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于宅。
于玉立已经回来了,脱下了青袍官服,换了件灰色的道袍,正坐在书房里研读《孟子》,之后便吩咐管家黄四去请汪文言和秦伯一起来堂屋用膳。
汪文言在黄四的邀请下,便马上走了过来,只是秦伯还是不肯来,说什么自己只是个身份卑微的老仆人,岂有与主人家一起上桌用餐的道理。所以自己在厨房里随便吃了点,吃完便匆匆出门了,他要去大街上打听打听,万春楼的命案到底怎么样了?如果自己真的暴露了,也好提前做准备,哪怕出城去避避风头也行,千万不能扯出自己的少主子。
两杯酒下肚,于玉立便支开了其他人,然后低声对汪文言说:“文言老弟,听说了吗?京城又发现了红封教歹徒了!”
“啊!”汪文言装作很惊讶,问道:“红封教是什么?”
“你一个南方人不知道倒也正常,这红封教起源于离京城不远的蓟州一带,为首的叫马三道,原先只是当地一个白莲教的小头目,后来又勾结了当地的一些恶霸无赖,便装神弄鬼地自创了红封教。十几年前,红封教歹徒在京城里杀了一个人,竟然把那死者尸身劈成两半,一半挂在死者自家门口,还有一半扔在了顺天府大堂的门口,还在大堂的外墙上留下一朵红莲花。”于玉立继续说道,“这是公然挑衅朝廷啊,据说当时皇上听到这件事,气的把手中的杯子都砸了,当即命令刑部和锦衣卫合力缉拿歹徒,铲除红封教。”
“那后来呢?”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于玉立叹了口气,说道:“这案件往下查,居然牵扯到了后宫的那位。”
“后宫那位?”汪文言用手指在酒盅里蘸了蘸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郑”字,问道:“难道是牵扯到她了?”
“不是她还能是谁?”于玉立说道,“后宫那位本来就是蓟州人,锦衣卫的两位千户奉皇命去那里查案,居然发现红封教与她有关,据说这女人不仅给红封教捐过几万两银子,还与那匪首马三道交情不一般。”
“再后来呢?”汪文言继续问。
“两位千户调查清楚后,马上返回京城复命,结果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遭到一群黑衣人的袭击,其中一位千户当场被杀,只剩下另一个千户死里逃生,杀出一条血路,回到京城向皇上复命。”
“光天化日下,居然敢公然袭击皇上派出的锦衣卫,这与公开叛乱有何区别?”汪文言气愤地说道。
“文言老弟,你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呢!”于玉立喝了口酒,继续说道:“那千户逃回京城后,直接向皇上禀告了案情,结果皇上大发雷霆,说他诬陷贵妃,胡言乱语,当即被打入了北镇抚司的诏狱中。更离奇的是,第二日这千户便死在狱中了,上头说是畏罪自杀,其实只是掩人耳目而已,肯定是被人给暗杀了。之后,这红封教的事朝廷里谁也不敢再提起。”
黑!真是黑!两个正五品的锦衣卫千户,一个被明杀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一个被暗杀在北镇抚司的诏狱中,朝廷里居然没人敢言语,这红封教的来头确实不一般,独宠后宫的郑贵妃与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远在洛阳的福王更是把红封教教徒引为心腹,汪文言想要凭一己之力对抗红封教,其难度可想而知。
“朝纲不正,奸佞当权,妖妃祸国,君上昏聩,才会让红封教歹徒肆无忌惮。”于玉立喝了几杯,又开始发牢骚,居然还把矛头指向君父,好在屋子里就剩下他与汪文言,否则传出去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汪文言赶紧拉了拉于玉立的衣袖,提醒他说错了话。
“现在好了,红封教歹徒又回来,文言老弟,你是不知道,三日前,胭脂胡同的万春楼发生一桩残忍的连环命案,其中被杀的一名男性,生殖器都被割走了,面部更是被歹徒弄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啊!”这回汪文言是真惊讶了,他知道秦伯做事雷厉风行,却不知这老家伙手段还挺狠,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杀人手段残忍,才能让人深信不疑,这就是红封教歹徒在清理门户、杀人灭口,他们主仆二人才不会暴露。
“那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听刑部右侍郎张大人说,皇上已经知晓此事,下诏让锦衣卫协同五城兵马司封锁京城九门,严格查问过往人群,全力缉拿红封教歹徒。算了,不说了,饭菜都凉了,文言老弟,咱们再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