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也就是万历三十八年,汪文言还在顾宪成身边做事,与秦伯一起暂居在无锡顾宅。中元节后两日的夜晚,顾老夫子独自一人正在院中纳凉看书,忽然从墙上翻身跳进一人,身着夜行衣,手持一柄长剑刺向顾宪成。恰好秦伯路过院中,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踢中刺客的腹部,而顾宪成反应还算灵敏,却也被刺中了右手臂。
“有刺客!快抓刺客!”顾宪成大喊起来,顾宅的众多家丁听到喊声后便手持长棍迅速围了上来,而刺客此时还在与秦伯缠斗,难解难分,眼看着自己已经无法逃脱,居然直接用长剑自刎。死前,刺客还露出诡异的一笑,并留下一句“无生老母,弥勒转世”的暗语。
之后,汪文言和秦伯仔细搜查了刺客尸身,发现刺客左胸上刺着一朵红莲花。正是这朵红莲花,引起了汪文言和秦伯的好奇,看来这刺客绝非是普通的仇家,相反应该是来自于一个极其神秘的组织。
当汪文言把这个情况告诉给顾宪成时,已经在卧榻上躺下养伤的顾老夫子突然脸色大变,猛地坐了起来,汪文言惊讶地看着顾宪成,问:“世伯,怎么了?”
“红封教为什么要杀我?”顾宪成像是在问汪文言,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红封教?”这是汪文言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原来刺客胸前的那朵红莲花代表着他红封教徒的身份,“世伯,侄儿听说过我大明境内有白莲教,有弥勒教,有摩尼教,有罗教,却从未听说过什么红封教。”
“这也难怪你,红封教规模很小,而且组织及其严密,又扎根在北直隶一带,你一个南方人自然不会知道。”顾宪成继续说,“老夫当年在吏部当差,听刑部的一同僚讲过一件红封教杀人行凶的案件,手段极其残忍。那死者尸身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挂在死者自家门口,还有一半居然半夜被扔在顺天府衙的大门口,还在府衙外墙上留下一朵红莲花,这可是公然挑衅大明朝廷权威。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居然有这等骇人听闻的惨案,自然是满朝震惊,皇上震怒,最后派锦衣卫彻查此事,却始终查不到凶手,只知道是红封教徒所为。”
“居然还有这等事,这可真是朝廷的奇耻大辱啊!”
“是啊,所以在北直隶一带,只要是谈起红封教,无人不胆战心惊,朝廷几次派兵围剿,可连人都找不到。只是老夫不解,我与红封教往日并无仇怨,而且早就被罢了官职,赋闲在家十几年,他们为何要派人杀我?”
汪文言也陷入沉思,红封教是个民间的秘密组织,而且远在北直隶一带,确实不太可能与顾宪成有直接矛盾和仇怨。顾宪成在朝廷做官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且当时一直在吏部任职,要说参与了朝廷争斗并不奇怪,可与红封教确实不会有瓜葛。既然排除了这个可能,剩下就是红封教也是受人所托或者被人指使,来取顾宪成的性命。
那到底是谁要顾宪成的命?虽说顾宪成在朝廷内政敌不少,可那些基本上都是些无用的腐儒,平时谢谢文章骂骂人,或是上个奏折参一本倒也正常,若真动手行凶,还去勾结骇人听闻,也是朝廷钦定的逆犯红封教,置朝廷法度和礼教道义于不顾,绝不是朝廷内那群自视清高的士大夫所为。
“文言啊,老夫已经油尽灯枯,一条老命死了也不足惜。”顾宪成打断汪文言的思绪,开始交代事情,“只是这事太过蹊跷,背后的真相恐怕不简单,你务必去秘密调查清楚。”
汪文言点点头,答应了顾宪成的嘱托。这五年来,汪文言和秦伯一直在秘密调查红封教,可一直苦于没有线索,五年后却意外在张差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口中再次听到了“红封教”三字。汪文言内心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找了五年,总算是找到了点红封教的蛛丝马迹,忧的是根据张差的交待,这红封教八成已经被福王拉拢和收编,成了福王手中的杀器,用来除掉他的政敌,对付起来恐怕更难,未来京城局势也更加难测。
“你是红封教的?”汪文言问张差。
“小人不是,只知道那刘三爷是,哦,对了,今天与我一起盯梢的李外夫也是红封教的,只是地位不如刘三爷,但身手也不错。”张差回答道。
秦伯走上前,一把扯下张差的衣服,发现张差的左胸并无红莲花的印记,看来这张差确实不是红封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