙颤，艾丽卡强颜欢笑，随便扫了一眼，才发现博士原来给自己加了足足三个柠檬……
三个……这也太多了吧！
“对……对了……博士，佩儿不在这里吗？”
酸劲一晃而过，虽然尚有余留，但艾丽卡还是想起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她从进门后就一直没有看到佩儿的影子，这里除了各种自己不认识的仪器外，就是在墙边顺序摆放的三座两米多高的玻璃罐子。
罐子的空间正好能装下一人，其中一座罐子还被罩布遮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艾丽卡竟萌生了一种想法，那就是佩儿……
会不会在罐子里面？
“佩儿确实是在我这，怎么了艾丽卡？”
语气一改之前，艾丽卡也注意到，博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其实……其实只想看看佩儿的身体情况……毕竟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如果不亲眼见到她没事的话……”
声音有点紧张，艾丽卡以为是自己的什么行为触犯了博士，不过她的疑虑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博士和善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可以理解，你们都是些没体验过‘紧急处理’的新兵，看到那种伤口会担心也是正常的。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你有做好接触‘紧急处理’的心理准备吗？”
“心理……准备……”
艾丽卡皱了下眉，声音非常轻细，她很在意博士为什么会这么说，很在意博士的话是否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难不成……佩儿的伤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不会的，因为艾丽卡确信，倒下的佩儿没有受到过任何二次伤，除非在自己晕倒后又发生了什么，让佩儿的情况变得比当时更糟。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更应该赶紧查看一下佩儿的情况？
“这是所有使魔都会经历的过程，它不仅仅会在视觉层面对一位使魔造成冲击，同样的，心理也是。”
又是一串意味不明的提示，但这一次，艾丽卡似乎听懂了什么。
原来博士所说的不是佩儿，而是自己。
毕竟昏迷的人不可能会产生任何的心理影响，它所能影响到的，只有在外界观察的旁观者。
于是艾丽卡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摸了摸那块被“刽子手”开膛破肚的地方。
再回想起佩儿肾脏部位被炸开的场景……
“一般来说，紧急处理都是使魔们受到第一次严重创伤后再去自己体会，但如果你做好了准备，现在也不是不可以。”
博士指了指那座遮盖罩布的罐子，看样子，佩儿就在里面没错。
“怎么样，你的决定如何？”
“我……”
艾丽卡犹豫了。
但回神一想，视觉上的冲击难道能超过战场上的血腥？
再怎么说也是经历了两次实战的人，如果只是视觉上会造成不适，对自己来说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真像博士说的那么复杂的话……
不管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说什么也不能空着手回去！
“我决定了博士……”
艾丽卡简单的回答，可即便是如此，博士还是听出了艾丽卡话音中的迟疑。
所以博士轻轻摇头。
“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也罢，迟早都要经历这些。来吧，我带你看看佩儿现在的模样。”
说完，博士走向套有罩布的玻璃罐子，他一手抓在罩布的边角，一手拉开上面的拉锁，然后再轻轻一拽，玻璃罐便褪去了它的“外套”。
紧接着，罐子里的内容展示在了艾丽卡眼前。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是什么颜色的液体，虽然看上去是浅绿，但总觉得里面还有种微妙的黄色，而且液体的样子并不浑浊，直接透过去，你甚至能看到玻璃罐对面的白色墙壁。
而将视线继续上移，一位体态娇弱的少女正以垂直的姿态保持在玻璃罐正中，她一动不动，感觉就像是悬浮在了里面。
是佩儿。
此时的佩儿仿佛入梦，她双眼紧闭，白色的波形短发四处飘散，少女的身体也光溜溜的，除了遮挡隐私部位的简单衣物外，其他的便再也没有更多。
在看过这些后，艾丽卡注意到了佩儿的伤处。
记得在那天遇到袭击时，佩儿肾脏的部位被生物炮弹穿的稀烂，可现在别说是伤口，那里就连一滴血迹都不曾存在。
除了如薄膜一般，遍布在伤处周围的细小“液泡”……
虽然液泡在肉眼上给人的感觉是静止的，但心中的感觉却告诉艾丽卡它们在动，在以肉眼无法识别的变化重组人体结构……
于是在这样的微观震撼下，艾丽卡的左手再次抚向自己的小腹。
那个被刽子手所击中，换做是普通人绝对必死无疑的伤处。
这就是……使魔的能力吗……
在脑海中细语，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亲历之后的艾丽卡，确实得到了理论课本上所不能提及的强烈感觉。
也有一些引人深思的东西，慢慢钻进了艾丽卡的思绪当中。
不得不说，艾丽卡确实是一位容易乱想的女孩，尤其是看到这种场面之后，她所想到的东西绝对比一般人更多。
哪怕明知是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但艾丽卡就是会忍不住去想。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第一次接触紧急处理，心里想说的一定很多吧。”
注意着各类仪器上的数值，博士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却又在意识到场合不对后放了回去。
“……”
先是短暂的沉默，在几秒钟的宁静之后，艾丽卡发出了声音。
“博士……我的心里很乱，而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阴沉着脸庞，艾丽卡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心事重重。
“所以你憋着不说的话，我又该如何帮你解决呢？”
“我……”
半张着嘴巴，艾丽卡欲言又止，但在僵持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艾丽卡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我知道可能只是我在胡思乱想……但是您觉得，身为使魔的我们……还算是人类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博士说道，他平静的表情让人觉得他好像知道艾丽卡一定会这么问一样。
“能肩负起以吨计位的装甲，远超一般士兵的作战能力，还有这副受伤后可以再生的身体……如果是正常人类的话，绝对做不到这些的吧？”
没错，如果自己是人类，那柏林郊外的车祸应该是自己的终末。
如果自己是人类，前天的战斗自己绝对无法存活……
可现在的自己依旧活着，身上没有一点残疾，也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哪怕是只有一道伤疤提醒自己，艾丽卡都绝对不会产生如此信息量爆炸的想法……
艾丽卡所能看到的，只有自己小腹上光滑平整的肌肤。
“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博士回答，他拉过放在一旁的椅子，示意艾丽卡坐下。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希望您这样的专业人士可以给我解释……”
“你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为难了，我不过是从汽车界转型到军工界的机械设计师，如此高深的问题，或许你应该去找生物科学家~”
博士的回答颇为幽默，不过沉重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在听完博士的说法后，艾丽卡甚至还产生了些笑意。
“艾丽卡，你知道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区别……”
疑惑二字被写在了艾丽卡脸上，当然，这些都被博士看在眼里。
“费尔巴哈曾经说过，人完全和动植物一样，人也是一种自然生物。当然，我并不否认这点，因为离开自然就不会有人，我们的问题也就无从而生。我们也和动植物一样，在这个自然界中生存，以‘生产劳作’的行为来维系生存。”
“但和动植物们不同的是，我们人类的行为存在追求自由的特质，‘自由自觉’，这便是动物们所不具有的。诚然，一只企鹅，一只海豹，动物们也会因为某些目的而做出一系列的行为。但它们行为的目的是单一的，不对什么事物发生关系，而且也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可言。但人类在自然和社会的压迫下，会去力求认识规律，驾驭对象，争得思想和自由。你之所以会来询问我这些问题，不也正是因为人类身上所存在的‘自由自觉’吗？”
“自由自觉”，这点倒是没错，因为不管是原始社会还是现代社会，人类确实都在遵循这一特点。
人类做事总存在着复杂的目的性，不论是积德行善，还是犯下弥天大罪。
这些行为是社会性的，是体系化的，不仅仅会影响到自己，甚至还会……
影响世界。
但动植物们不同，觅食，交配……它们只是为了固定的几个目的去完成行动，这也是人类为什么能称之为人，而几亿年来动植物却没有发生根本变化的主要原因。
“我简单些说好了……”
看到艾丽卡的脸上疑惑依旧，博士先是喝了一大口柠檬汁，然后才向艾丽卡继续做出解答。
“如果把当时的你和佩儿换成虫兽，你觉得虫兽会去救一个身负重伤的同类吗？”
听博士这么一说，艾丽卡在心底默默做起了角色交换，回忆起那种虫兽踩着同伴尸体滚滚向前的纪录片，问题的答案已经明了。
不会，它们当然不会。
就算是同伴如何痛苦的发出惨叫，冷酷无情的它们也从来都不会看上一眼。
“它们肯定不会救自己的同类，对吧，反正这样的场景我是从来没有见过。因为动植物的行为都有着规定性，在它们看来，救助死伤的同类本就是豪无意义，且超过自己的规定范畴的行为。”
博士说的没错，一个人类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处于生死关头，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不可能会像虫兽一样毫无反应。
哪怕是没有伸出援手临阵脱逃，事后的懊恼、愧疚，也同样会在当事人的心中纠缠良久……
但虫兽不同。
它们只会重复之前的动作。
就像重复执行命令的冰冷机器那样。
“你知道的艾丽卡，人类也是在生物演变的长河中不断进化而来。我们最初都是些只会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之后我们学会了使用工具，有了逐渐成熟的社会体系……那么原始人是人类，难道现代人就不是了吗？如果把一个健全的现代人放在过去，那他们也会觉得现代人很不可思议吧？”
“再举个有趣的例子，人身上的细胞也存在生命周期，当一个细胞老旧坏死时，新诞生的细胞便会与之更替。那么当你身上的老旧细胞全部更新换代时，你会不会认为自己就不是当初的自己了呢？又或者说是一辆汽车，它在几十年的使用中长期不断的更换零件，如果有一天我把它曾经换下的老旧零件重新拼凑成另外一辆，那么哪一辆才是最初使用时的那辆汽车呢？”
听到这，艾丽卡陷入了沉思，她盯着自己十指相扣的双手，目光仿佛凝固。
的确，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老去，那时自己身上的细胞早已交替多代，但不管再怎么改变，自己就是自己。
而那辆汽车，即便它已经换上了几十年后最先进的零件，加装了更富有科技含量的功能，“最初”的名号，也依旧属于这辆改装后的汽车。
用那些老旧零件拼凑成的，不过是另外一辆“崭新”的新车罢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多了些更先进的功能，就否定这辆汽车“最初”的本质，显然，这是不正确的。
“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事物，一切事物都是在运动，变化，发展，人和人类社会也不例外。而人类和人类社会更是一个不断发展，并从低级逐渐迈向高级的变化过程。”
“所以我不仅认为你们是人类，而且还是比普通人类更完美的‘新人类’，存在于你们身上的那些‘不可思议’，我认为这些才是人类衍变的终极目标。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们身上的优秀基因会在全人类中普及，而现在，你们不过是人类衍变历程中的先驱者，只要‘自由自觉’的本质没有改变，人类就依旧可以被称作为人类。”
说着，博士走到刚才切柠檬的桌子旁，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电子平板，在点了几下后递给了艾丽卡。
屏幕上显示的是几张汽车照片，从第一张长得像轮椅一样简陋的四轮小车，一直排列到当代最先进的波能汽车——“甲壳虫”[1]。
“这些都是我的杰作，但不管‘甲壳虫’再怎么先进，它也依然和那台‘轮椅’一样，都属于汽车。所以说艾丽卡，现在的你……还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人类了吗？”
“……”
艾丽卡欲言又止，但仅仅几秒过后，她便恍然大悟般的抬起了头。
“我明白了博士。”
和艾丽卡刚才的犹豫语气完全不同，虽然只有短短六个字，但每个字之间都沉淀着无比坚定的感觉。
仿佛阳光照射过的山峦云开雾散一般，活力也重新回到艾丽卡灿烂的金色双瞳之中。
“那就好。”
拍了拍艾丽卡的肩头，博士将佩儿所在的罐子重新遮上罩布，他没有和艾丽卡再多说些什么，也知道自己不必再去多说。
“佩儿还有五个小时就可以全部恢复，早上来帮我照看一下佩儿如何？我觉得女孩子还是由女孩子来照顾才更合适些。”
“可是……我和佩儿之间……”
听到博士的邀请，艾丽卡的表现好像有些扭捏，至于艾丽卡在担心什么，其实博士的心里非常清楚。
俩个人才发生那么大的误解，会有这样的顾虑实属人之常情。
“放心吧艾丽卡，别看佩儿平时迷迷糊糊，脾气又倔，但她的心里其实不坏。”
“博士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就是……”
就是怕佩儿还是对自己存在偏见，要真是如此，那早上见面的俩人该多尴尬啊……
“佩儿之前和我讲过她的经历，虽然她各项成绩都出类拔萃，但是在军校里却几乎没什么朋友，不过我听得出来，佩儿还是很想和人交心的。”
这么说着，博士又一次把手伸向了口袋里的香烟，在脸上浮现出一幅“自己的决定会关乎全人类安危”般的表情后，博士还是把拿出一半的香烟放了回去。
“咳……咳咳……”
把攥成拳头的右手抵在嘴边，博士咳嗽了两声，接着，两人的交谈又回到了佩儿身上。
“总有人得迈出第一步不是，不过以佩儿的性格，我认为扔出橄榄枝的人还是艾丽卡来做会比较合适。”
博士说的在理，因为从佩儿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位“高傲”的好学生确实不是一位能主动承认错误的人。
可在“刽子手”的穷追不舍下，佩儿又能舍身营救自己，由此可见，佩儿对自己的“怨念”只不过是表面上的。
只要是能有人做好开头，再顺水推舟的帮佩儿一把，相信两个人之间的误会便会水到渠成般的瓦解。
记得母亲曾经给自己讲过一则来自华夏的故事，名字好像叫什么“将相和”，内容讲的是一位身陷沙场，屡立战功的老将军，看不起一位只会献策，但官职却比自己还高的谋士。
虽然自己和佩儿并不符合那两个人的身份，但在某些情节上，其实还是非常相似的。
在故事中，谋士并没有因为老将军的低看而反戈一击，他反倒处处躲着老将军，向老将军抛出和解的橄榄枝。
后来，老将军理解了谋士的用意，然后便在谋士创造的契机下向他道歉，最后大家解除误会，成为了生死之交的好伙伴。
仔细想想，倘若谋士当初据理力争，又或是让别人帮忙进行劝阻和解，故事的结局或许就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这么看的话，那这个做好开头的人还真只能是艾丽卡自己。
相信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人，效果一定都不会比艾丽卡亲自出面更好。
“好吧博士，那我答应您……”
“这就对了，放心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过话说回来，时间都这么晚了，艾丽卡不赶紧回去休息吗？”
博士对艾丽卡使了个眼神，表面上是在关心艾丽卡，实则心里在说“拜托你快点回去，我也好赶紧去抽根烟啊！”
他还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闹钟，明明手上在设定着闹铃时间，表盘却故意倾斜着朝向艾丽卡。
“确实有点晚了，我这就回去！不过……”
只听前半句，博士以为艾丽卡理解了自己的用意，但当艾丽卡说出后半句的时候，博士手里的闹钟都差点掉到地上。
“不过我忘记了回去的路……能……能麻烦博士带我回去吗……”
一边说着，艾丽卡一边挠了挠自己红成苹果的脸颊，她躲避着博士的视线，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
不过为了能早日抽上一口香烟……
博士还是乖乖的做起了艾丽卡的保镖……
于是在博士的护送下，艾丽卡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在和博士道别之后，这位已经睡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棕发少女，竟然又一次成功的进入梦乡。
但是和刚才被噩梦惊醒的那次不同，这一次，艾丽卡睡得非常踏实。
……
护送完艾丽卡，博士回到了紧急处理室，在确认佩儿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无误后，便前往要塞内的值班休息室进行休息。
至此，从要塞外部所能看见的最后两束灯光终于熄灭，漆黑一片的列日要塞，融入了宁静祥和的夜色之中。
但是在要塞的深处，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还保持着灯火，它位处要塞的中心线上，是个只有指挥人员才有权进入的地方。
“好久不见！我的勇士~”
房间的正前方放置着宛如影院荧幕一样的巨大显示屏，上面没有任何画面，声音则是从显示屏两侧的音响所发出来的。
只是这声音听上去有些蹩脚，十分稚嫩，感觉像是一名没有成年的孩子。
“没有很久吧，我们前一阵子不才刚刚见过面吗？”
不难听出，声音的发出者正极力的压低声线，她想把自己声音假装成男人，却因为糟糕的伪声技术而露出马脚。
“这么晚了还有心情装神弄鬼，我看你是根本不想睡觉吧？”
揭穿“伪男”的是一名身穿使魔制服的黑发的少女，她的黑发近乎及腰，柔顺发质堪比丝绸。
屋顶的灯光也洒在少女的发丝之间，它点缀着少女的秀发，宛如绚丽的银河穿梭于夜空。
虽然少女的身高只在167cm上下，但因为完美的身材比例，那双包裹在黑丝下的双腿就是显得格外修长，加之少女的双腿肉感匀称，这样的美腿实属天物。
如果你只看外貌的话，你或许会以为这是某位时尚杂志的封面模特。
然而她真正的身份是第501使魔中队的指挥官，同时也是为数不多的橡叶铁十字勋章获得者——芙兰·布兰兹。
“芙兰还真是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就是因为这么晚了，所以我才想找找乐子提提神啊……”
伴随着幽怨的女声，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清晰，它显示的是一间装潢精良的豪华办公室，而在办公室的中央……
是一位有着国民偶像级外表的金发少女。
少女柔美的长发比肩芙兰，宝石般的蓝瞳柔中带刚，虽然年龄只和芙兰相仿，但在年轻的外表下，却透露着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气质。
即便是被办公桌挡住了半个身子，也丝毫不妨碍别人脑补这位金发少女的完美身材，因为面容都尚且如此优秀，身材也绝对不可能会差！
当然，实事也是确实如此。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位少女就是那种只用外貌，就足以让大部分男人倾倒在她足下的可怕类型。
倘若让她去成为偶像，绝对是可以让世界都为之动容的闪耀新星！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少女的精神略显憔悴，只是拜其优秀的外表和妆容，这样的憔悴也很难让人发现就是了。
“之前就一直让你注意休息，是不是易北河那边又发生了什么情况？”
再怎么精心的掩饰也不过芙兰的火眼金睛，从一开始时，芙兰就看出了金发少女面容上的疲惫。
所以金发少女赶忙解释。
“没……易北河那边安全的很……有‘哥特哈德’的第四集团军，现在的易北河可谓固若金汤！”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多问了……不过国事固然重要，但身体也是……”
“我知道，我知道~身体也是革命的本钱！”
打断芙兰的关心，金发少女抬起了右手，她一边攥拳，一边做出显露肌肉的动作。
只不过她光滑的大臂上……
并没有一丁点的肌肉可言……
“每次都要我和你说这些，真不清楚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毫无征兆，芙兰也突然抬起了右手，她把右手伸展到与肩齐平的高度，手掌也同样攥成了拳头。
只不过看到芙兰的动作后，屏幕中的金发少女瞬间涨红了脸。
“停……停！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私下不用行这个羞耻的礼仪了啊……都是‘葛培尔’那家伙，没事搞这么羞耻的设计，还说这是在突显领导人的威严……”
躲避着芙兰的视线，金发少女不停的把眼神撇向别处，反观屏幕这边的芙兰，她倒是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
“哦，是么？那为什么我看你出访的时候，每次好像都乐在其中呢？是不是，我亲爱的元首大人~”
“可别这么叫我……我每天被各路人马‘元首大人’‘元首大人’的不停称呼，都快烦死了……”
金发少女继续发着牢骚，然而被称作“元首大人”的她……
可是货真价实的国家领导人。
阿朵芙蕾娅·海德拉，这便是金发少女的全名，她是日耳曼第三帝国的民选领袖，是一位具有梦幻色彩的传奇女性。
她的政治业绩多到三天三夜都讲述不完，虽然抛不开内阁的关系，但某种程度上，也足以说明海德拉的出色执政能力。
但如果要问别人为什么会投海德拉一票的话，除去她曾经的慷慨演讲，相貌似乎也是非常大的加分项之一。
毕竟这么可爱的女生摆在面前……
年轻人的手根本把持不住啊！
于是大家就不自觉的把票投到了海德拉的箱子里……
早在当年的大选之前，几乎所有的参选人都说要抓住年轻人们的选择，结果到了最后，也只有海德拉真真切切的做到了这点。
不论是政策上的，还是相貌上的……总之，海德拉赢得了年轻人们的“心”。
“你还真是敢说，要是被手下的人听到，搞不好可是会形象崩坏的啊……”
把右手的食指竖在嘴唇前方，芙兰做出一副让海德拉小声点的动作，倒是屏幕中的海德拉满不在乎，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被别人听到。
“能不当最好，自从当上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元首，我的皮肤都苍老了几岁……而且底下的那些老家伙成天虎视眈眈，她们恨不得把我先‘那个’，然后再‘那个’，接着再‘那个’呢！”
“什……什么就那个那个的……根……根本就听不懂……”
芙兰莫名其妙的涨红了脸，显然，她是想歪了“那个”的意思。
“再说了，就算是他们想‘那个那个’你，也得先问问你的使魔身份不是……”
正如芙兰所说，海德拉曾经也是一位使魔，她参与过最残酷的东线战场，是寥寥无几的初代使魔幸存者。
早在使魔投入战场的初期，因为装甲性能较差，作战方式不成熟等种种问题，使魔的幸存率只有低到可怕的百分之七。
时至今日，这个数据才被慢慢拉回百分之三十三。
可以说能在那个年代，除了要有惊人的战斗能力外，运气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只要能活下来，便是英雄。
所以海德拉的使魔身份成为了葛培尔宣传时的常用事迹，曾经为日耳曼民众战斗过的英雄女性，简直就是渲染资历的最好热点之一！
和那些根本没上过战场只知道夸夸其谈的政客相比，这样的人物岂不更亲近人心？
“咳咳，我说的可是他们想先抹黑我，再挑拨我和民众关系，最后再赶我下台。所以说芙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把双臂垫在办公室上，海德拉向前微探身子，她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摆出一副故意挑逗的表情。
很明显，芙兰中了海德拉的“套”。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似乎被击中了软肋，芙兰竟然结巴起来，她一脸为难的尴尬表情，可是从来都没有在艾丽卡她们面前表现过的。
“所以说你兴冲冲的找我，难道就是为了整蛊吗……”
芙兰反问道，她脸上的尴尬还尚有余存。
“哈哈~你真应该找面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
看到芙兰百口莫辩的窘态，海德拉得意的笑了起来，不过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不能忘了讲。
“行吧，不开玩笑了，让你等到这么晚，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
“你白天要处理的公务那么多，咱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理解就好~实际上把你排到最后也是因为私心，毕竟白天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有晚上才能留点私人空间……”
说完，两位少女相视一笑，接着，海德拉讲明了此次视频通讯的来意。
“你应该知道的，那个所谓的先进武器交流展示会又要开始了，而这次的主办方，是我们的老冤家苏维埃红盟。”
“当然，我平时还是挺关心时事的。”
芙兰点了点头，她不仅知道这个大会，也知道大会的背后重重黑幕。
名义上，这个大会是各个国家展示对“布伦斯塔”科技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但在亚美利哥联邦的促使下，就变成了强国耀武扬威，并展示自己“军事肌肉”的武器展销会。
因为亚美利哥联邦的强势介入，交流会被迫加入了一种对抗性质的军事演习，美其名曰武器性能交流，实则为大国间的“PK擂台秀”。
毕竟小国家们的国库紧张，谁的武器性能更好，就买谁的武器。
而看到大会所带来的金钱利益后，老牌强国们也不甘示弱，大家纷纷效仿，让所谓的“交流会”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军武世界杯”。
最后，每年一次的大会也变成了每年两次，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钱。
至于科技交流的真正意义……
谁在乎呢？
“老实讲，我早就不想参加这个什么交流会了，‘布伦斯塔’[5]本应是全人类的财产，到头来，还不是成为了某些利益团体的吸金手段。甚至冠冕堂皇的定下什么‘华盛顿科技条约’，呵，真是一群有着光鲜外表的野蛮人。”
《华盛顿科技条约》，这是以不列颠联合王国和亚美利哥联邦为首所发起的，对外星科技“布伦斯塔”的研究限制。
其主旨是“为了保证世界和平，先进国家应该享有更多科技占有率”，内容则是限制世界上其他国家对布伦斯塔的研究权力。
条约规定，不列颠联合王国个亚美利哥联邦分别享有100%的绝对开发权，而一次大战中的战败国享有率最低。
名义上是为了防止战败国会重燃野心，实则是为了保障老牌强权的实力优势。
记得在“布伦斯塔”的太空飞船公布于世时，不列颠人曾经发表过，“这些外星科技是全人类财产，所有人都有权享受布伦斯塔的的全部。”可到头来，还不是暗自起草条约，限制起世界其他国家对布伦斯塔科技的拥有权。
那些“全人类共同享有”的漂亮话，早就不知道被这些“绅士”抛到了哪里。
当然，如果只是“共同享有”的话，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这点。因为1%的比例也是共同享有，100%也是。
“那我们退出不就可以了？眼不见，心不烦，我们不派出代表团，自然也就不用看见你说的那些‘丑陋嘴脸’。”
芙兰的说法相当轻松，但退出大会的结果可不是一般国家所能承受的，抛开可能会被孤立不说，至少本国所生产的武器就没地方卖了。
总不能像报销推销员一样登门拜访，带着武器装备去全球各地推销，然后在别人家门口喊着：“开一开门，我这里有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
“我当然也想退出，但国库的压力可不能只靠那些纳税人啊……”
和芙兰想的一样，海德拉的回答还是因为钱。
“所以你还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的参加，然后找个中东国家卖上它几百台‘虎式’装甲不就得了~”
“聪明！知我者，芙兰也~”
“呵~”
嘴角露出一丝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但是芙兰明白，也可以理解海德拉的难处。
谁让战争处处都存在着需要用钱的地方，而当今来钱最快，且最多的办法就是……
军火销售。
毕竟能从“布伦斯塔”中提取中有用技术的国家少之又少，更别说有了技术后还能量产武器的。
坦克，战机，使魔装甲……
有钱没技术的就大批量购买，有技术没钱的就疯狂售卖。
“但是你找我干啥，想卖武器的话，不应该去找国内的那些武器经销商吗？拜托他们造点新花样，或者把老家伙都更新换代一下。”
“他们我当然找过，可是空有好的装甲，没有优秀的操作者也是不行……”
说着，海德拉的视线转移到芙兰身上，只是一瞬间的眼神交换，芙兰立刻就明白了海德拉的意思。
“抱歉，我拒绝。”
芙兰的语气斩钉截铁，她双手在胸前交叉，领口的铁十字也闪着银光。
“等等……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用想也知道，你打算让我参加这次大会，对吧？”
芙兰直接点题，既然用意已被发现，海德拉也不打算再拐弯抹角。
“嗯……而且不光是你一个人，我希望你和你的中队都可以一起成为日耳曼的使魔代表。”
“那就更不行了。”
语气没有任何改变，芙兰又一次拒绝了海德拉。
“你知道的，我的部下还都是些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新兵，让她们去和各国精英对抗，岂不是砸自家的门面？再说了，这次的主办方是红盟，他们选址在伏尔加格勒这种风口浪尖的地方，谁知道在动什么歪主意？”
芙兰的顾虑不无道理，抛开战斗力的问题不说，伏尔加格勒也确实不是什么高枕无忧的地方。
在苏维埃红盟退守远东之后，里海与黑海之间的区域便成为了红盟在欧陆的最后一块领土，作为这片领土的前端防线，伏尔加格勒也被改造成要塞般的防卫都市。
不仅巨炮，碉堡比比皆是，就连民房也都改造成了随时可以用于战斗的简易堡垒。这种草木皆兵的感觉，简直就和德累斯顿要塞[2]没什么两样。
不同的是，日耳曼有着来自大洋对岸的物资支援，可红盟那边除了与土耳其接壤，就只剩下自身都难保的伊斯拉姆[3]共和国。
加之防御部队的兵力每况愈下，把伏尔加格勒比作风中残烛真的毫不夸张。
如此选择大会的召开地点，其用意真的太过明显。
“我向你保证芙兰！我们只参加那个大会，绝对不干涉红盟的任何军事行动！”
“那可未必，人在异邦身不由己，就算你不去找虫兽的麻烦，虫兽说不定也会自己找上你。而且那么多的王牌中队和ACE，为什么偏偏……”
芙兰停顿了一下，她突然看着海德拉的眼睛，房间中的气氛骤然沉重。
“你该不会……在瞒着我什么吧？”
“当然没有！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尽快提高资历，好在我提拔你的时候可以……”
“在提拔你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这才是海德拉想说的全部，可是她哽咽了一下，以至于剩下的话都没能出口。
“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阿朵芙，我真的不适合你所待的那种地方……我是个战士，战场才是我的归宿。”
把视线挪到一旁，芙兰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沉，两人谁也没有接话，房间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阿朵芙，这是海德拉挚友才能使用的称呼。
纵观整个日耳曼，除了海德拉的亲人之外，能用阿朵芙称呼这位国家元首的，似乎就只有芙兰一人。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改变心意吗？芙兰……”
“抱歉，我是那些孩子的长官，我有义务保护她们的安全。”
芙兰态度依旧，但就在回答的同时，海德拉的眼神变了。
那是种失去感情色彩的空洞，只要看上一眼，背后就会不由自主的一阵冰凉。
“如果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命令你呢。”
几乎没有感情色彩的冰冷声线，很难想象，这种声音会是刚才那个活泼的“金发女孩”所发出来的。
“芙兰，我命令你和你的第501使魔中队参加这次交流大会，命令必须执行，明白了吗？”
“……”
这是在外人眼中平淡无奇的对话，可当听到之后，芙兰的双手却用力攥成了拳头，她紧盯着海德拉的紫瞳中充满不解，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这样。”
然而回应芙兰的……
只有金发少女简短的一句解释。
“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希望你能理解……”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芙兰也不例外，这和她军人的身份有关，也和曾经的经历脱不开干系。
虽然在外人看来，遵守命令不过是身为军人的天职，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是芙兰身上隐藏的弱点，同时，也是芙兰所无法解开的“魔咒”。
那还是在柏林战役的时候，芙兰为了营救队友而违抗命令，可她最后不仅没能救回战友，任务目标也全部成为了虫兽们的腹中餐。
自那以后，芙兰就变了。
不论任务的危险与否，这位黑发少女都会按部就班的遵照执行，哪怕是潜入最危险的包围圈，芙兰也会毫无怨言的绝对服从。
只是今非昔比，芙兰的抉择不再只关乎自己一人，她早已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士兵，而是掌握着整支部队命运的中队指挥。
一旦执行了错误的命令，中队的安全必定不保，自己或许还能依靠战斗经验全身而退，但中队里的部下呢？
那些才刚从军校毕业，甚至连一次实战都没经历过的新兵。
当然，芙兰也明白这点……可她就是抗拒不了那幽灵一样，萦绕在自己耳边的“命令”二字。
哪怕是明知伏尔加格勒危机四伏，但无论如何，芙兰就是说不出拒绝。
她的潜意识在不停的告诉自己，是命令，就必须要去遵守。
命令……
就是一切。
“既然是你的命令，那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心有不甘，但芙兰还是选择了妥协，她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阴影，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相当低沉。
“让我的中队参加可以，不过我有几点条件，至于能不能答应，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强求。”
“放心吧，我会竭尽所能。”
“首先，我的中队并不满员，除去下周要前来报道的新人外，现在还差两个。”
说着，芙兰竖起了两根手指，意思是让海德拉尽快帮自己进行人员补充。
“我明白，这点你不用多虑。”
海德拉信誓旦旦的答道。
但在芙兰的眼里，朋友的好意却变成了装模作样的虚情假意。
用别人的弱点来进行要挟，不论初衷如何，这都是芙兰所不能接受的。
“对补充人员我也有要求，我不要从军校刚刚毕业的新兵，要老兵，要有战斗经验的老兵。”
“没问题，我会根据你中队里的职位空缺，给你找到最合适的人选。还有呢？难道就这一个条件？”
“当然不止一个。话说，最新的战斗训练模拟机已经投入使用了，对吧？”
芙兰的语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海德拉就明白了芙兰的用意。
“我明天就把慕尼黑使魔军校的几台原型机进行调拨。其他方面呢？要装甲，要武器，还是给你的姑娘们增加津贴？只要在我能力之内，尽管跟我说！”
“有上面的两样就足够了。”
“嗯嗯~这都好说~”
“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些东西。”
“调查？”
海德拉微皱眉头，这位金发少女的神情里，也加入了一种令人难以发现的警觉。
“这阵子列日发生了两起虫兽袭击事件，第一次是半个月前的军列，第二次是几天前的重建者居住点。”
“我在报告上看到过这些，就是没怎么关注，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难道忘了，列日可是安全区，一次还可以说是意外，两次是不是就有点不正常了？”
听完芙兰的回答，海德拉把右手托到了下巴上，然后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
“那我安排秘密警察们去进行调查。”
“不，这件事让你的‘女仆’[4]们去做。因为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是的话，那背后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明白了，调查我会在私下进行，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那我就等你的消息，要是有人想对你动什么手脚，我随时都能赶回慕尼黑。时间不早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早些休息吧。”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今天确实有些累了，晚安吧芙兰~”
“晚安阿朵芙。”
于是，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只是当芙兰准备按下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时，海德拉的声音又重新出现在了音响里。
“等……等一下芙兰！”
海德拉语气焦急，她煞有介事叫住芙兰，却在犹豫一番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芙兰问道，她能看见海德拉脸上的失落，也知道海德拉在懊悔自己刚刚的过错。
她们两人都想相互说些什么，可是到了最后……
谁也没能开口……
“没……没什么……晚安……”
“晚安……”
又一次的互道晚安，芙兰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接着，屏幕化为了黑色。
但她并不知道在屏幕的另一边，海德拉说出了自己已经无法听到的话语。
那是发自少女内心深处的，一句意味深处的道歉。
“对不起，芙兰……对不起……”
注释：
[1]甲壳虫汽车，文中保时捷博士所设计的波能汽车，它是在海德拉的要求下研发，目的是为了让所有日耳曼人都能开上的平民级轿车。
[2]德累斯顿要塞，易北河防线上最关键的要塞都市，拥有数量众多的碉堡群落，和机动性灵活的大口径列车炮。
[3]伊斯拉姆共和国，即现实世界中的伊朗。
[4]海德拉的女仆，只听从海德拉直接命令的特工人员，平时不仅负责照管海德拉的生活起居，同时都是日耳曼数一数二的战斗精英。
[5]布伦斯塔，向地球送来先进技术的外星生命体代称。特注：由于和谐问题，第一卷的阿道夫·海德拉将在以后的文章中全部改为阿朵芙蕾娅·海德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