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各个辅政大臣走出养心殿时，都互相不说话，各怀心事。
“牧王爷，您留步。”姚第哈巴狗似的跑过来，只恨自己没有尾巴摇不起来，“不知王爷可还记得下官？”
“当然记得，姚大人，别来无恙啊。”牧璋礼貌冷淡地朝他一笑，退开了些距离。
听到牧璋还认得自己，姚第笑得更欢了：“下官仰慕牧王爷许久，不知可否跟随在王爷身边，也好能让皇上多留意下官些，以后下官也能更好地给王爷效力。”
原来是想靠着他升官发财的。
牧璋微微一笑，心下了然。但对于姚第这种人，他不给他拉下马就不错了，怎可能再将他收入麾下，等着他给自己招祸吗？
“多谢姚大人抬爱，牧璋愧不敢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牧璋相信，姚大人定有平步青云的那一天。”牧璋心中鄙夷，不欲与他多纠缠，拂袖离去。
姚第面容讪讪，却也不好意思再追上去，铁青着脸回了府。
看见自家老爷面色不悦，丫鬟仆人都不敢上去劝解，都低着头不说话，只给姚第让出一条路来。
姚第的夫人姜书扶着婢女小青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识相地捧着鞭子跪在姚第面前。
姚第则毫不犹豫地拿起辫子，对着姜书一阵猛抽，小青瑟缩在一旁，只敢哭，不敢求情，更不敢上去替姜书挡。
而姜书表情麻木，即便是哭也只是木然地掉着眼泪，像是不会疼一样。
这已经是惯例了，每次姚第在外面受了气，回府就会用鞭子抽她，想尽办法地折磨她，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怒气。若她躲了，或者有谁敢替她挡，她便会遭到更狠的毒打。
她的左腿，就是上次姚第因为做错事被胥烨责骂的时候被姚第用木棍打坏的，但姚第偏偏不许她找大夫，也不给她药喝，除非她快死了。
姜书跟了姚第快三十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她不是不想死，而是放不下自己的女儿。
姚第也不是不想休了姜书，只是有大周律法在前，他若休了原配，势必会对他的仕途有所影响，于是怨气一日一日地积攒下来，苦的只有姜书。
不知过了多久，姚第终于打累了，把鞭子扔到一旁喘着粗气，同时还不忘猛踹姜书一脚。
一抹嫣红的身影扑进姚第怀中，娇声婉转，带着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气：“老爷，您别给她打死了，以后就没人能让您出气了，莫非您还想拿慕儿出气吗？”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舍得打你。”看见慕姨娘，姚第的神色骤然缓和下来，手也不安分地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惹得慕姨娘一阵娇嗔。
慕姨娘是两年前姚第纳的妾，面容姣好，身材窈窕，不知道要比眼前狼狈不堪的姜书强过多少倍，更重要的是，慕姨娘仅仅在过府一年后，便替姚第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一点，姜书更是比无可比，因为她已经不能生育了。
姜书与姚第成婚多年，因为体质寒凉一直没能有孕，后来姚第花重金寻了偏方，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姜书怀孕，但最后姜书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让姚第受尽同僚耻笑。姚第恼羞成怒，回到府中便给姜书灌下一碗寒草汁，彻底断了姜书再生育的念头。
从那之后，姜书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两年前慕姨娘过府生下儿子后，更是直接生踩了她一头，有什么不高不兴的也要来找她一顿麻烦，但姜书为了自己还未及笄的女儿，都咬牙忍着，只盼什么时候女儿出嫁了，她也能给自己来个了断。
姜书垂着头跪在原地没有反应，慕姨娘心里烦躁，抬手便打了姜书一个耳光，恶狠狠道：“老女人，还不快滚！”
“嗯，打得好！”姚第甚至高兴地鼓起掌来，又在慕姨娘的脸上猛亲一口道，“老夫就喜欢你这个脾气。”
“讨厌！”慕姨娘娇笑着，浑身像没了骨头一般倒在姚第怀里。
姜书忍下不适，默默离开，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时近黄昏，街上的人也都渐渐散去，顾依然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面无表情。她的手捂住阵痛的小腹，面色渐渐苍白。
她路过姚府，正看见姜书被慕姨娘用棍子赶出来，逼她跪在姚府门口的铁链子上，不到天亮不许起来，连带着被扔出来的，还有姜书的女儿姚蘩。
姜书木然地跪下去，没有反抗，也没有哭求，姚蘩默默地陪母亲跪下，也一言不发。
又是一个被所爱之人弃了的可怜虫，她顾依然又能好到哪里去。
天降大雨，姜书伤痕累累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姚蘩拼命地拍着姚府大门，却无人理会，只能脱下外袍，替姜书挡着雨，似乎是哭了。
顾依然随手从街边小贩手里拿了把油纸伞，跌跌撞撞地朝母女两人跑去，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外面雨过天晴，而她正躺在牧府的客房里，曲宋儿和玉芙正都一脸欣喜地看着她。若不是有家丁来禀报，说姚府的主母昨夜过世了，她还真以为昨日种种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姜书死了！她才见了她一面，她就死了！那她的女儿该怎么办？
顾依然定定地看着倚在门口的那把油纸伞，姜书倒在雨地的那一幕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依然，你怎么了？”曲宋儿伸手在顾依然眼前晃了晃，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顾依然回过神来，掀开被子就想下榻，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我没事，谢谢你。”
“你干什么去？你现在可不能乱动。”曲宋儿着急地扶住顾依然，一脸喜色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孕了？已经两个月了，要不是昨日白空路过把你带回来，孩子肯定保不住了。你现在身体虚弱，胎相也不好，就安心留在牧府休养吧，正好我也能照顾你。”
顾依然惊愕地看着曲宋儿，只听到她说自己怀孕了，然后脑子就“轰隆”一声巨响，再也听不清楚后面的话。
她怀孕了，是胥毅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