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檀木香充盈的房内,摆着十几件名瓶玉器,个个流光四溢、古香可爱,分隔着放在两旁的木架上;雕花镂窗能映进的阳光本就不多,正午的光最是强烈,斑驳细碎的撒在地上,为这屋里添了些暖气;木榻上半躺着的男人约莫已有四十岁,手指缠绕在映进来的光束间,似在打着金丝线。
虽是冬日光景,寒风凛冽,可这屋的门却开着。屋内摆了五六个暖炉,火炭烧的旺旺的,抵了冷风的侵袭。那男人淡淡赏着窗外的梅花,斜长的枝桠上落着一朵朵玲珑小巧的梅花,瓣上还住着几片晶莹的雪花,两花共合,白里透红,煞是可爱。
男人正欲小憩一番,以度过这午日光景,外面却传来了一阵跺脚声,惹他不悦地皱了皱眉。
啊,原是一小厮正在不远处跺掉靴上的雪,正欲进屋呢。
那小厮进屋,先是作揖,而后说道:
“家主,外面来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自称是唐家家主,说要见您。”
“唐家家主?”被叫做家主的这个男人挑了挑眉,上次见唐家家主还是在三年前,两家平日里无甚往来,近日亦无书信交谈,怎就突然来了?
“是自称唐家家主,小的们见他穿着打扮不像那回事,这才来禀报您。还有……他身边另外一个男子倒是年轻俊朗,可却是面色煞白,怕是晕了过去。”
“哦?”这男人略一思忖,说道:“应是周围哪家村民有了重病症,才想到我尹府来的。如此你便不要拦他,他若想见我,只管带他过来就是了。”
小厮作揖:“是。”
唐遇暮与唐晟来时花了近两天的光景,唐晟虽有苏醒几次,可一次比一次的精神差,唐遇暮实在是不敢耽搁,短短两天便换了三匹马、两辆车。他在门外扶着唐晟等了许久,才见刚刚去通报的那小厮跑着回来。
“现在好了吧?我们可以进了吧?”唐遇暮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这位先生,我们家主说了,让您去见他,您跟我来吧。”说罢,这小厮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遇暮顾不上其他的,背起唐晟就跟着他走。
“你走快点行不行啊,我这还等着救人呢!”唐遇暮见这小厮走路极慢,忍不住说道。
“先生,按常理说,尹家掌管之地若有村民生病,只需在外找大夫就好了。尹家主虽通医术,可只能顾着仙家好友,若是人人都像——”小厮不紧不慢的应答,话还没说完便被唐遇暮打断了。
“谁告诉你我是村民啊?我是唐家家主!我背着的是未来的唐家家主!你小心我去尹家主那里告你一通啊!”唐遇暮虽生气,可奈何还背着唐晟,路还打滑,只好吼着与他回应。
小厮笑了声,心想这人穿的短袄烂靴,怎么看都是个下人的模样,也就他背上的人穿着像个公子哥,这人应是那晕倒小哥家的仆人吧。小厮信了自己的猜想,索性不再回答,加快了脚步。
尹府要比唐府大上几圈,四周虽被白雪覆盖,可景色亦是好看。唐遇暮急着救人,也没注意到这点,只觉尹家主住处离门也太远了,路上催了几次小厮才勉强看到尹家主住处房屋的影子。
快到了屋门处,唐遇暮急的发慌,不顾前面的小厮,背着唐晟跑起来。
“哎,先生!”小厮在后面叫他。唐遇暮假装听不到,继续奔向屋门。
小厮见叫不住他,也跟着他跑起来,见他快进屋了,便急喊道:“先生!把鞋子上的雪跺掉再进!”
小厮喊的不算慢,只能说唐遇暮的速度太快了,他还哪管什么雪不雪的,一个箭步就进了屋门,把屋里喝茶的人吓了一跳。
“你……你就是尹家主?”唐遇暮气喘吁吁。
尹家主放下茶杯,道:“是我。”
“太好了太好了!”唐遇暮忙背着唐晟走过去,不顾尹家主还坐在木榻上,直接把唐晟搁了上去。
他忙作揖:“我是唐家家主,这是我侄子,中了毒,路上耽搁了近两天了,还望尹家主出手,救他一命!”
唐遇暮一进这屋就觉得燥热无比,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脑门上便冒了汗。
尹家主笑了一声,也不责怪他突兀将唐晟搁在木榻上,只站起来挪了挪位置,为唐晟把脉,同时说道:“尹府虽不接治百姓之病,可先生也不用以这个由头来唬人。”
唐遇暮语噎,他自知现在自己这个蓬头垢面的样子别说是家主了,说是下人都没人信。他见尹家主已在为唐晟把脉,心里石头已落下大半,不觉鼻子一酸,握紧了拳头,不再说话。
尹家主细细把脉,突然眉间一动,道:“怎会如此?”
还未等唐遇暮问,他便叫了刚刚那小厮过来:“去取我那还阳丹来。”
小厮一愣,回道:“是。”
唐遇暮虽已舒心了许多,但一听这“还阳丹”,不由得又将心提了起来。他听过这“还阳丹”的名号,是乃起死回生神药,能将留有一口气的人救回,当初唐见痴炼还阳丹不得,才想去炼那根本不存在的长生丹。他本以为这还阳丹是传说中的物什,可没想真的有这东西。
唐晟已严重到用还阳丹的地步了吗?
唐遇暮不由得皱紧了眉,问道:“尹家主,我侄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尹家主气定丹田,亦有微皱眉:“令侄情况不容乐观,着实是有发病两天的迹象,应是蚀骨毒虫。”
“蚀骨毒虫?”
“蚀骨毒乃百虫所制,毒性恶劣。这虫进了人身,受主会立即晕死,虽然表面看起来只是面色不好,但实际上这毒虫已在他体内住下了。三日内若得不到解药,毒虫就会吸光他的血,放出体内毒水,还会吃了他的骨头,咬碎他的肉,到时将会令侄就会变为——”,尹江回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这个少年,“一滩肉泥。”
唐遇暮一惊:“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