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则彻狼子野心,谋朝篡位不说,还劫走了湘妃娘娘和连清,如今你我软肋皆在他手,若想破局,联手最佳。
日前璃则彻以太子名传喻,十日不胜就割城投降,如今我与林将军已是勉力,我手中有五十万大军,虽折损了不少,但也足够杀回华安城。
但,昭塞关不可丢,往后平原根本无法相抗,若是大秦夺了离水,天佑危已。
我今生所求不过连清一生安好,你若能办到,军权即刻拱手相让。”
璃诺看完信函,顺手扔进了身侧的香炉里,淡淡道:“昭塞关扛不住了。”
寒彻蹙了下眉,“主子可要相帮?”
“找到离止了吗?”
寒彻退了一步,拱手道:“未曾,但郎阁主言说斐公子极大可能去了大秦,他已然亲自去寻找了。”
璃诺点了点头,“让寒云再派人去趟青城山,查查那个安道人。”
“是。”
“明日让戚同来见我。”
“是。”
寒彻领命离去,璃诺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厚厚一层的白雪,抬步去了东院西南角的偏殿,璃言安在那里养伤。
因着是深夜,璃诺未曾推门而入,只是站在窗外借着月光看向屋内。
璃言安养伤一月有余,但之前车马劳顿,总是不见好,如今有何安亲手照看,他又正值年少,恢复的飞快。
如今已然可以下地走动了,只是坚持的时间不长,是以到了湘地之后,他就未曾出过这小小的偏殿。
璃诺没有刻意掩饰脚步声,璃言安以为是湘妃来了,便起身打算去开门,谁知他刚站起身就看到了站在月下的璃诺。
明明只是月余不见,可璃言安却觉得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璃诺了,一瞬之间,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璃诺也没想到璃言安还醒着,瞧着他哭鼻子,心里骤然软的一塌糊涂,他抬手将窗扇推大了些,单手一撑就进了屋内。
“伤可好些了?”
璃言安抽抽鼻子,翁里翁气道:“好多了,何伯说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好全了。”
璃诺挑着他没绑布条的肩膀拍了拍,“你受苦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璃言安就又忍不住了,眼泪好似断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落。
“哥……”
璃诺看着自己委屈巴巴的弟弟温和一笑,“好了,莫在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不嫌难看。”
“我自己哥看,怕啥?”
“嗯,然后明早哭成个两个大核桃,惹母妃骂你?”璃诺声音低低的,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璃言安被璃诺冷言冷语惯了,骤然被这么当小孩子哄很是不适应,当下八卦之魂灼灼燃烧,一双眼睛也不顾的哭了,只仔细端详自家七哥。
璃诺半嫌弃的推开璃言安脑袋,问道:“干什么?”
“七哥,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璃诺蹙起眉头,“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这么说吧,你以前像个冰疙瘩,千凿万凿也只能溅出冰渣渣,现在像外面的雪,那柔的呀,一哈气,就化成水了——啊呀!”
璃言安呲牙咧嘴的捂着自己的右腿,刚才那一脚绝对踢青了,绝对!
璃诺看着璃言安,“过几日我会去昭塞关,不知归期,十万大军我都会留下。南赤赫此人颇有心机,但他的软肋在咱们手上,倒是不必太在意,有什么事就去找母妃,母妃若是为难,就去找戚同,敢欺负你,就打的他妈也不认识。”
璃言安眨着眼睛,嘴角越咧越大,忽的,他一顿,担心道:“澜王不是个好东西,你独自去不会有危险吗?”
“我捏着他的软肋,他不敢伤我。”
璃言安皱了皱眉,“澜王的软肋我知道,肯定是连清,可南赤赫的软肋是啥?”
璃诺起身拂了拂不存在的灰尘,抬步走到门口,临开门前才转过头,意味不明的道:“他的软肋一心都在你和母妃身上。”
璃言安抬手随意抹了一把脸,心里将东院的人过了个遍,也没想到南赤赫的软肋到底是谁,最后他甚至连谢舒都小小的试想了一下。
璃诺走出璃言安的小院,踩着大雪走了几步停在了原地。
面前不远处,言桦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手持长剑,面无表情。
璃诺同样神色淡然的看过去,两人气势相当,目光所接之处恍若冰尖撞上刀刃,尽是针锋相对的敌意。
忽的,言桦手中一松,长剑顷刻没入雪中,他就那么赤手空拳的揍了上来。
璃诺同样扔了银月,一手格挡,一手狠狠揍向言桦的下巴。
两个人仿佛小孩子打架一般,你一拳我一掌,拳拳冲着面门,掌掌用了全力,可两个人赤手空拳的实力相近,谁也重伤不了谁,谁也没能完全压制谁。
打了多半个时辰,两人都是一头一脸的雪,言桦还被璃诺按在地上狂揍,更是吃了一嘴新鲜的雪,凉的这会还牙疼。
璃诺蹭掉嘴角的血,单手撑着坐在地上喘气,他脚边就是言桦的大腿,那人正仰在雪地里,脸侧红了一片。
言桦喘了会,才侧头看向璃诺,“你要去昭塞关?”
璃诺鄙夷得看过去,“你居然听墙角?”
“我就站在院外,你们说话声音大,还怪我长耳朵了?”
言桦撑起身子,碰了下自己脸侧,“嘶——你个兔崽子,怎么专往脸上打!”
“好意思说我!你差点没给我揍掉颗牙!”
“那也是你先打的。”
“姓言的,你还要脸吗?!”
“什么姓言的!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
“呵,连我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当哥?”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璃则彻那龟孙都能让你规规矩矩叫十几年哥,我还比不过他吗?”
璃诺嫌弃道:“跟璃则彻比?你怎么不跟你那混账伯伯比!还有,不许说他龟孙!”
倒也不是维护璃则彻,只是他和璃则彻一个爹,他要是龟孙,自己岂不是也一样……
“长兄如父懂不懂?!你那混账皇帝爹没教你要尊重兄长吗?”言桦边说边站起身,顺手还拍了身上的落雪。
璃诺也同样站起身,冷笑一声道:“我爹再混账,也没你爹混账!”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爹混账——嘶!你竟然偷袭!”璃诺捂着下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活该——嘶!”
言桦还没笑完,脸上也挨了一拳,两个人又一次扭打了起来。
守在暗处的寒云摇了摇头,等两个人滚远了点,他悄无声息的从暗处现身,将两人的剑抱在怀里,省下雪下大了不好挖。
翌日
谢舒从天光大亮中醒来,倒不是今日的太阳格外好,而是外面实在是太白了,光亮一照就亮的像无数个太阳。
忽的,谢舒似乎闻到了点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她循着气味转到床幔之外的坐塌上。
璃诺和衣而眠,身上换了干净柔和的青袍,但脸上却却十分好看,嘴角红肿,脸颊一侧还有擦出来的红痕,手上也有红肿的划痕。
谢舒眉头高高挑起,反应了一会就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没忍住勾起唇笑了。
她轻手轻脚的起身,出了门迎面撞上抱着剑的寒云,寒云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与她想的出入不大,只是听闻言桦的眼睛乌黑了一块,没忍住又笑得眉眼弯弯,等笑够了才摆手让寒云去忙,自己则去了厨房。
巳时
谢舒浅笑着迈入了寝殿,这几日她与璃诺都是在寝殿用的早膳,是以她直接带着遁端着早膳的丫鬟们过来了。
寝殿的门开着,床榻收拾的齐整,但这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谢舒疑惑的转身,洒扫的丫鬟见状,低着头上前了两步,说洛王刚刚去了花厅。
谢舒笑着应了,又带着端着菜肴点心的丫鬟朝着花厅而去,一行人还走到,就先听到一阵笑声,谢舒识得,那是湘妃的声音。
谢舒抬手让身后的人止步,自己则小心的绕过假石,远远看去。
花厅里,湘妃坐在主位,璃诺坐在她一侧,他对面还站着一个绿衣女子,只是背对着,谢舒看不到面孔,只觉得是个有些清瘦的女子。
忽的,不知道那女子说了些什么,湘妃灿然一笑,伸手将那女子拉至璃诺身侧。
谢舒眉头微跳,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刺的她眼睛痛。
绿衣女子娇羞的为璃诺布菜,璃诺尝了一口,面色柔和的说了一句什么,那女子笑着回了,只是湘妃脸色因着这句变得不大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绿衣女子察觉到湘妃的不乐意,笑意收了收,显出几分小心翼翼。
谢舒呼了口气,退后一步,低声吩咐了那些丫鬟一句。
为首的丫鬟不敢置信的看着谢舒,低声道:“奴婢们地位卑贱,怎敢食王妃亲手做的吃食?”
“不吃就扔了。”她语气淡淡的,但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威压。
为首的丫鬟看看左右,最后还是带着众人行了一礼,道:“既如此,奴婢们谢过王妃赏。”
待一群丫鬟退下了,谢舒才整了整衣襟,朝着那花厅而去。
她的几个丫鬟里,虽然苏子看起来最傻,但她自己却有主意的很,流绾、流练更不必说,要真的说天真,流络其实才是最天真的一个。
她做的一手好膳食,于谢舒而言的确是享受,但若是认了何安为义父,她就是神医之女,往后的日子比跟着她好太多了。
只是,眼前这一幕,又是谁的授意呢?
谢舒缓步走近,朝着最先看到她的湘妃盈盈行了一礼,而后目光微转,浅笑着道:“络儿。”
站在璃诺身侧的流络一愣,而后惊喜的扭头看向谢舒,当也不顾手中还拿着筷子,两步奔到谢舒面前,一把抱了上去。
“姑娘!!”
谢舒武功全失,根本撑不住流络扑过来的力道,当下要往后退,忽的,腰间被压上一股力道,璃诺闪身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流络看见璃诺的动作才反应过来,连忙上上下下打量谢舒,“姑娘,你以前抱我都毫不费力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受伤了?”流络眉头一皱,急道:“我去找义父!”
谢舒抬手拉住她,“别忙,我没事,倒是你怎么会在此?”
流络抬头看了一眼璃诺,斟酌道:“是殿下带义父和我来的,我们一直在西院。”
谢舒看向璃诺,眼中有明显的不悦,璃诺原本只是猜测,如今看两个人亲热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也未曾多说,只道:“先用早膳吧。”
湘妃一张脸变幻莫测,她是真的没想到流络是谢舒的丫鬟,但流络这孩子的确不错,若是谢舒肯割爱,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络儿的手艺十分不错,子浅你可真是有口福啊。”湘妃道。
谢舒勾唇一笑道:“区区口福罢了,若是与络儿一生幸福相比,我宁愿一辈子没这口福。”
湘妃被噎得一愣,流络感觉到两个人隐隐的敌意,忙夹了谢舒爱吃的鱼肉,道:“姑娘快尝尝,许久不吃了吧。”
谢舒下意识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拿勺子的手猛然一顿。
这满桌子,十道菜,皆是她平日早膳爱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