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来电，肯定是问进度的。划开屏幕，接起来。
面对陈琳对进度的质疑，林枫老老实实地把下午的事情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一番，包括怎么起冲突，现在怎么处理等。唯独没有将自己脸颊被划破的事情告诉陈琳。
这种破事，算了。再多说一次，都觉得委屈。
“三点了，大小姐。还在初审这里。你想加班没问题，可整个分行会陪着你加班么？客户会陪你加班么？”
“平时挺利索的，怎么到了重要关头，总是出问题呢？”
那头的数落之声毫不遮掩地通过电波强行灌入她的耳内。声音之大，连旁边几个站着的都听到了。
“算了算了。你把电话给崔石原，我来和他说。”
林枫本还想解释一下，但陈琳直接打断了她的意图。
无法，只好将手机递给几步远的崔石原。
“做什么？”
“我师父。也就是陈琳，找你。”
自从被倒霉崔破相后，林枫就放弃了还能和他好好说话的意愿。
她现在的脸色肯定很臭。不过倒霉崔也没好到哪里去。
听到是陈琳，倒霉崔接了过去，倒是没有拒绝。
“喂”崔石原开口，转身往窗口的地方走去。
之后的话说得很轻，林枫听不清楚两人具体说了什么。
只是等电话快结束的时候，崔石原走回来，看着林枫对陈琳说：“你这徒弟，脾气可大着呢！”
说完就把手机还给了她。一看，并未挂断。她继续接起来。
“师父。”
“我和崔石原已经说好了，等会就先给你审。还有，不是我说你，他这人本来就脾气怪，干嘛要顶着他来。随便说句好话，不会么？你是第一天当客户经理么？”
你是第一天当客户经理么？
随便说句好话，不会么？
……
对面已经挂断了。而最后的几句话，仍在她的脑袋里激荡，盘旋，沉沦。带她进入了一片迷茫。
她知道自己很想哭，眼角的狂热和鼻端的酸涩，无时无刻地不提醒这她。
可是，她又深知，不能。
这一次，她没有再坚持，没有再倔强，乖觉地跟着他们出了办公室。
后来，崔石原的确如陈琳所说，审完上汽财务，就把航油签了。前后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可为了十几分钟的便利，晓凡和林枫为此抗争了两个多小时。
这十几分钟和两个小时的差距，在哪里？这是个很令人深思的问题。
有了高层级的沟通后，放款流程变得尤为迅速。
三点半，材料到了复审张强那儿。二十分钟后，张强签字通过，直接送到袁天刚办公室。不到几分钟，材料又被送出来。告诉林枫，审批中心的流程已经结束了。
如果除去被耽误的两个小时，只用了四十分钟，最拖流程的审批中心都搞定了。
或许，这就是陈琳和她自己的差距。
拿到签字后，她没有再耽搁，也忘记了去计较崔石原该给的道歉。一边给方晟打电话，一边抱着材料绕过电梯间走消防通道的台阶，几步并一步地往国际部跑。
刚放到方晟的桌上，就听到他笑了。
“噢哟，还是你办事靠谱！看样子，我今天是不会被拖堂了。”
林枫尴尬地陪着笑笑，不再耽误审查。
国际部的流程一直是快的，做事清清爽爽，就和大通间里的空气一样，闻着都比审批中心来的通透。
耐心地等在一边，用微信处理了一些客户的问题咨询。一切又回到了事情原本该有的样子。
只是胃部的疼痛，在她静下来时，仿佛比刚才更痛了。而且疼痛的位子扩散到了腹部。她知道，八成是老朋友要来找她了。
回复完消息，努力调整了一个站姿，用手捂住腹部，不断地按揉。按了大约几分钟，好像有点效果。
这时，刘岚那边也给了反馈，单据都没有什么问题，等领导（即国际部分管副总）回来签个字就可以系统放款了。
刘岚的语音语调一直是平稳的，像极了家中阳台上已开出的那朵反季白鹤芋，淡雅而芬芳。
这大概是今天以来，林枫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在等待的大半时间里，陈琳和刘伟芳分别来过电话。林枫把已经到国际部，就差最后一个环节的结果一一回复了她们。陈琳没有多说，刘伟芳倒是提醒她，等会直接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找国际部副总签字，签完字再点系统。这些事情，在审批中心都要客户经理自己去关注。换到这里，国际部的同事会自觉地反馈你大约还有多久，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
这也是林枫为什么对分行国际部“情有独钟”的原因。
流程清晰，职责分明，不随便推诿，当然也不乱管闲事。清爽的办公流程和办公氛围，让林枫羡慕不已。
四点半左右，航油的所有流程全部走完。林枫微信给刘伟芳报了个安心，又给陈琳拨了个电话。
“师父，航油放款已经结束了。”
陈琳可能在开车，听筒里有明显的喇叭声和发动机声音。
“好的。”她回答。“对了，崔石原那里以后要多长点心。他本来就是个水平差又脾气臭的，绕不开就哄着他。这种人，内心可以瞧不上，但没必要对着来。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自己。明白么？”
林枫万万没想到陈琳会在今天的最后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啊，就是书生气太重，不懂得变通。”陈琳思考后，继续说。“行了。今天你直接下班吧，也折腾一整天了。好好回去休息一下。挂了。”
最后陈琳还是以她最惯常的方式“粗暴”地挂断了电话，以致于林枫想说句再见也没说完。
陈琳的话还在耳际环绕，林枫站在十楼的落地窗前，看着陆家嘴奔腾不息的车流，无声地苦笑。
脸上被纸张划出的疼痛已经消减，摸上去微微凸起。方晟和刘岚刚才和自己说话时都没问，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应该看起来不算严重。
可还是无奈啊……
凭什么水平差脾气臭，却还得让人哄着。不哄，自己就得倒霉。
都说吃亏是福，可如果可以，能不能让她别再吃这种“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