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怎么了?”南玄衣衫不整的看着南赤旌,眼中有极深的倦色。
“驿馆今日进了贼人,本王担心跑到你这里了”南赤旌死死盯着南玄,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了解,
南牧和其余三国不同,一向以武为尊,时日已久难免被其余三国看不起,于是有一阵子南牧曾广招天下名士,南林就是其中一位。
为表南牧的爱才之心,他父皇还曾亲自为南林封了个逍遥王的称号,而这青城就是逍遥王的封地,说是封地具体事务还是州县在管,明面上各级官员也给他几分薄面,好歹看得过去。
南林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平日除了办雅集就是会师友,稍微遇上些正事,顶了头也不过是谁家的小子求着在府衙寻个活计。
因着事少,名气还大,南牧皇室很乐意捧着,南赤旌也就没少和南林唯一的儿子南玄打交道,南玄与他父亲不同,这位是个实打实的混世魔王。
南赤旌至今还记得,那年灯节,南林携带南进宫,父王招待南林,南玄则混迹在他们几个王子中间,那天还是大王子的相亲宴,他们兄弟几人有意想让,结果这一让到让南玄抢了风头,一场相亲宴下来,南玄成了南牧有名的美男子,许多世家姑娘都求着要与他结亲。
父王听说此事,虽脸色不好看,但仍旧要亲自赐婚,据说人选都定了是哪个大家族的,结果赐婚前一天,南玄竟与一男子同眠,还正正好被那大家族的姑娘撞见,这一下,南玄算是臭名昭著,但父王却不在意,仍时不时送些恩赐来。
“既如此,那可要好好搜搜”说着南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这样的随性放在别人那必然是邋遢和不修边幅的,但在南玄身上却有种惫懒的直率嚣张,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南玄不在意的整整衣衫,而后做出一副请的手势,又抬头看了看明亮的月光,“今日没有去驿馆,不想晚上却见着了,王爷可愿和在下就这月色共饮一杯啊?”
南赤旌冷冷的脸色缓缓勾出一个笑,并未回话,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天佑人,要不是父亲对他宠爱有加,他估计早就取了这人的人头当球踢。
“瑾年,不得无礼”
忽的府中传来一声更为低沉的声音,南玄听到这声训斥也没什么大动作,仍旧懒懒散散的站在那里。
见到来人,南赤旌才下了马,象征性的拱了拱手,“南先生”
南林一身青色长袍,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面上却毫无老态,行走之间皆是书生气度,据说这位南先生当年是因为自己逝去妻子极爱南牧风情,才带着孩子来了南牧定居,因为面相俊俏,这么些年一直没少被人牵红线,只是他却没有再续娶了,在这青城山声望极高。
“南林见过小王爷”,南先生拱手一礼,“小王爷还请到厅内用杯茶吧”
南赤旌连忙回礼,还未张口拒绝,便见自己手下领兵一脸视死如归的来了,
“禀王爷,无异常!”
南赤旌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南玄一会,忽的道,“不知南玄这里可有好酒啊?”
南玄毫无异样,好似刚刚还在恼怒被人惊醒了美梦,但又因为有人陪着喝酒所以欣然接受,“酒自然是好酒,保证让小王爷尽兴而归!”
“既如此,就由瑾年代我好好照顾王爷吧,年纪大了,总有些睡不醒”南林歉意的朝着南赤旌一笑,而后嘱咐南玄。
“是!”
南玄的府邸是三进院落,但每个院落并不大,骤然看上去还有几分天盛的风情,南玄直接带着南赤旌去了自己最常呆的竹台上,刚坐下,便有仆从送来了精美的下酒菜以及上好的清酒。
南玄兴致颇好,喝了两壶便有醉意,边胡走边吟诗,还问南赤旌自己吟的好不好,南赤旌还未搭话,南玄便自己仰躺倒地,呼呼大睡而去。
南赤旌见南玄这般不设防的样子,略微安了心,临走自己又在院内搜寻了一遍才出了府邸,让手下之人继续去别处搜查。
这场搜查一直到天方泛白,南赤旌才一脸怒容的回到了驿馆,南牧这一代可不止他这一个小王爷,这次去天佑,就是为了通过和亲得到天佑的支持,如今这公主还没娶到宫里就丢了,这让他怎么给父王交代?怎么给天佑交代?
南赤旌焦躁不堪,随手将桌上的茶盏挥到了地上,瓷器破裂声刚落,南赤旌就听到一些别的动静,猛地看过去,却是差点被砸到的邈邈。
“你怎么来了?”南赤旌三步并两步走至邈邈面前,扶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王爷这是怎么了?”邈邈轻柔的问道,
不知怎么的,南赤旌的焦躁忽然就被抚平了,他看着邈邈,忽然冒出一个大胆却极有可能会成功的法子,
“邈邈,这次,我要正正经经的迎你做我的王妃!”
同一时刻,南牧府上变得安安静静,南赤旌走了之后,毫无遮挡的平台上,南玄静静的躺着,说起来也怪,竟无一仆人上前,而一息之后,在平台上躺着的人忽然就没了身影。
密室里,璃诺手间已满是鲜血,他手脚利落的从自己身上翻出了上好的伤药,还未撕开谢舒的衣衫,却见谢舒皱着眉伸手探进自己的衣兜里,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
“我这里有伤药”璃诺快速的说道,伸手拨开了谢舒腰间的衣衫,还未触到便看到那颇有些渗人的口子,“得罪了!”
璃诺利落的将原本衣服的破口撕成了更大的一圈,而后将一瓶上好的伤药倒至其上,不知怎的,在做这些事,他的手竟些微的有些抖。
其实璃诺从小就没少受过伤,比这更重他也受过不少,可不知为何这次却空前的紧张。
璃诺还待说什么,却见谢舒又一次哆嗦着手在摸什么,璃诺终于察觉不对,抬头去看谢舒脸色,她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泛出白色,除此之外,她原本白皙的脸颊还多了些不正常的红晕,紧皱的眉宇之上是一层薄汗,呼吸也极为急促,甚至隐隐有憋气之象,
他忽的意识到什么,这次再未顾男女大防,直接侧耳贴在谢舒的胸口,片刻后,璃诺震惊的脱口而出道,
“你有心悸!?”
意识到这一点,璃诺利落的伸手在谢舒腰间搜出了玉瓶,倒出一颗蓝色药丸喂给了谢舒,那药丸是特制的,入口即化,而谢舒也慢慢平稳下来。
待到谢舒呼吸绵长而安稳之后,璃诺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竟隐隐湿了一片。
“她如何了?”
南玄步履飘飘的走了进来,浑身上下毫无一丝醉意。
璃诺听到动静,缓缓放下一直攥着的谢舒的手,颇为复杂的看了南玄一眼,沉声道,“多谢”
“不用客气,这个小丫头我看着总是似曾相识,就当我救了个故友吧”
说着南玄去看躺在窗边榻上的昏迷中的美人,“她怎么了?”
“应该是中了迷药”,
南玄挑挑眉,颇为赞同的点头,“那就不用请大夫了,那你们歇着吧,明日我让人给你们收拾客房,等她伤好了再走吧”说着,南玄摆摆手,一个人影骤然出现,将昏迷中的的玉寒抱了出去,
南玄上下打量了璃诺一眼,确定他没事之后,才款款出门,将这一方空间让给他俩。
翌日,密室天顶透过琉璃瓦洒下来一片暖光,谢舒白皙的皮肤在这样明亮的照耀下,显出几分血色,细细看去,似乎还可以看到她侧脸上未褪尽的细小绒毛。
许是太过刺眼,谢舒眼睛微微颤动,而后缓缓睁开,被阳光照得透亮的眼珠晃了几晃才看向身侧,
这里是很空旷的地方,周围有些潮,而光是从顶上泄下,应该是哪里的密室,谢舒蹙着眉想撑起身打量,可刚用力,左腹就传来一阵刺疼,而她的左手也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湿,也有些暖。
察觉到她的动静,璃诺从一侧看过来,一双眼睛虽疲惫却明亮,似乎是一夜未睡。
“你——”谢舒一张口,嗓子活像是被沙子撵过,沙哑的不像话。
“醒了?”璃诺熬大半宿,嗓子同样低哑,他顿了顿,伸出一手将谢舒扶起来半坐着,而后用同一只手将右近的茶端来。
璃诺就这一只手攥着她的手,一只手凑到她的唇边,清冷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那原本潋滟的色彩在阴影处变得沉默而专注,好似只有她的身形在他眼中才是有光亮的,谢舒想说什么,但在这样近乎赤裸的注视下,居然一时词穷了。
“额——我——”谢舒眼神飘忽不定,想说些什么,可是偏偏这么多年读的书似乎一瞬间都在脑中被烧毁了,一句都想不起来。
“对!玉寒呢?”总算想起个还算有用的话题。
“救回来了”
“她有没有——”
“没有”
“她在——”
“子浅!”
璃诺张口打断了谢舒的语无伦次,那双清冷的眸子太静了,静的仿佛里面含着万丈深渊,而谢舒就是那个吊在深渊口的猎物,这个时候,只要谁轻轻一碰,谢舒就会准确无误掉进深渊,再无出头之日,谢舒生平第一次,这么想逃。
“……我会负责的”璃诺轻声说,
负责?负责什么?
“你安心,我既然碰了你,便不会负了你”
碰、了、我?碰碰碰碰碰哪了?
谢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虽然是中衣,但照她之前的经验,她似乎并未被……
“你在说什么?”谢舒蹙眉不解,
“我昨日,替你换了药”,璃诺终于解了谢舒左手的禁制,缓缓起身,又给她倒了杯茶。
“无碍!”谢舒勉强笑了一下,“只是腰间而已,无甚——”
“你就这般讨厌我?”璃诺倒水的手一顿,清冷的眉目活像是结了冰。
谢舒哑口无言片刻,只得干巴巴的道,“我没有——”
“既不讨厌,为何要编这样的谎话?”
我何时编谎话了?谢舒几乎是震惊的看着对方,到底是她傻了,还是他傻了?
“如若讨厌便直说,我当没发生过就是了!”
谢舒被打断了数次,终于忍不住这不尴不尬的怒气,“你为我上了药,我就要嫁与你吗?你这是什么道理!”
璃诺倏然转头看着谢舒忍痛发怒的模样,慢慢冷静了下来,忽的他好像察觉到什么,试探的问:“你以为,我是因为碰了你的身子才要娶你的?”
谢舒气呼呼的没有回答,但脸上已然写满了,你就是这个意思!
璃诺一愣,面上的冰以极快的速度化开,而后缓慢的绽出一个笑,眼角眉梢几乎都掩不住那溢于言表的笑意,璃诺正正神色,几步走到谢舒近前,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阿舒,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