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笙给刚出生的小少爷起的这个名字,实在是有碍观瞻。容姬听了差点儿气晕过去,大骂傅雨笙没有容人之量。
名字这种小事,纵然容姬心里再不满,也不可能专门为了这事去烦楼故。想着孩子刚出生,无论如何,楼故也会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届时她再发几句牢骚,掉几滴眼泪,没有不依的。
却不想她月子都快坐完了,楼故却是一次也没有来过铃花苑。一连二十几天,居然都歇在了藏锋堂。容姬本能地觉察到了危机。
照习俗,孩子出生一个月要办满月酒。容姬生的又是阙陵君府的大少爷,照理说满月酒是要大办的。可是到了满月酒这天,孩子的名字就要告诉给宾客知道。容姬自觉丢不起这个人,更不愿儿子被别人取笑。
眼见就要到满月酒的日子了,容姬愈发急了。到了满月酒前一日,她终于是坐不住了,不顾女使的劝阻,抱着孩子闯去了藏锋堂。
彼时楼故正在藏锋堂里,同傅雨笙品鉴才从南边送来的新茶,又有殷娘子在场,三人相谈甚欢。
忽然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楼故大为不满,将茶盏往案上一磕:“外头吵什么呢?”
傅雨笙向闻知使了个眼色,闻知立刻出去查看,不消片刻,便回来禀报:“回公子,是容姬来了,说要见公子和夫人。”
“她来干什么?”
除夕之夜闹的那一出,可以说已经把容姬在楼故这里的好感都消磨殆尽了。此时听到容姬的名字,楼故心里只有厌烦,下意识地便皱了眉。
傅雨笙看着他的脸色,笑道:“既然家里有事,也不好多留七娘。雪织,替我送送七娘吧。”
“殷娘子留步,你不必走,在这里陪笙儿吧。我去处理一下。”楼故赶忙站了起来,先留住了殷娘子,就往外面去了。
这一个月里,傅雨笙对他都是不冷不热的。偶尔多说几句话,多给一个笑脸,也都是殷娘子在的时候。这么好的气氛,要是因为容姬把殷娘子赶跑了,他想要趁热打铁的小算盘岂不是得打水漂?
如是想着,容姬在楼故心里的形象又降了几分。
楼故一出藏锋堂,看见容姬抱着孩子跪在外头,立即冷了脸:“好端端地跑这里来做什么?你才生育的身子,也不怕见了风?”
“公子!”容姬看见楼故,一句话没说,先流了泪,“妾只是好久没见公子了,甚是想念。公子,您已经快有五个月没来铃花苑了,是还在生宓儿的气吗?”
“既然知道我在生气,你就该安安分分在铃花苑待着,不要出来招我的眼。今日你贸贸然跑来藏锋堂,就不怕又惹了我不快,再赏你一顿手板?”
“妾只是思念郎君,想来看郎君一眼。小少爷自出生以来,也都不曾见过父亲的面,妾想让他也见见郎君。如今既然见着了,也算是了了妾一桩心事,便是为此要受郎君的责罚,妾也不敢多言!”容姬说着,起身将孩子小心递给了自己的女使,又向楼故跪下来,“请郎君责罚!”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要苛责,未免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楼故心里有气,终究没有对容姬发出来。才要拂袖而去,看见女使怀里的孩子,心头一动,又止了步子。
“孩子抱来。”他吩咐道。
容姬听见,心中窃喜。她此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儿子在楼故面前露一次脸,再借机提改名的事。现在楼故肯看看孩子了,事情就成了一半。
楼故从女使手里把儿子接了过来。说实话,从楼柴出生到现在,他身为父亲,居然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甚至连楼溪,她出生的时候正值楼故在外公干,等楼故回来,她已经长到四岁了。所以说起来,这是楼故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婴儿的样子。
出生一个月的婴儿,眉眼已经渐渐张开了,白白嫩嫩的,煞是喜人。小小的一团抱在手里,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软的人心都要化了。
这是他的儿子,与他血脉相连的儿子。楼故从心底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夫人给小少爷起名了吧?叫什么?”
终于问道名字了:“回公子,夫人为小少爷起名为柴,木柴的柴。”
楼柴?
楼故惊愕地抬起头,见容姬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莫名想笑。
“咳!这名字也挺好,小孩子嘛,起个贱名好养活。”
“公子,小少爷好歹也是宗室之子,这名字……”
“没什么不好的,太子殿下幼时还有一个乳名叫桩子呢。”
容姬也是从长信宫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太子这个乳名,甚至也曾与小侍儿们偷偷取笑过。
都把太子的事搬出来了,她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也只有先认下了。可是容姬思量着要走的时候,楼故抱着孩子,却不肯放手了。
他思忖了一下,对容姬说:“柴儿是长子,与溪儿不同。溪儿可以养在你院里,柴儿必须由夫人教养。前些日子我事忙,没想到这茬,今日既然你把他送来了,就干脆留下吧。”
楼故说完,抱着孩子就往里头走,全然不顾容姬的反应。
容姬呆愣了一下。她只想抱着孩子来求楼故改名,并没有要把孩子送给傅雨笙的意思啊!
“公子!公子宓儿错了!宓儿不该来烦扰公子!求您把小少爷还给我吧!求您了!”
什么体面,什么不要惹了楼故的厌烦,此刻全被容姬抛到了脑后。她站起来就要往里头闯,被几个婆子死死拦住,就扒着婆子的手臂对楼故哭喊。
楼故听得心烦,直接吩咐人将她拖回了铃花苑,然后回了屋里。
屋里傅雨笙和殷娘子正聊得火热,忽然楼故进来,将个孩子往傅雨笙怀里一塞,倒叫她手忙脚乱了一阵。
“这是……”
“是柴儿,容姬刚把他送来的,以后你来教养他。一会儿我叫人去一趟铃花苑,把他的乳母叫来。”
楼故重又坐回席上,看着傅雨笙在安嬷嬷的指导下,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好,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想要和她有一个孩子的愿望,此时变得愈发强烈。
一转眼,看见殷娘子也盯着那孩子,目不转睛地,楼故便笑道:“殷娘子也喜欢孩子?”
殷娘子不知在想什么,听见楼故的声音,便回过神来,向楼故笑了笑:“民妇的确很喜欢孩子,只是看见小少爷,民妇却想到了一秘闻。”
她一脸神秘的样子,楼故却未放在心上,只觉得所谓的秘闻,连殷娘子这样的市井小民都知道,他堂堂阙陵君,又岂会不知?
“什么秘闻?且说来听听。”
“阙陵君可知道,从前京畿卫有一位曾大人,去年因为犯了事,被王上削了官职,又去投奔了太子殿下撼山骑的那位?”
曾守?楼故抬起头,多了几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