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月如勾,照不亮宴南京城的长街,今夜这长街上仿佛冷清了许多,冷冷的月,冷冷的街灯,尽是凄冷之景,早已忘了那满城飞絮的灿烂街景。忽地有一两声轻哭声,夹着一两声叹息声。
绛衣也止不住叹了一声,如今她是最听不得那声音,一听到,便也跟着叹声。三步一叹,走着走着,却变成了一步三叹。
将近彩纱苑,便能听到那里的歌舞之声,唯有那里,还能感觉到这京都之地的繁华。夜灯闪烁,明如星月,那高高的楼台上,雕龙绘凤。
绛衣走进彩纱苑便有小厮迎了过来,一看,便认出她来,陪笑道:“戚公子,今天怎么一个人,南公子没有一起吗?”
绛衣低头望了他一眼,那小厮顿时醒悟过来,“对了,今日南公子已经出征去了,怎么可能来这儿。”
绛衣点头,脸上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望了望台上那歌伎,只不是漫影,便向那小厮道:“我找漫影姑娘。”
小厮仍是一张笑脸,弯着腰跟着绛衣进了正堂,“可不巧了,漫影姑娘有客人了,不过公子也认得,就是上次的伍公子,要不,公子在包厢里坐一会儿,小的去那边问一声。”
小厮说着便要走,绛衣忙将他叫住,她可不想去招惹什么伍公子。选了一个僻静的包厢坐下,那台上的歌声,只隐隐在耳边拂过。桌上置着一个酒杯,伸手过去端起来便饮了一杯,仍感到有些辣口。
上次喝酒还是在除夕,与青罗,她记得那一夜青罗很怪,多少次欲言又止,后来才知道她是想向她坦白那个雨夜所犯的过错,但是最终却依然没能说出口。
绛衣叹了口气,又满上一杯,正要喝下,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看来是漫影来了,不禁一笑,总算有个说话的伴了。转过头,却一怔,那进来的人竟不是漫影。
“你是谁?”绛衣带着几分醉意,望着门边站着的一个美貌女子,一双凤眼,婀娜高挑的身材。
“公子一人喝闷酒有什么好的,我自然是来陪公子喝酒的。”女子笑道。
绛衣不禁皱眉,“我喜欢一个人喝酒,姑娘走错房了吧。”
绛衣说着指了指门外,示意女子出去,岂料那女子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将房门一关,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绛衣一愣,正要站起身来,却被那女子按住了手背,拿起绛衣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公子何必这样恼呢,难道我芳英比不上漫影。”女子笑得甚是妩媚,绛衣真有些恼了,开口便要呼门外的小厮。嘴刚张开,话还没有出口,却闻一阵浓烈的芳香之气,头顿时一阵晕眩,心中暗叫不好,站起身来,刚退了一步,全身已开始无力,眼缝间只见那女子的媚笑渐渐灿烂。
“你……你……”话没说完,身子便一软。女子忙上前扶住绛衣,向外面唤道:“来人啦。”
小厮闻声跑了进来,望了望绛衣,便问:“芳英姑娘,要把戚公子扶回房吗?”
芳英与漫影素来不和,这抢客人的事儿,也稀疏平常,这小厮便是见怪不惊了。芳英点头,又对那小厮道:“想那漫影也挺忙的,也没时间来顾及这戚公子,你就别去告诉她戚公子来过了。”
小厮会意,笑着点头,平时好处没少拿芳英的,这点小忙自然得帮。
鼻间还能闻到那一阵阵浓香,绛衣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新绿,有风拂过竹林。
“哪儿?这是哪儿?”她坐起身来,向外张望,那么熟悉,是在……突然传来呵呵笑声,绛衣随声望去,蓦然大惊,只见那门边站着的竟是绘烟。
“姐姐?我这是在哪儿?”她忙问,眼在房内巡了一圈,早已认出这屋子来。绘烟掩嘴一笑,走进来,她从未见过绘烟如此笑过,那样的美。
“绛衣,你总算醒了,这是在翠烟园,你又回来了。”绘烟道。回来?回到朔元了吗?她刚才明明在彩纱苑,如今怎么又身在翠烟园了呢?她望着绘烟的脸,不禁喃喃地道:“梦,一定是梦。”
“这不是梦,是真的,你已经回来了。”绘烟轻笑着,“你已经睡了十多天了,从宴南到朔元,你自己自然不知道。”
绛衣正要开口再问,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绘烟一愣,忙靠到一旁行礼。
绛衣抬起眼,门外走进一个人,身穿黄衣,终于还是再见到他的脸,带着几分忧伤,带着几分谴责,与离开那一晚的他竟如此相似,她心里一颤,叫了声:“烨泽。”
见他渐渐靠近,绘烟便退了出去,将房门掩上。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淡了,却让人辨不明,走到床边让她一把揽在怀里。
“绛衣,绛衣,你为何要走?离开皇宫,离开我你真的那么快乐吗?”他一句一句地问着。
绛衣只觉自己的泪全洒在了他肩上,她没有回答,只是摇头,死死地抱住他,不愿让手。
忽地,他却将她的手拉开,望着她那模糊的双眼,“走了就不要回来,为什么还回来?我的心已经被伤够了,以后再也不会见你,再也不会为你伤心。”
绛衣一怔,他眼中的柔情去尽,徒剩了一眸的怨恨,那眼神让她失落,让她失魂。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她大嚷着,紧拉住他的手。他却如同未闻,将她的手一甩,径直朝门外走去。
“啪”地一声重重地摔门声,还有她的心碎声。绛衣蓦然一惊,大声叫着:“烨泽,烨泽。”
说着便要下床,但脚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不要醒来,不要醒来,即使是梦里,她也要得到他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