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人听闻这一句各自面上都十分难看,但出奇的是每个人都微低着头,好似生怕被谁看出来什么一般。
林将军一看这几人的反应心里就是一沉,之前澜王曾暗示过他身边有细作,而如今这大费周章的折腾,除了要挫凤弈楚的锐气,最大目的其实是为了揪出这几个反贼。
澜王这一计谋未曾瞒他,但也总说的模模糊糊并未全部挑明,想必当初就怀疑到了他身边的人。
只是如今看来,这计谋应该大抵是出自洛王之手,可他之前一直在湘地,并未军中,他又是如何得知军中有反贼,又如何能利用地势来一出反间计呢?
林将军想到这里,微不可见的咽了下口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当此时,只见那赵信平眉头一皱,愤怒道:“你是谁?凭什么代替将军下令?我等都是靠军功拼出来的官衔,你说杀就杀?!”
话音未落,赵信平忽觉有什么东西划着脖颈过去了,而后被划过的地方似乎缓缓流出了什么,他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自己刚刚命悬一线,登时愤怒大吼,“你可知道无故杀害副将是何罪名吗?!”
璃诺掀起眼皮看过去,反问道:“那你可知通敌叛国是何等罪名吗?”
赵信平微微瞪大双眼,气势汹汹的怒吼,“你血口喷人!我赵信平从未做过叛国之事!你个黄毛小儿,莫要颠倒黑白!信口胡诌!”
璃诺嘴角一扯,抬步上前半蹲下身与赵信平平视,一字一顿道:“本王告诉你,通敌叛国是要被凌迟的,我天佑最好的刽子手可以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直至最后一刀离身,人都还在喘气……”
璃诺伸手将身侧插在地上的匕首捏在手里,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赵信平,站在门侧的寒彻两步上前来,一手拽绳,一手按人,将赵信平牢牢锢在原地,而璃诺锋利的刀刃就逼在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
“本王学艺不精,割你应该到不了三千多刀,不过几百还是有的。”
话毕,璃诺拿刀的手一扬,一块带血的肉横飞出去,正正好落入摆放在一侧的茶盏内,荡出一小片带血的茶水。
周围四人都没看清璃诺是如何出手的,如今也只来得及看到赵信平下巴处少了一块皮肉,正殷殷滴血。
这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这么点血还不至于能吓到他们,但紧接着,璃诺第二刀、第三刀也落下了。
第四刀时,璃诺故意手一歪,飞出来的血肉措不及防砸向澜王参谋,那人惊愕想躲,可已然来不及,当下惊叫一声被贱了满脸血,而几乎同时一大片水渍在他裆前晕开,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那人羞愤的低着头,看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其余三人低垂着头,虽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的都未曾抬头去看,有个人甚至还挪了挪,免得被溅上血。
璃诺浑不在意,染血的刀锋继续一下一下有节奏在赵信平脸上肩上晃悠,他倒也没挖眼扣心,削出来的伤口也未曾见骨,但刀锋没划过一下,赵信平都忍不住浑身发抖,仿佛他不是在割肉,而是一刀子捅进了血肉,反复搅动研磨。
赵信平咧着染血的嘴角勾出个笑,“洛王殿下就这么点本事吗?”
这一句话便是露馅了,璃诺却似乎并不在意,只见他轻扬手中利刃,刚刚节奏忽然放慢了几倍,明明削铁如泥的匕首却一点一点划破赵信平的右臂。
若说刚刚的割伤还算利落,如今的割伤足以算是折磨了,他仿佛在摆弄细致的木雕,一下一下都碾在他的经脉之上。
第一下黝黑的皮肤被削下一片,第二下厚厚的肌肉连着经脉被截下,璃诺好似在剔牛腿上的肉,一下一下将他的血肉从骨头上剥离,真真算是扒皮剔骨了。
几息过后,赵信平右手已然化成一滩看不出原本面容的血棍,而璃诺接下来一刀竟然贴着白骨剔下一块手掌宽的血肉,惨白的骨头连着血线在烂肉中隐现,十分狰狞可怖。
赵信平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他僵硬着侧头看了一眼自己右臂,终于忍不住爆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不受控的滚在地上,脸上血色尽消。
其实死没那么可怕,前后也不过几息之间,最可怕的是等死的那段时间,恐惧、绝望铺天盖地淹没希望时,心里要承受的痛苦远远大于死那一刻身体上承受的剧痛。
况且,皮肉伤再小也是会痛的,一块一块扒皮削骨,活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化成怪物,非常人可以忍受。
璃诺看着几乎癫狂的赵信平,抬手接过寒彻递来的巾帕,边擦刀边道:“拖出去,挂在刑台之上,让数万兵士都看看,这就是不忠的下场!”
璃诺好似才想起来边上还有四人,淡淡道:“一并拖下去,斩了吧。”
这话说的随意,那四人却吓得面无血色,他们都没想到是这等局面,更没想到璃诺居然如此残暴,甚至连刑讯逼供都省了,上来就要他们的命!
寒云拱手称“是”,抬手就要去拽那几人,却不妨其中一个忽然膝行向前,用尽全力嘶吼道:“就算你是洛王!你也无权无故取人性命!你这般残暴!如何服众!如何称王!”
璃诺居高临下斜睨着那人,等他喊完才不耐的皱了下眉头,“你是何人?”
那人也是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偏将徐应知!”
璃诺神色不变,只抬眼看向侍立一侧的寒云,后者恭敬一点头,两步上前,拿出一封密函,展开之后掷地有声的念道,“偏将徐应知,天佑十一年拜入颜家门下。天佑十三年,拿颜家举荐信奔赴边关。天佑十七年,陷害偏将郑念,杀害同僚数十人。天佑二十二年,奉颜家之命为大秦战王私开便利,多次传递情报,以至我方损失惨重!”
寒云念完将卷轴一合,又拿出一叠书信,掷地有声道:“此乃徐应知与颜家,与秦军传信之证据,你可要我再细细念上一遍吗?!”
徐应知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书信,当下双腿一软,再也说不出话来。
璃诺在众人注视之下,迈步走出大堂,他身上是杀敌染上的血,他背后是反贼痛苦的哀嚎,他面前是等候在门口的数位将领。
他迈出大堂的那一刻,正巧远处的灿阳披压过来,璃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清冷的五官瞬间被渡上一层金黄,两种极端的气质瞬间在他身上融合,台下众人齐齐看直了眼。
寒云拖着那几人出来时,台下众人才恍若回神,齐齐跪下,这几人大多未曾见过璃诺,是以并未出言,只以臣服之姿示以恭敬。
璃诺垂眸看了几人一眼,抬步朝着前门而去。
就在他离去的同时,诸位将领中有一人缓缓抬起头来,面上是惊讶与恭敬交融的欣喜。
那几人刚要起身,还未动作就见寒云寒彻拽着五人出来,其余四个倒还好,只那一个着实把众人骇了一跳,那胳膊哪里还能叫胳膊,简直就是条染血的棍子,血肉模糊的让等在一侧记录战报的文官直接呕吐了出来。
不多时,里面传来林将军的声音,几人依次入殿。
而另一边,农庄之内,谢舒正抬手覆上斐离止的额头,这人烧了一夜,如今终于退热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步走到门口,想要吩咐人去煮些温和的吃食来,斐离止应该不久就会醒了。
谢舒一开门,门前正正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正是被璃诺吩咐要保护好这两位的魏迟。
魏迟在这农庄待了有四五天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无论璃诺在或不在,他都未曾在见着谢舒,是以传闻中的谪仙人就只停留在了传闻中,他一直没怎么去信。
昨夜救了一身红衣的斐离止,他又觉得那些人一定是没见过斐离止,不然肯定不会夸别人是谪仙人的。
这也不怪魏迟,昨夜的斐离止醉酒中毒,眼尾眉梢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红唇微微开合,衣衫松散不整,白皙的皮肤从衣襟处露出少许,整个人就好似四月盛开的漫山桃花,妖异的像个妖精。
昨夜魏迟觉得,这世间如果有狐妖,那一定是斐离止这样的。
现在魏迟觉得,这世间如果有谪仙,那一定是面前这人这样的。
谢舒一身青衫披黑色斗篷,一头银发只一玉簪松松挽住,浅淡的眉眼晕着四月的烟雨蒙蒙,白色几乎透明的肤色让她看起来似梦似幻,整个人干净的不染凡尘,美的虚无缥缈。
魏迟眼中只看到谢舒的红唇一开一合,等那人闭了嘴,他也没听见她到底说了什么。
谢舒蹙起眉头,抬手将手边的半边门扇呼了过去,门扉上的木窗直接磕在魏迟鼻子上,纸糊的小格子被他鼻梁戳出了个小洞。
魏迟痛呼着捂住鼻子,回过神来。
“煮点粥来,听清了吗?”谢舒微仰着头,明明比对方矮一头,却生生给人一种睥睨的姿态。
魏迟心绪回笼,心知自己失态了,连忙点头称是,小跑着让人去煮粥。
另一边,澜王和林将军正论功行赏,前面几人都十分顺利,但到最后一人时,林将军却卡了壳,一张老脸又青又红的。
澜王不解,抬眼朝着那个明显比旁人瘦弱一圈的人看去,“怎么?林将军也开始以貌取人了?”
澜王听说过这人,身子骨虽然小但胜在灵巧,且战功赫赫,十分有前途。
林将军将卷轴一砸,厉声对其余人道:“你们先下去!”
澜王不解,不过也无意瞎掺和,便坐在原位,低头想喝茶又忽然想起璃诺那第一刀,顿时没了兴趣,等旁人都退下了,那小将才缓缓抬起头来。
澜王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指着那人惊愕道:“女的!”
澜王虽然不纵情声色,但也是人精一般,一双眼睛毒辣的很,边关将士们糙看不出来,可他天天在华安城和各个达官贵人打交道,如何会看不出来?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林将军居然也看出来了。
“林将军何时看出来的?”澜王问道。
林将军脸上竟是气急败坏,神色复杂,他看着澜王低吼道:“什么看出来?!她、她是我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