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子清?”流绾放下帘子,疑惑的看向谢舒。
谢舒同样微微皱着眉头,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子清公子有何事就直说吧,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谢舒的声音仍旧嘶哑,但语气却不客气很多,隐隐有种不耐烦的厌恶。
“在下不过是来讨个赏罢了。”
“你这脸皮厚的,城墙得拐个弯吧!”流离忽然出现在马车的前梁上,“我看那拦路的人就是你找来的吧!”
璃子清看清流离的模样愣了一下,流离瞧见他一副没见过自己的模样也愣了一下,而后骤然回神,脸色难看的钻进了马车里。
苏子和流绾皆是一脸莫名,还未说话就听外面的人轻笑了一声。
“谢姑娘,这事你做的可不大厚道啊!前脚将玲珑还给我,后脚又派人绑走?”
璃子清话音刚落,苏子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流离:“他不知道你是姑娘的人?”
流离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愤愤道:“那日在西竹院,我以为他见过我,谁知道他是瞎了还是傻了,居然没认出来!”
话音刚落,马车内骤然一冷,流离左顾右盼不敢看谢舒,当时她要去找玲珑,只说想问问清楚,结果她直接截了人家去了既留山,说起来,到底是她不占理。
谢舒懒得说她,抬手示意流绾掀起帘子,自己下了马车。
“有何事,说吧。”谢舒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璃子清从谢舒下马车开始就一直笑眯眯的,听她不太热情的语气也笑眯眯的,“本来是讨赏的,现在讨公道。”
谢舒斜着眼看他,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谢舒压着性子时,看人总是淡淡的,如今抛却了诸多束缚,不加掩饰的上位者的威压还是很有压力的,璃子清收敛了大半笑意,摸了摸鼻子。
“你可以边走边慢慢想,我不介意。”
谢舒眉头微微蹙起,璃子清费这么大劲难不成就是为了跟着她,可她有什么好跟的?
“怎敢?若是冷不防再中一次蛊,我的命可就没了。”
“不会的,”璃子清笑,“我不会再给你下蛊了,我发誓。”
谢舒看着他竖起来的三根手指,眉宇间满是不信。
“真的,我舍不得。”璃子清笑得轻轻柔柔,比之刚刚收敛许多,莫名让人觉得他是极为认真的,可惜,谢舒选择性眼瞎,直接忽略了。
“直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谢舒耐心告罄。
“我说了,我就想跟着你,天涯海角都跟着。”
谢舒看傻子一样上下打量璃子清,满心疑惑几乎压不住,她一路都没藏匿行踪,他要跟上她根本拦不住,再说他都跟到这里了,又突然想得到她首肯,有毛病?
“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啊。”璃子清笑眯眯的,活像是戴了一张笑脸面具。
“……”
谢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直接两步飞身上了马车,留下璃子清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而后吃了好大一口马蹄飞扬起来的土。
“姑娘?”流离试探着想说点什么,结果谢舒一个冷冷的眼神撇来,她立刻回身飞出马车,找黑愿去了。
五日后
谢舒抵达宿州,璃诺抵达湘地。
湘地与南牧之间隔了一条苏州河,河以南是湘地,以北是南牧黑翼王的封地朗玛河。
其实朗玛河就是苏州河,只不过南牧不肯那么叫罢了。
璃诺到了湘地才知道,南牧居然在内战,南牧王四国会之后就旧疾复发,如今卧病在床。
他的十几个儿子分成了三派,一派以大皇子黑翼王为首,守在青城到苏州河,一派以南赤旌为首,稳稳占据着南牧中部的皇城,另一派则以七皇子为首,守在南牧奇城以西到樟木林。
说是以七皇子为首,其实真正的掌权者是七皇子的亲舅舅——当年败给韩岳的陇南王。
这三派真的论起来,南赤旌的地方是最小的,但奈何他占得地最富庶,黑翼王和陇南王都想要,又都怕对方得到,一时倒是僵持住了。
陇南王统治樟木林的时间长,就算动荡也很快稳了下来,但黑翼王却是刚刚上任,根本不懂得如何利用朗玛河,于是就起了歪主意,一次又一次的骚扰湘地。
璃诺皱着眉头听年轻的湘北王说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位湘北王似乎并没有多痛恨黑翼王,这不免让他有些好奇这位黑翼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翼王没有让璃诺好奇太久,因为当晚他就和璃诺撞了个面对面。
黑翼王长相不如南赤旌,生的更为粗犷高大,飞扬的眉,锐利的眼,看起来凶相毕露,他骑在马上,拿着长刀,迎面撞上了来朗玛河查看的璃诺。
璃诺眯起眼睛,还未动作,身侧的湘北王拎起长枪就冲出去了。
眼看马都赶到黑翼王面门上了,对面却忽然挥手,示意湘北王等一下。
湘北王也是傻,竟然真的停下了,而后就见那黑翼王转身训斥不远处不小心将马骑到田里的南牧士兵。
璃诺:“……”
戚同:“……”
寒云寒彻:“……”
湘北王:“还打不打了?!”
黑翼王训完了,扭身看着湘北王,嗤笑:“你都败给我多少回了?怎么?挨打没够?”
湘北王今年不过二十有三,是湘妃的亲弟弟,长相清秀干净,穿上铠甲颇有几分英气,但到底年龄太小,气势有些不足,单枪匹马的站在身形凶悍的黑翼王面前像个小鸡仔似得。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有种别提以前!”湘北王气鼓鼓的说道。
“你说不提就不提?凭什么听你的?”黑翼王举着大刀,雄赳赳气昂昂的说道。
“凭我是湘北王!”
“我还黑翼王呢!”
戚同:“……这俩破小孩特么怎么打起来的?传战报的人眼瞎?”
寒云忍笑忍的辛苦,闻言实在没忍住,笑道:“现在打仗都不兴见血,兴斗嘴了,是吧?”
寒彻蹙着眉头,没觉得好笑,就是有点看不下去。
湘北王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他的,就觉得自己不能在大外甥面前丢脸,当下不再搭腔,提着枪就直冲黑翼王面门。
这两位斗起嘴来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但真打起来却是十分利落狠绝的。
湘北王略显稚嫩,但功法十分沉稳刁钻,每每总是出其不意。但黑翼王似乎有些熟悉了他的招式,应对起来颇有些游刃有余之感。
“湘北王不行啊。”戚同道。
“未必。”璃诺抬了抬下巴,示意戚同继续看,黑翼王看似游刃有余,但细瞧却能看出他的勉强。
“黑翼王这是……?”戚同没说完就见璃诺随手捞来一根长枪,脚下一点就冲进了黑翼王和湘北王两人中间,湘北王脑筋灵活,当下反应过来,退到一边。
璃诺的武功不知比湘北王高多少,上来几招就将黑翼王逼下了马,几乎就在他落马的同时,璃诺瞧见他腰侧衣衫的颜色深了许多。
湘北王本来在旁边守着,看见黑翼王腰间渗的血愣了一下,“你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璃诺:“……”
璃诺再也忍不住,抬手示意戚同,而后不费一兵一卒的活擒了黑翼王,以及部下百余人。
湘北王府,璃诺冷眼看着一侧蹙着眉头的湘北王。
“黑翼王以往就是这么骚扰湘地的?”
“恩,三五时就要来一趟,有时带着兵士,有时就他自己,每次都闹得鸡飞狗跳的,烦的够呛……他是受伤了吗?”
璃诺被他问的心梗,抬头看向寒云。
寒云安慰说:“已经派了大夫,应该没什么事。”
璃诺听着寒云说完,更心梗了。
当初战报传到华安城,父皇被气的够呛,给了他十万大军让他安定边境,如今来了,却发现湘北王是个没脑子的,黑翼王也是个傻缺,这两人简直绝配!
湘妃那么聪明的脑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正想着,一直坐着的湘北王忽然站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一个小玉瓶,而后装摸做样道:“大外甥你先坐,我去审审那孙子!”
璃诺看着那趾高气昂的背影,一时无语,他忽然觉得他可能也有心悸,不然为啥喘不上来气?
寒云就比他放肆多了,当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但看到璃诺脸色铁青的样子,又生生憋了回去,双颊都隐隐发红。
“去查清楚!黑翼王占领朗玛河到底要做什么!”
“是!”
出了门的寒云边走边想,他堵十两银子,黑翼王个傻缺屁也没干,尽骚扰湘地了,或者说,尽骚扰那个没脑子的了。
翌日,璃诺还在看地舆图,戚同大步走了进来。
“殿下,昨日湘北王去了大牢,今日又去了,还给送了饭,他不会是要毒死黑翼王吧?”
璃诺看着眯眼看着黑翼王的领地,漫不经心的回答:“不会。”
戚同也没搞懂那两个王在搞什么,不过他也觉得湘北王大概不会下毒,下泻药可能比较合适。
正想这,寒彻忽然闪身进来了,低声禀告道:“殿下,黑翼王忽然闹肚子,已经上了十几回茅厕了。”
“湘北王呢?”
“他站在一边笑呢。”
戚同“……”
璃诺舒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寒云闪身进来了。
“黑翼王自从到封地以来,就大兴农牧业,马儿养的不错,但粮食收成一直不见好,所以时不时就带着一小队来偷粮食,最厉害的一回,搬空了湘北王府的一个粮仓。”
寒云说到这顿了顿,而后才缓缓道:“黑翼王基本半月来偷一次,但他自己却时不时就来湘地瞎逛搭,一开始是在街上,后来通缉令贴出来后,他被菜叶子砸的够呛,就直接来了湘北王府,后来基本一来就钻进湘北王府,听下人说,他还曾冒充江湖人士教导湘北王武艺,后来被发现了,直接乱棍打出去的。”
其实那老奴的原话不是这样,黑翼王的伪装被发现后,湘北王气坏了,拿着枪嚷嚷着要将对方打出去,嚷嚷了半天,那枪都没挥一下。
璃诺不管地图了,若有所思了一会,命人将黑翼王押来。
不一会黑翼王就来了,而押他过来的是湘北王。
“你先出去。”璃诺冲着湘北王道。
“大外甥,我教训过他了,他也——”
“闭嘴!”璃诺低喝一声,打断了湘北王的话。
其实按照分封的爵位来说,湘北王该是比璃诺大的,但奈何璃诺手里有十万兵权,更是皇七子,除了湘地老一辈的族长,谁人都更敬着璃诺一些。
当然,湘北王也敬着,但他可不是因为璃诺的兵权,他是纯觉得自己外甥厉害,又是自己姐姐教出来的,听他的就相当于听姐姐的,准没错。
于是被打断的湘北王就乖乖出了门,守在门外不远处,他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自己脾气不好的大外甥不会一气之下就杀了那个大傻子吧。
黑翼王因着闹肚子,如今脸色发白,身体发虚,看起来再没有那股雄赳赳的劲。
璃诺瞄着他腰间破了的铠甲里若隐若现的蝴蝶结,淡淡开口道:
“黑翼王,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