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转过光滑的泊油路,突然转进了村子。午后没有什么风,天气显得燥热,一阵尘土从车门扑了进来,高文厌恶的捏上了鼻子。
“师傅,怎么走村子了?”他问。
不知道是客车的噪音很大,还是天气热的让人心烦气躁,开车的师傅并没有理他。高文又问了一声,还是没有回答,场面看起来有点尴尬。
旁座的老乡,花白的头发,黝黑的脸庞,手里夹了一只烟草,“新道在修路唻,以后车道都改到村子外面去了。”说完,吧嗒了一口烟草,露出了黑黄色的牙齿,双目木然的看着墙外的田地。
客车一直摇摇晃晃的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吱”,停在了一条岔口上。路的两边都是绿油油的玉米地,看来今年雨水足,庄稼长势很喜人。那个吸着烟草的老乡又说话了,“这苞米长得多好,看来又是好年头儿。”
高文却不在意他说什么,而是奇怪车为什么在这里停下了。只见开车的司机,回过头来向后面吼到,“向阳滴,向阳中学滴,在这下啦!”
高文顺着车窗向外看,只看见几栋破烂不堪的民宿,哪里有什么中学。心里疑惑,“师傅,你确定向阳中学在这里下车?”
司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是啊,就这里,赶紧的!”
“可我没有看到学校啊。”高文说。
“下车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就是了。”旁座的老乡看起来是真爱抢话,他晃着夹着烟草的糙草的大手,善意的向车窗外一条小路指了指。
高文疑惑着提着包,就下了车。客车拧了下,又“吱”的一声开走了,那个花白头发的老乡从车窗里,又提醒他,“顺着那条路往里走!”
声音瞬时被客车的嘈杂声淹没了,高文能记住的也许只有老乡那口黑黄黑黄的牙,还有那一脸和善的笑容。
那笑容在高文看来,几乎就是祝你好运的代名词。高文沿着小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路上全是泥。原来浇田的渠水,延到了路上,到处都是明晃晃的水洼。沿路的田埂被踩出了一条小路来,高文沿着田埂小心翼翼的走着,却没有小心玉米秸的枝叶,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下,他“啊”的一声,用手一捂一看,手掌上是一滩鲜血。心里喊着倒霉,脚下一滑,一只脚顺着田埂的斜坡,陷入了水洼。他赶紧拔出来,一脚的泥巴。
“妈的,什么鬼地方。”他无比懊恼,突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他不想再往前走了,或者就想原路返回。站了一会儿,他跺了跺鞋上的泥巴,还是慢慢地向前走去了。
鞋子进了水和泥,走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有一点心疼。这是他攒了几个月才买的一双新皮鞋。看着它现在泥榔头一样的外形,高文五味杂陈。
走了一段路,高文终于看到一栋建筑。应该是学校了,高文心里想。他又走了几分钟,“向阳高级中学”几个大字的牌匾,映入他的眼帘。
天气好热,高文走的满头都是汗水,街面上也看不到人。学校的大门紧锁着,旁边开了一道小门,高文便从小门走了进去。
进了校门,他四处望了望,眼前就是学校的办公区了,他刚想走进去,却从校门的耳房里窜出一个人来,这人四十开外,身着开领衫,背有些驼了,带着一顶前进帽,一手拿着一把蒲扇,一手拎着一支牙签,剔着牙齿,看来刚吃完午饭。
“嘿,干嘛的。”那人站在耳房的台阶上,向四处张望的高文问道。
高文看了看,看来这是值班的了,连忙走过来说,“我是新来的老师,我是来报道的。”
“报道?没听说有老师要来啊,你过来吧,我问问。”
高文跟着他进了耳房,不知他打了谁的电话,电话里哇啦哇啦的说了一大堆,突然用手捂住话筒,回过头来用惺忪的眼睛看着高文,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高文。”
然后那人又和电话里的人哇啦哇啦了一大堆,然后挂了。
“刚才杨主任说有这事,没想到你来这早报道,开学要一星期呢,现在学校食堂可是没开火呢,你在这怎么吃饭?”
“我看外面有些小面馆什么的,我去那里吃吧。”
“外面也没地吃,外面的饭店都是等学生来了才开张。这个地偏了点,你可以去镇上吃,那里有饭馆儿,你可以骑我的自行车去,大概十分钟的路。”
高文心里骂,“这哪里是偏啊,这是太偏了。”
那人又说,“或者你和我将就一口,我老伴儿每天给我带饭的。”
这人看起来人还不错,高文说,“多谢了,您怎么称呼。”
“我姓王,王玉东。”
“奥,好好。我叫高文。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了王师傅。”
“哎呀,甭客气,你们文化人就是太客气了。那我带你去宿舍休息吧。”王玉东说。
“咦,你这鞋怎么湿了?”王玉东看了一下高文的脚底。
高文尴尬的笑了笑,“刚才不小心掉水里了。”
“来学校的这段路不好走,他们浇地的老是跑水,来回走还是要小心。”王玉东一边说一边忙着找钥匙,急急忙忙的就往外走,顺手也把学校的校门锁了。
宿舍区还很远,两人走了五分钟,七扭八拐的穿过一个月亮门,来到了一栋平房前,王玉东告诉他,前面是水房,侧面是食堂和库房,后面是学生宿舍区。这一栋的左边是男员工宿舍,右侧就是女员工宿舍。过了这个月亮门,旁边就是教学区。学校的最后面,也就是靠北的那一片是员工家属区和操场。并叮嘱他,有事一定要找他,并给了他一张纸,上面是学校相关人员的联系方式。
高文挑了一间中间的宿舍,进了屋子一股湿气,发霉的味道。一张床,一台电视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套简单的衣挂。
王玉东与和他唠了一会,告诉他注意安全,就告辞了。
王玉东走了,高文赶紧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那一脚泥实在是太难受了。他打了盆水洗了洗,又从包里找了一双鞋换上。把窗子打开,换一换屋子里的空气,又把床上的被褥抱了起来,挂在外面的花墙上,晒一晒。
折腾了大半个下午,高文才觉得自己累了,这时想起还没有吃饭,才想起王玉东说的,一是觉得也要买一些生活用品,于是便要去镇上走一走。
高文收拾收拾东西,就往外走。在校门口问王玉东借了他的车子,便按照他指的路匆忙的向镇上走去。
向阳镇不大,但是街上有一些店面,卖五金的,饭馆儿,理发的,旅店,超市,高文找了一个小饭店,吃了一碗面,然后去了几家商店,买了些吃的用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高文开始回到学校。到了校门口,偌大个学校一片漆黑,没有灯光。
王玉东正搬了把椅子,坐在校门口乘凉。
看到高文回来了,老远的打招呼,“高老师,我以为你迷路了,正担心你呢!”
“没有,我买了点东西。”高文把自行车还给他。
“我看你晾了被褥,我看你也没回来,就把被褥给你收回去了。以后你出去要锁门啊,注意安全。”王玉东说。
高文这是才想起来,连忙和他说谢谢。觉得一天有些累,就说要回去睡了。刚走不远,王玉东在后面又喊他,他回头看了看,王玉东手里拿个东西,向他招手,要他过去,他又走了回去,原来王玉东手里拿了一盘蚊香,要他拿回去,说这里的蚊子挺毒的,要用这东西,不然睡不好的。
高文也没推谢,就拿了走了。回宿舍的路上觉得,这个看门的大爷人还不错。
回到宿舍,整了整被褥,倒头就睡了,这一天太乏了。
睡到半夜,起风了,吹得窗户嗡嗡响。高文醒了,恍惚自己做了一个梦。似乎梦到了李媛,那感觉就像真真切切一样,李媛的一笑一颦都在眼前。想起李媛,高文心里莫名的忧伤。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