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王大壮和李婶帮忙将文乐乐母亲的遗物全部搬到文乐乐的路虎车上。
王大壮原本准备送文乐乐回御龙湾。
但文乐乐知道王大壮开店也挺忙,婉拒之后她就独自离开了。
没回家。
文乐乐开着车在街上游荡一圈之后去了长江边上。
冬日的江边天色阴沉,乌云压顶,下午时分就像傍晚一般压抑。
文乐乐坐在石阶上望着雾茫茫的江面思绪万千。
她想了很多事情。
从小到大,无论她怎么努力的回忆,文景出现在她记忆中的日子依旧少之又少。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父女俩这些年来剑拔弩张的样子。
文景脾气暴躁,说一不二,动不动就会掀桌子摔碗,小轩还小的时候,经常会吓得瑟瑟发抖。
文景对姐弟俩根本就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
虽然如此,文乐乐还是有些难过。
毕竟母亲早逝,在她幼小的心里,父亲依旧像山一样的存在。
那种对文景又爱又恨的心结一直折磨到文乐乐十岁之后的某一天。
那天,她又被文景痛骂了一顿,小小的女孩满身委屈,只能抱着母亲的遗物静静的流泪。
也是无意间,她在箱底翻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那是她母亲写的,寥寥几句,却写到了文景婚前的情史。
婚前也就算了,婚后的文景依旧不遗余力的寻找那个女人。
母亲因此才郁郁寡欢,最终离世。
说到底,文景就是间接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
文乐乐也不知从哪里摸到一个小石头,她随手朝着江面“咚”一声丢进长江里。
心脏也像那颗小石头一样,不停往下沉。
文乐乐拍了拍手,手掌撑着下巴,又依稀的想起了儿时的一些其他记忆。
自己好像从这地方掉进了长江,也不知是谁救起来的,在她模糊的印象里,对方穿着一件白衬衣。
至于对方的长相,虽然她完全不记得了,但她依旧固执的认为比秦铮还好看。
顾西凌打来电话的时候,文乐乐依旧望着江面发呆。
原本悲凉的眉眼染了一抹恬静。
为那个穿白衬衣的英雄少年。
“老公,你下班啦?”
“你在哪儿呢?”
“我在江边啊,马上就回来了。”
“等着。”
文乐乐:“……?”
最多也就五分钟,方乾开着那辆纯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滨江路上。
顾西凌冷着脸从后排走下来。
见到文乐乐,一句话不说,直接就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
“你不知道冷?嗯?”
冬日的江面雾气重,文乐乐的一张小脸早已经冻得冰棱棱的。
手指也通红通红。
顾西凌穿着一件深灰色呢大衣,他将仅扣的一颗纽扣解开,将文乐乐整个上半身全部裹到自己的衣服里。
“走,回家。”
文乐乐撒娇的伸手缠住他的腰,然后朝着江面的位置努了努嘴:“老公,我给你说,小时候我还掉长江里呢。”
顾西凌讳莫如深的看她一眼。
又听文乐乐说到:“我记不太清楚了,也是听李婶说的,一个男孩子救了我。”
“然后呢?”
文乐乐扬起小脸,眨了眨眼睛:“然后我没死啊。”
说完又小声咕哝一句:“这事要是放在解放前,你就没法娶我了,知道吗?”
顾西凌拧着眉:“嗯?”
一个字,疑问竟然还特别重。
文乐乐笑嘻嘻的解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人家是男孩,我又是女孩,不刚好凑成千古佳话么?”
文乐乐这么说,原本是想挫一挫顾西凌嚣张的气焰。
谁让她昨晚求他以后别欺负她,但顾西凌却坚决声称不可能
文乐乐说完就盯着顾西凌仔仔细细的看,一丝一毫都不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结果人家不但没生气,寡淡的眉眼竟然添了一抹异样的柔和。
“挺好。”
他说。
文乐乐:“……”
好什么?
她是越来越摸不懂顾西凌的心思了。
……
晚餐还是叫的外卖。
这让文乐乐十分自责。
身为妻子,她除了会泡方便面,其他什么也不会。
顾西凌看起来倒是并不介意。
文乐乐和他相对而坐,满桌子的菜,她却无心吞咽,咬着筷头忍了忍,最终还是小声的问道:“老公,如果我俩不联姻的话,你心中的妻子是什么样儿的?”
这个问题,文乐乐偷偷在心里想过千百遍了。
顾西凌那么好,他的妻子应该是温柔善良,气质如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关键还得善解人意。
文乐乐掰着指头算了算自己,一个不沾,最后默默停止了想象。
顾西凌正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闻言之后抬起双眸淡淡的看她一眼,然后说道:“没有如果。”
不是文乐乐,他也不会同意联姻。
但是从文乐乐的角度出发,她莫名就觉得顾西凌说这话很委屈的样子。
忙不迭给男人舀了一碗奶油浓汤,以示自己的歉意。
顾西凌也没客气,端了就喝。
饭后,文乐乐拉着顾西凌去车的后备箱,准备将自己母亲的遗物搬到楼上去。
顾西凌看了一眼,拧起眉:“你去文家,怎么不把小五带上?”
万一文景又发疯呢?
文乐乐勉强笑了笑:“最后一次啦。”
顾西凌掰过她的脸,正视着自己:“怎么了?”
文乐乐简单的将下午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末了,她说到:“老公,以后我俩吵架的时候你不能赶我走,知道吗?我是没有娘家的人,你不能欺负我。”
顾西凌静静的看着文乐乐的眼睛。
明明她带着笑意,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她浓烈的悲凉。
他的指腹轻轻滑过文乐乐的脸颊,俯身在她的眉眼上吻了吻:“我能怎么欺负你?嗯?”
文乐乐:“……”
她可是很正经的啊,为嘛到了顾西凌就成了不正经了?
……
文家。
苏小兰从小镇上转到江城的重点高中之后,学业压力猛增,很是吃力。
晚上晚自习下课都是文景的司机亲自去接。
文景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苏小兰也刚好从学校回来。
“文叔叔。”
苏小兰模样清秀,嘴巴乖巧,很是讨文景的喜欢。
文景的手里拧着保温盒,苏小兰慌忙就去接:“文叔叔,我姐今天好些了么?”
苏小沫被张友良打得半死,在ICU住了几天之后总算转危为安到了普通病房。
但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上百处。
脸部的伤本来不算事儿,关键苏小沫之前的下巴是真的整过容,现在被张友良用台灯座那么一砸,情况就有些严重了。
伤了脸,苏小沫整日哭哭啼啼。
文景心疼极了。
因此从医院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只是沉声说到:“你姐的事情不用担心,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上学。”
苏小兰乖巧的点头:“好的,文叔叔,那我上楼做作业了。”
文景赶紧吩咐一旁的李婶:“你给小兰送点水果上去。”
李婶应声,刚进厨房就听到苏小兰从二楼传来的尖叫。
“啊……”
文景原本是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休息,听见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走。
推门就看到苏小兰一脸惶恐的样子。
“怎么回事?”
苏小兰见到文景,猛地往他怀里钻,一双手缠着文景的胳膊,然后抖抖瑟瑟的说:“文叔叔,家里,家里有小偷……”
文景:“……?”
整个江城的别墅区,除了御龙湾那边,就数这边的安保措施最为严密,别说小偷,连流浪猫都没有。
看到文景疑惑的眼神,苏小兰赶紧解释到:“真,真的,文叔叔,我放在书桌上的水晶相框不见了,那是我和姐姐的合照,姐姐她最喜欢了。”
文景对那个水晶相框还是有印象的。
苏小沫的那张照片真的是像极了他的初恋。
偏头朝着书桌看过去,好像真没有。
“再仔细找找。”
文景说。
苏小兰只能慢吞吞的从文景怀里出来,然后对着书桌左翻右翻。
恰好李婶端着一盘火龙果上来。
文景看她一眼,厉声问道:“李婶,今天家里有人来过吗?”
李婶也没隐瞒,实话实说:“乐乐小姐回来给小轩少爷拿过衣服,苏小姐的那个水晶相框是我……”
李婶的话还未说完,文景已经一脚朝着她踹过去。
“嘭!”
一声闷响,再伴随着果盘摔在地上的清脆声,李婶整个人就被文景踹到了墙角。
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哪里经受得住文景的拳脚。
李婶的头嗑到了僵硬的墙壁上,当场就被踹得一阵眩晕。
文景垂眸就是自己骨折的手腕,然后想到病床上的苏小沫,又想到自己一双叛逆的儿女,现在连家里的佣人都敢造反了,心里越发怒不可遏。
走上前,对着李婶的胸口又狠狠的踹了几脚。
“老东西,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让文乐乐那个不孝女进门吗?你拿着我的钱,胳膊肘竟然朝外拐?我文景不但养出一个白眼狼,还养出一个家贼,惹怒了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文景正骂骂咧咧,李婶的嘴里突然就吐出一口鲜血。
苏小兰见状,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
她要不要劝说文景给李婶打幺二零呢?
如果不劝?
文家出了人命,文景不会好过,她也会跟着倒霉。
如果劝?
李婶是文家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没用功劳也有苦劳,文景今晚也只是在一时的气头上,冷静下来也会送医院抢救,那她为何不提前说呢?
如此更会让文景觉得她识大体。
想到此,苏小兰慌忙拉住了文景的手:“文叔叔,你别生气了,相框再贵重,坏了就坏了。但是李婶照顾乐乐姐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乐乐姐知道李婶因为她的鲁莽而受伤的话,肯定会难过的……”
这话真是绵里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