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宫宴已经过了大约十日了。
顾离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提着笔,却半晌没能落笔。
笔上的墨似乎有些蘸多了,顺着白色的笔毫缓缓滴落,最后“啪”的一声,落在宣纸上,将纸溅上了星星点点的墨色。
顾离搁下笔,有些烦躁地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长叹一口气
宫宴上顾璃所说的话,终究还是叫他有些在意。
他细细回想,当初白墨究竟是什么样的?
记忆里,白墨似乎并不出彩,沉默寡言,年纪也小,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性子也不张扬,明明是一个将军,倒像个军师,存在感也低到不行……
总之,不是现在那个在宫宴中表现出彩的白衣张扬少年郎。
他沉默着,窗外骄阳似火,蝉鸣蛙噪,室内却安静得好似时间都停滞住了。
他知得宫宴那日白墨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及时将座下臣子的思路打断并转移……
但是,万一这是专门为了给他下套而特地做出的一场戏呢?一场精妙绝伦,只为哄骗住稳住他的戏呢?
他不想赌,更不敢赌。
顾离收回思绪,定了定神,朝外面唤到
“去天牢。”
天牢的一间普通牢房中——
顾璃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也脏得有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脸上也有些脏兮兮的,却也能看出原本的美貌。
她安静地坐在牢房的角落,刚刚进来的几天,她大骂着顾离,用词低俗到了极点,可没人理她。
狱中的守卫被闹烦了,骂道
“就这种跟个乡野村姑一般的泼妇,也好意思说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女皇?!”
这一句,却让顾璃安静下来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番模样?!
她应该是威严的,高傲的,宛如一只栖息在这棵叫做“凰国”的大树上的凤凰,接受着所有人的敬爱!
而那个顾离……
他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懦弱的妃子生下的一个废物罢了!
他应该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懦弱的样子,躲在他母妃的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她,唤上一句
“大姐姐”
他应该像一只小小的麻雀,被人按住,动弹不得,看着他的母妃被人按住,掌嘴,原因是——
他不配叫她姐姐,这是对她的冒犯!
他那母妃也是个麻烦的女人,被掌了嘴后,生病高热不止,硬生生地冻死在了那个冬天。
或者说他应该是无能为力地,只能看着她把他母妃留下的那个叫平安的宫女,从他身边硬生生地带走……
最后还给了他一具冰凉的,身上布满淤青的,狼狈不堪的尸身。
而她们大发慈悲地告诉他——
这个卑贱的宫女与人私通,死在了床上。
这件事是真是假,又会有谁能够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