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鸿轩弯着腰,低头伸手摇着收在桌子下的一堆空酒瓶,挑出几个感觉还有剩酒的瓶子,给自己凑出了一杯酒。好不容易凑出了一杯酒,喝的却痛快淋漓,一扬脖酒杯就见了底。
放下杯子,萧鸿轩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涩声说道;
“在商言商,既然入了行,就要守行业的规矩,都说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情分就不是一个商人该看重的品质。
作为一个商人,似乎天经地义就该痛痛快快心无顾忌的做这件事,可我真的就像秀秀说的,困惑了好久。
好在我想通了。
一旦放出话勾引酒廊要转让,会吸引来什么人呢?又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很明显。
有实力接手勾引酒廊的必然不会是拿工资的上班族,是有相当的经济基础的商人。大家都是商人,和商人自然要讲利益了。
勾引酒廊让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勾引酒廊的装修,还是勾引酒廊员工的专业素养?是,也不是。无论勾引酒廊的装修,还是现有训练有素的员工,再造一个都不难。
吸引人趋之若鹜的是一纸合约,我和东方罗马大酒店签的勾引酒廊占用的大酒店东配楼的承包合同,整栋楼一纸还有五年期限的承包合约。
我们已经在这份承包合约期里赚了钱,如果继续把勾引酒廊经营下去,在整个承包期内,还会有一笔稳定可观的收入。
可是也要知道签订承包合约的时候,东方罗马大酒店就是个谁都不待见的死水坑子。是我们把自己的身家压上了,想着各种法子,把东方罗马大酒店变成了如今充满生机的样子。所以,根子上讲我们并没有占了东方罗马大酒店一丝一毫的便宜,赚钱再多,良心上我们没有过不去的。
虽然都是经营勾引酒廊,和如今觊觎这份承包合约的人的目的不同。我们和钟少飞的合作目的是将东方罗马大酒店整体盘活。我们是在付出以后,才开始享受利益。
今时东方罗马大酒店早已不是三年前的状况,整个东配楼每年缴纳的承包金,依然按照三年前的价格执行,就凸显出当年我和大酒店签的八年承包合同的价值。
如今有人贪图这份合约,显然就是睁着眼贪图占东方罗马大酒店的便宜。也可以直白的讲,就是想着在公共资产上给自己挖下来一块。
呵呵,借秀秀刚才说过的话,这些人才是;在明知自己所签的合同既不符合法规,又明显在侵占公有资产,完全可以认定为是有计划的经济犯罪。
想通了这一节,把注定要无偿关停的勾引酒廊转让给他们了,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在我来讲也就没了心里障碍。
真正让我不舒服的还是人性的转变。
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多少曾经正直淳朴的伙伴蜕变成了唯利是图,把钱放到了良心和德行之上。
近一年多来,围绕着勾引酒廊有太多人显露出了自己隐藏的面目,都是生意圈子里的熟人,去到勾引酒廊消费,来了都是客,我这边热情招待完了,看到死掉的大酒店娱乐中心改名勾引酒廊,生意做红火了,回去就开始动心思,托关系找门路。软硬手段都用上了,明着要求参股,暗着想要逼我退出。有时候想想都心寒,为了金钱,脸都可以不要了。
真就是老严说的话;如今有些人德不配财,越有钱越没人品。
改革后先富裕起来的一批人,大多创业靠的是勤劳肯干能吃苦;可是其中有一部分人,到了一定的阶段,有了一定经济基础,却因为自身素质的原因,没有能力创新。又不想止步不前吃老本,心思就开始往歪路上跑。总是想着把别人做顺当的成熟产业夺过来。
秀秀,南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人存在?”
曹秀秀点头,说道;“都一样,南方也有许多人在富裕后就开始忘本。
最为密集的是开小工厂的工厂主,原本老实本分,吃苦耐劳的人,骤然间富裕了,人突然就变了。克扣工人工资,随意延长劳动时间,最可恨是廉价雇佣童工。为了榨取利益可谓是心黑手辣不择手段。
我和朋友也曾谈起,为什么保持良善的本性就这么难?
后来发现了一个特点,越是密集型产业,越是技术门槛低的产业,企业领导者自身文化素质越低,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越多。
深了说。还是整体文化素质太低,缺乏技术创新能力,竞争手段也随着低劣。
比方说,就在古城这个相对封闭的市场环境里,有一百个像你们三个人这样的组合。互相间的竞争会很激烈,但是,竞争的层面就不会是如今你们所面临的低劣,会向着创新,求变,深挖潜力等等具有能够长期共存的方向发展。由此,整个市场都会被带动着,大家一起共同努力,提高整个产业的竞争力,形成区域性产业优势。
可惜,这只是我们在纸上谈兵,空想等于在做白日梦。”
纳兰拎着陶壶给曹秀秀和萧鸿轩倒着煮好的热茶,嘴里和曹秀秀解释着,“这样喝茶不会影响睡眠,还能养胃,晚上喝了酒,正好喝这个。”
“纳兰大妈,有好东西你也给我来点,别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
小黑在客厅叫道。
曹秀秀正和萧鸿轩说到紧要处,又真的有点怕小黑那张荤素不忌的大嘴巴,忙低声催着纳兰;“去吧!快去照顾你还要人喂奶的小兄弟。”
纳兰一走开,曹秀秀就又催着萧鸿轩快说刚才被岔开了的问题,转让勾引酒廊的构思。
萧鸿轩看着热腾腾的热茶,笑道;
“曹秀秀真的是个做事的人,看来这杯茶要等凉了才有时间喝了。”
收了笑容,萧鸿轩用惯常和人谈正事的缓慢语速,轻声说道;
“转让勾引酒廊,说开了,就是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难啊!
刚刚我们也讨论过,正常操作几乎没有可能全身而退。按照刚才商量出的几个方案,最终转让价格高低都不提。无论怎样粉饰勾引酒廊,不管把勾引酒廊转给谁,最后都躲不过坑人的骂名,稍有不慎还有可能结下一个仇人。
我是从自,己想要的结果,价格低点可以,绝对不落骂名,不结死仇。
反过来,逆向在转让流程里来寻找解决的办法。
曹秀秀,说出来了,你就知道我的计划一点都不新奇。
很简单,想办法让最终接手勾引酒廊的人,不是从我们手里接过的勾引酒廊。”
曹秀秀立刻明白了萧鸿轩的思路,也认可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马上就追问道;
“具体的需要在中间过一次手的人找好了吗?我可以帮着找人帮忙。”
萧鸿轩习惯的揉了揉鼻子,手放下的时候随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已经在筛选,要淡化我和勾引酒廊的关系,可能中间需要不止一次过手。
这样的操作难的不是找到既有经济实力做证明,还可靠的帮手。最难的地方是找出合适的转让借口,正是兴旺的好生意,忽然间就要转手,几百万的转让金,谁都会先打探清楚了,确认没有隐藏的风险,才敢接手。
我这里的理由也是你们过来前才刚刚找出了,苦思了多日,没想到无意间便找到了。
好好,好,你别催,我说。
今晚在钓客食府,谢莹不舒服,当着大伙的面推了我一把,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当时没引起轰动,是大伙顾忌我的脸面,故作没有看见。
交情够,情面大,会来找我问原因的人也就有限的,最亲近的几个人。
借着这件事,我会把话传开,谢莹不喜我经营勾引酒廊,怀疑我和酒廊的某个姑娘搞婚外恋,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勾引酒廊和老婆,我萧鸿轩只能选一个。
你看这样一个理由能不能让人满意?”
谢莹安置姚烟霞睡下,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听着萧鸿轩和曹秀秀谈话。
过往从来没在萧鸿轩生意上花过心思,自以为萧鸿轩跟纳兰小黑总是高高兴兴,无忧无虑就把生意渐渐做大了。大大小小的商铺食府酒廊和这个家的关系就是每个月底上交的利润。
今夜,曹秀秀层层剥茧似的,一个一个问题追问着萧鸿轩,谢莹也就一层一层明了丈夫萧鸿轩平静的外表下,层层设防的柔软。
谢莹忽然觉察到今天的萧鸿轩不同寻常。
萧鸿轩在不停地诉说,好像一个人要把闷在心里的心思都说出来。想来是憋的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够让他放下防备,敞露开心田。
谢莹心里升腾着的情绪带着苦还泛着酸,理智让谢莹想要体谅丈夫萧鸿轩,这几年自己已经习惯了丈夫在外面不住的开店,除了第一间店开业,自己还有着惊喜,后来的就淡了,觉得就那样吗,一间小店铺,一间食府,又多了一间而已。如今想来,确实是自己忽视了丈夫萧鸿轩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情感又驱使着谢莹怒火中烧。
餐桌边有问有答,激发了丈夫萧鸿轩放开怀抱畅所欲言的人不是自己,不是自己这个和丈夫朝夕与共生活在一起的妻子。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说,说你的困惑,说你的疲惫,说你的恐惧,说你的伤感。我是你的妻子,你最亲的亲人,你能这样和曹秀秀侃侃而谈,却不愿和我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