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熠宸回到家,进门后见客厅没人,便直接上楼去了小愉辰的房间。
推开门他才惊讶的发现,尹诺竟然并不在那里。
他刚想要退出去,忽然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
他松开门把手,轻手轻脚的朝婴儿床走去。
原来,是小愉辰在闭着眼睛嘬嘴,小家伙好像梦到了自己在喝奶一般,小嘴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秦熠宸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片。
他弯下腰去,认真的看着床上的小家伙。
越看,他越是觉得喜欢。
多么漂亮可爱的孩子啊,如果是他和尹诺的孩子该多好?他一定会开心的睡不着觉的。
只可惜,他和尹诺的那个孩子,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忧伤的叹息一声,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小愉辰突然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秦熠宸就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以前是不是夜里特别能闹你妈妈?”
他弯腰把小愉辰抱了起来,一面轻轻颠着他,一面柔声问道:“是渴了,还是想嘘嘘了?”
小愉辰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他。
秦熠宸没办法,只能挨样来试。
他先抱着小家伙去了洗手间让他嘘嘘后,又把他放到床上,给他兑了温水倒进奶瓶里,抱着给他喂水。
小愉辰双手抱着奶瓶咕咚咕咚的喝水,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脸,好像对他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秦熠宸笑了,点点他的小鼻子:“你这个小家伙,总是喜欢这么看别人的吗?”
小愉辰也不吭声,喝完了水,把奶瓶往秦熠宸的手上一放,就张开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可爱的哈欠。
秦熠宸知道他这是又困了,便托着他的小屁股抱着他在房间里来回慢慢的走着,一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哼着歌哄他入睡。
尹诺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一幕
她愣在原地,看着秦熠宸高大的背影和小心的动作,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她的眼眶不知不觉中红了起来。
如果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该多好!
如果她的愉辰能够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可以享受父爱,尽情的向父亲撒娇,该多好!
她知道,秦熠宸从来都是一个温柔合格的父亲。可她不能把愉辰交给他。
不仅仅因为愉辰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撑,更因为,愉辰被人下了蛊。
她必须带着他回到那个人的身边,才能有机会拯救她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又有些发热了。
她悄悄退出门去,深吸一口气,把涌上来的泪意压了下去。
哄睡了小愉辰后,秦熠宸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回到小床上,给他盖好小被子,看了他好一会儿,忍不住亲了亲他胖嘟嘟的小脸后,这才带着笑意离开了房间。
一下楼,就看到尹诺整独自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等他。
他走到她面前。
尹诺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来,她的神情很平静,可眼睛却湿湿润润的,好像带着泪光一般:“我有事跟你说。”
秦熠宸的心瞬间就软下去了,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柔软了许多。
他点头:“好,来我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秦熠宸看向坐在对面的女人,心情复杂的问:“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在心里,他暗暗的希望着,她是要自己跟他说出这两年间的所有经历。
那样的话,他也会敞开心扉的对她说出自己的感受和做那些事的真实原因,那样他们就能很快回到从前了。
可尹诺只是低声说:“让我见见爸爸吧。”
只要看到了爸爸,知道他还好好的或活着,她就能放心的离开了。
秦熠宸的心沉了沉:“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尹诺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眸色复杂至极。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好想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
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说了又能怎样呢?没有人能帮她的,而且,她了解秦熠宸。
如果他知道了一切,定然会不顾一切的跟那个人拼命。
她的小愉辰已经受到了伤害,不想再看到他和孩子们受到伤害了,
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这一切吧。
她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迷惘的情绪,对上了他的视线,语气坚定的说:“你不能阻拦我见爸爸,这是我的权利。而且,用一个老人来威胁一个女人,秦总以前不是一直都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耻的吗?”
秦熠宸几乎要被她气笑了:“对以前的我你倒是很了解,只可惜,你不够了解现在的我。”
就像,他也不够了解现在的她一般。
“或许,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虚名了,也更不会把他的下落告诉你。”他讥讽的说,视线却一瞬不瞬的停留在她的脸上,等着看她的反应。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先低下头,告诉他她不会再离开?
只要她说,无论什么,他都会告诉她的,不带一丝隐瞒。
尹诺默了默,低声说:“不,你不会这样做的。”
秦熠宸的心一紧,就见她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你绝对不会伤害我爸爸一样。”
秦熠宸狠狠一震。
原来她都明白。
她都明白,他之前的那些狠话,不过是拿来吓唬她的罢了。
她都明白,他永远无法狠下心来真的去伤害她。
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就因为她对他有把握,是吗?
秦熠宸突然觉得很累。
从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两人感情的主宰者。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掌控一切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尹诺。
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所有的神经,让他紧张,让他不安,让他惶然无措到丢狠话。
可她却悠然自得的,对他做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就是因为她是那个被爱的有恃无恐的人。
尹诺收回视线,低声说:“所以,爸爸有你照顾,我很放心。我只是很遗憾…无法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一面。”
秦熠宸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嚯地一下起身,大步来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时那么的用力,像是害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般。
“你又要走?!”他愤怒的盯着她的眼睛,“不要忘记你爸爸还在我手里!如果你敢走,我会立刻下令停止一切治疗!”
他疾言厉色的喊着,可是心底里却慌乱害怕极了。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说什么,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她都只是平静的微笑着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乱发脾气的孩子。
“不,你不会的。”尹诺微笑着说,那笑容很温柔,“你不是那样的人。”
“尹诺!”秦熠宸觉得自己此刻狼狈不堪。
如果连这样的手段都无法威胁到她,是不是证明,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不,这绝对不可以!
他抓着她的肩膀,刚要说话,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秦熠宸本不想理会,但尹诺却把手伸进他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开了接听后,递到了他的耳边。
秦熠宸本想直接推开的,可是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呆住了。
周振霆声音嘶哑的说:“熠宸,快和小诺一起来医院看你姑姑,她正在抢救,可能,可能……”
他像是忽的被哽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尹诺和秦熠宸俱是脸色大变,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赶忙上车朝医院赶去了。
来到医院的时候,秦淑妤的抢救还没有结束。
周振霆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抱着自己的头,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仿佛快要承受不了这沉重的悲伤了一般。
尹诺和秦熠宸快步上前:“姑父。”
周振霆抬起头来,对着他们勉强的笑笑:“来了,坐吧,医生还没抢救完。”
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这些,可是他眼中浓重的红血丝和微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秦熠宸皱紧了眉头:“医生怎么说?”
周振霆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秦淑妤的病房门,像是能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的秦淑妤一般。
尹诺的心一紧。
她明白,这一次,姑姑恐怕是真的要撑不过去了。
等了大约半小时后,病房的门打开,疲惫的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周振霆起身疾步迎了上去,“请问我妻子情况如何了?”
虽然明知道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他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希望能听到好的消息。
医生叹息着摇了摇头:“很抱歉……快进去跟她见最后一面吧。”
尹诺和秦熠宸顿时僵住,没了声息。
周振霆却打起精神,甚至对着窗户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笑容推门走了进去:“小妤。”
秦淑妤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好像随时都能随风飘走一般。
听到周振霆的话,她抿着嘴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多大岁数了还胡闹,当着孩子们的面这么叫我,你也不怕被笑话。”
周振霆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极力遏制住心里的悲伤,温柔的给她整理了下脸侧的长发:“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妤。”
秦淑妤把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贪婪的看着他的脸。
她多舍不得他啊,可她知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流露出丝毫的悲伤,否则,他一定会比她更加痛苦的。
“下辈子,我也要继续做你的小妤。”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
“好。”周振霆宠溺的看着她,“你等着我,我去找你。”
“你要好好的,替我把我那一份也活完。”秦淑妤微笑着说,“我会一直等着你的,所以,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好不好?”
周振霆缓缓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这两人用最轻快的语气说着生离死别的话,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后面的尹诺却再也忍不住,偏过脸去,无声的抽泣了一声,眼泪落了下来。
秦熠宸看到她的泪水,几乎出自本能的想要伸手帮她拭去,但最终他只是握了握手指,忍住了。
“小诺,熠宸,来。”秦淑妤看向他们,笑眯眯的说,“过来让姑姑好好看看你们。”
尹诺赶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走上前,握住了秦淑妤的手:“姑姑……”
秦淑妤瘦了太多,原本柔嫩如少女般的手,此刻握着,竟然干枯的仿佛只剩了一层皮包裹在骨头上一般。
尹诺的心里顿时更难受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秦淑妤把另一只手伸向秦熠宸,待他握住后,把他们的手放到了一起,“以后,你们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一直白头偕老……”
说到最后,她有些气喘了。
尹诺忙点头:“姑姑您放心,我和熠宸会好好的。”
秦熠宸侧头看了她一眼,也点头道:“姑姑,我明白,您放心吧。”
秦淑妤欣慰的点了点头:“有你们的这句话,姑姑就放心了。你们也不用在这陪着我,让我跟振霆再好好待一会儿。”
尹诺和秦熠宸颔首,起身离开了病房。
站在病房外,他们透过玻璃,看到周振霆坐到床边,让秦淑妤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微笑着在聊什么,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场春日的游园会一般。
尹诺看着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心沉甸甸的,难受极了。
一小时后,秦淑妤在周振霆的怀里永远的睡去了。
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