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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桐县工厂的秘密

仓里满穿着风衣站在桐县工厂的会议室里。他环顾着墙上挂着的各色旌旗,镜框,还有题字——桐县优秀私营企业;桐县经济贡献奖;桐县优秀企业家董宗……仓健和胡晓丽也都站着,东看看,西看看,貌似在等什么人。仓健低头看着窗子外面。仓健突然喊:

“咦?他怎么跑了?”

仓里满和胡晓丽都跑到窗前往楼下看。只见保姆车朝厂区外面开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像青铜器钟鼎一样洪亮的声音。

“仓总!欢迎欢迎欢迎!兄弟来晚了!”

三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董宗正大踏步地走进来。他六十岁左右,矮个,圆脸,头发茂密,全白,卷曲着披在脑后,咋一看颇有艺术家的腔调。仓里满走过去和他握手,拥抱,然后说:

“董宗,我还是不知道应该叫你董总,还是董董,还是……”

“哈哈哈!你又来了,还是十年前那一套!”董宗的胸腔共鸣功率很大。

“可不是吗,我还是十年前那一套,可是你不一样了啊,十年前你还是个乡镇小厂。”

“现在也还是乡镇企业,就是规模大了点。一会儿我带你看看,不急。这两位是……”

董宗看着仓健,仓健面无表情。他又看向胡晓丽,胡晓丽微笑着,盯着董宗的眼睛。

仓里满说:“仓健,我的侄子,胡晓丽,我侄媳妇。”

胡晓丽走向前去,伸出右手。

“董先生,您好!我是胡晓丽。”

董宗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董先生?这个好!仓总,你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吗?看,董先生!怎么样?大气!到底是上海来的,还说您好,不是你好,哈哈,我听着别提多舒服了。”

董宗握着胡晓丽的手迟迟没有放下。胡晓丽一直微笑着盯着董宗的眼睛。董宗松手看着仓健。

仓健说:“你好,董——先生。”

“你好你好!”

董宗和仓健简单地握了握手。仓健一脸不高兴。

“那,你看这样好不好,仓总,”董总说,“我带各位看一看我们的厂子,然后去我办公室喝茶,接着我为各位接风洗尘,咱们喝好,吃好!怎么样?”

“周到。”仓里满点头。

“必须的!你们头发都没干透,想来是一大早都洗澡了。我说你们上海来的就是讲究,每天洗两次澡,呵呵……衣服也皱巴巴的还有尘土,这就怪我们这儿空气太差,都是经济弄的,我们正在改。所以一会儿在我这儿接个风,洗洗尘,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能洗澡啊?”仓里满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

董宗颇为吃惊:“还洗?!”

桐县工厂现代化的标准生产厂房内,地上一尘不染,画着红黄白标志线和导向线,机器分列两旁,间隔有序。几条流水线旁有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来回操作着。顶上悬下各种招牌,上面写满了注意事项之类的警示语。

董宗带着仓里满三个人走在中间的过道上。董宗在讲解着:

“本来我们有一位专业讲解员,可你们仓总要求低调,所以就由我这个老头子来讲解。”

“由当家人亲自讲解我们真荣幸!”胡晓丽很兴奋。

“哈哈哈哈!真会讲话。你们仓总也是当家人……”

“董总?董先生?”仓里满朝董宗挤眼睛,董宗也已经意识到可能说错话了,忙说:

“哦,我是一直把你们仓总当做自己人的,你们也不要见外。这边请!”

几个人走到一台机器旁边。这是一台挤出机,此时正挤出长长细细的蓝色塑料管。

胡晓丽惊呼:哎唉!这不是CBC导管吗?原来是生产这个的!”胡晓丽惊呼。

“哈哈哈!现在看明白了吧?”董宗掩饰不住得意。

“和我们卖的朗飞的管子一模一样!”

“这只是管子,最后的成品还是不一样。必须的,不能一样!”

“懂了。”

仓里满指着机器说:“这挤出机是奥尼尔的,你可真下了本钱啊董先生。

董宗看着仓里满,然后靠近他和他耳语:“还不是你让买的?”

仓里满大声地笑:“哈哈哈哈!妥了,我们国产的CBC导管完全可以赶上进口的了。”

董宗有点吃惊地看着仓里满。胡晓丽装作没听见,仓健却是一脸无所谓。

胡晓丽问:“老董,你们的导管也卖到医院里了吗?”

“那是!必须的!不然卖到哪里去?”

“那不是和我们卖的进口导管是死对头了吗?”

“是竞争,姑娘,是竞争。”

仓里满插嘴:“医院里既有进口导管,又有国产导管,医生各取所需,两不相干。”

胡晓丽点头:“和谐。”

董宗点头:“和谐。”

仓里满环顾四周后说:“看你这规模,董先生,你一年的销量不少啊?我这掐指一算……”

“不用算,仓总,一会儿我汇报给您。”

仓里满凑近董宗,微笑着看着他说:

“别装!”

“那你还问我!”

说完董宗指着远处一个在机器间穿梭的身穿亮黄色衣服的眼睛男,“仓总,那就是你十年前见过的李工。要不要喊他过来?可能他都已经不认识你了。”

“不用。低调。还没到高调的时候,董先生。”

“明白了,仓总。”

两个人同时看向仓健和胡晓丽。仓健手插在口兜里东看看西看看,胡晓丽却一直盯着挤出机。

董宗低声问:“你要让他接手?我看着怎么……”

“谁?”

董宗朝仓健努了努嘴,“你不是说今天带接手的人给我认识吗?可我看这位仓健好像……”

“好像什么?”

“不敢说。”

“说!”

“他看起来有点,有点不是我们一路人的样子。哎,也许是我多心啊,你选的人,应该没错。也许他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呢。她媳妇倒不错,有点气场。”

“呵呵,虽然你只有一只眼,但眼光还挺毒。”

“啊?”

仓里满突然大声喊:“走了!”

仓健和胡晓丽走了过来。胡晓丽一脸兴奋,仓健却百无聊赖。

会议室里仓健一个人在里面踱着步。他两手插在裤兜里,毫无兴趣地看着镜框里的照片。突然,镜框里有一张不显眼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照片里面是年轻的董宗意气风发地骑着一匹马,站在草原中央,背后群山起伏。仓健靠近了一点再次细细辨认。然后——

仓健自言自语:“这不是磊矶村吗?原来他也是磊矶村的人?天,又是满叔的布局!”

他又看了一会儿照片便失去了兴趣。他从窗子里看楼下,看见了保姆车已经回来了。

此时在董宗的办公室里,董宗和仓里满相邻坐在可以把人淹没的软沙发里。胡晓丽坐在仓里满右手边的沙发里,不,不是沙发里,而是沙发上,因为她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免得像两个男人一样淹没在沙发里——男人可以被淹没,她一个女人,不行。这个她懂。不过真的很累!看她的脸就知道。

仓里满说:“这沙发真堕落,坐在里面啥想法都没了。”

他把头靠在椅背上,两只手臂搁在扶手上,身子是淹没在沙发里的,只露出腿。

董宗如法炮制。不过他的肚子比仓里满鼓出来很多,所以身子没有完全被淹没。

“恰恰相反,我坐在这沙发里倒是什么想法都有了。”董宗觉得自己说得很有水平。

“董先生,见过胡晓丽女士。她是我的接班人。”仓里满话锋突变。胡晓丽惊讶地看着仓里满。不过这惊讶瞬间被一丝笑容掩盖,笑容之后是矜持。

董宗猛然从软沙发里跳了出来。他把双手在自己衬衫上擦了几下,走过去向胡晓丽伸手,“胡晓丽女士,请多关照!”

胡晓丽继续矜持。她伸出右手,想着和董宗握一下手,没想到董宗把她的手翻了过来,手背向上。胡晓丽的双眉一皱,还没等她明白过来,董宗已经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董宗保持着低头吻手的姿势退后了几步,这才直起了身子。他勾着腰看着胡晓丽。

胡晓丽显然已经懵了。可是她知道不能露怯,便不动神色地收起了右手,看着董宗。

“坐吧!”她威严地说了一句。

董宗退回到软沙发里,又把自己陷了进去。但马上又一挺肚子,直直地坐着,不敢懈怠。

胡晓丽暗暗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背。手背上很干净,她放心地抬起头来。

仓里满看着这一切颇为得意,“董先生,老董,董老,我的眼光不错吧?”

“我刚才说错了,仓总。我还以为是她男人。”

“我一开始也想着立她的男人做当家人,后来才发现,她才是我需要的人。”

“仓总英明。”董宗点赞。

“晓丽,知道为什么刚才要把你男人支走吗?他现在一定把我恨得牙痒痒的。”

胡晓丽看着依然陷在沙发里眼睛看着天花板的仓里满,“您,是要祭出秘密武器了?”

那一边,在会议室楼下,仓健朝保姆车走去。坐在车里的司机看见仓健过来,就跳下车看着他。仓健打量了一下司机,“你刚才干嘛去了?”

“买衣服去了。”司机面无表情地说。

“买什么?衣服?”

司机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他指着椅子上摆着的一包衣服,“给你们的。刚才我看见你们的衣服都湿了,就去买了这些给你们换上。”

仓健不敢相信地走过来从车里拿出那包衣服。里面果然有几件外衣。

“好样的,你还挺机灵。去哪买的啊?”

“我查了淘宝,发现这镇上有一家淘宝店,我就直接过去取了,还免了快递。”

“对了,说起淘宝,我手机呢?”

“你们三个的手机都在我这儿。你老板说了谁也不能给,回到酒店我才还给你们。”

“我现在没事,他们在开会,我没事,你给我!”

“不给。”

“你小子咋这么犟的,给我!”

司机不吱声了,但他也没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仓健。仓健一个箭步冲到副驾驶位子上就要拉开手套箱。司机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仓健的手。两个人扭打了起来。仓健大喊:

“谁都欺负我是吧?我还真不信了!”

他一脚踹在司机的肩上。司机退后几步,踉跄倒地。仓健又要开手套箱,司机又扑了上来。

办公室里,仓里满还是陷在沙发里不能自拔。他头靠椅背,看着天花板,嘴里说着话。

“经过了十年的研发,我们终于成功地做出了这个产品。董老?”

董宗起身走到保险柜前,扭开了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金属盒子。胡晓丽好奇地看着。

“打开。”仓里满说。

董宗把银色逼人的盒子放到胡晓丽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手套带上,接着轻轻打开了盒盖。盒子里居然有金光扑出!胡晓丽起身好奇地看向盒子里,然后惊呼道:

“哇!真美!”

“像什么?”仓里满问。

“像,像雪鹰的爪子!”

董宗点头:“不愧是磊矶村的孩子,一看就懂。”

“不错。这就是我们研发了10年,从雪鹰的爪子里得到了启发,做成的产品。”

“简直是艺术品!”

“做成这产品的那天,我们几个都哭了。收起来吧,董老。

董宗的双手一直没离开盒子。仓里满这么一说,他马上盖上盒盖,把盒子锁进了保险柜。仓里满继续说:

“晓丽,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我们的新产品。刚才这个只是艺术化的纪念品,好看,不能用。”

胡晓丽两眼放光地问:“这个产品如果卖到医院里,是不是其他牌子的导管都得甘拜下风?”

“说到点子上了。岂止是甘拜下风,应该是毫无还手之力。”

董宗回到沙发里坐下。他差一点有陷了进去,还好挣扎着又坐直了。胡晓丽看着他。

董宗尴尬地笑了,“不好意思!这沙发……”

胡晓丽没有理会他,“连号称世界第一的朗飞也毫无还手之力?”

“没错。”仓里满说,“因为我们完全颠覆了传统CBC导管的设计理念。这款新产品恐怕是国产品牌击败进口品牌的最好例子。我们不靠价格取胜,我们靠设计。我们有专利。”

“就是说我们可以研究出比老外还要棒的产品?”

“完全可以。我从来没想永远替老外卖他们的产品,从来没有。”

胡晓丽的眼睛里闪着一亮一亮的什么东西——眼泪?闪了一会儿,她说:

“酷毙了!”

仓里满的嘴角不露痕迹地拉出一丝笑意。他的眼睛仍然看着天花板,“你说,我们要不要马上推出这款新产品?这可是真正的千马品牌。”

说着仓里满终于直起了身子,哦不,只是直起了脖子。胡晓丽想了一会儿,“我想你不会马上推出。因为现在朗飞正想着要买我们千马医疗……”

“所以呢?”

“所以还不如把现在的千马卖给他们,我们另起炉灶卖这款新产品啊!”

说到这儿胡晓丽貌似突然想明白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眼睛闪闪地盯着仓里满。

“然后呢?”仓里满依然死样怪气地问。

“然后我们就和他们打,在市场上竞争,我们有更好的产品,一定能打垮他们!”

胡晓丽越说越激动。她挥舞着已经握成拳头的右手,貌似要打架。仓里满却依然冷冷地问:

“有了好产品可不一定能打垮他们。朗飞可是跨国企业,世界第一品牌。嗯?”

“仓总是故意考我呢,董老你听出来了吗?”胡晓丽看向一边的董宗。董宗呵呵呵地笑着,拼命地摇手,“我听不出来。你们高手过招,我吃瓜。请继续老大!那个,不敢喊我董老,老董就行。”

“仓总,你应该不会把石总的后勤公司和杨总的餐饮公司也卖了吧?”胡晓丽问。

“哈哈哈哈!考试通过!”仓里满大笑,“董老,我可以喊你董老,你还满意吧?”

“哎唉!刚才我就说过这姑娘有大气场,是做老大的料!”

“气场是气场,还得有脑子!她跟龙岗没多久,就已经知道龙岗的公司和高南的公司对销售,对打开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好,我没看错人。”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喜欢多看,多问,而已。”胡晓丽突然害羞起来。

“好一个而已。”仓里满说,“我们不卖后勤和餐饮,那是我们的根基。朗飞那些老外,懂个屁!”

“啊?”董宗以为仓里满在喊自己。

“没喊你。我是和晓丽说老外,他们不懂我们的机关——而已。”

“哦,你们继续。”

这时仓里满已经从沙发里直起了身子。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仓里满站起身子,“董老,可以让我和晓丽单独呆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我走。”

说着他站了起来,先对仓里满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胡晓丽欠了一下身。胡晓丽看着他没动。

仓里满看着董宗关上门。他的脸色一下子肃杀了起来。他开始在屋里踱步。胡晓丽坐着。

仓里满环顾屋内,一直踱着步不说话。胡晓丽发现他在观察屋子的角落,便站起身来,“我们走!”

仓里满一愣。他看着胡晓丽走到门边打开门,然后又回头看着他,貌似在等他一起走。

仓里满想了一想,微微一笑,然后跟着胡晓丽一起走出办公室。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董宗离开办公室后突然响起仓健,便急匆匆地来到会议室,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

他疑惑地走到窗前往楼下看。

“啊呀!这咋还打起来了呢?这个仓健,和他女人没法比!以后有的苦呢。”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会议室外走。

此刻仓健已经把司机压在身下,还给了他重重的一拳。司机捂脸。仓健又跳上车,司机扑过来。

董宗从楼里跑出来,边挥舞着手边大声喊叫:

“别打啦!干嘛你俩,住手!”

司机把仓健拉下了车。仓健和他又扭在了一起。董宗过来拼命把两人拉开。

“干嘛你俩?在我的地盘干仗啊!松手!”

两人终于松手。司机摸着刚才被打的脸,右颧骨那儿红肿起来了。

仓健喘着大气喊:“都他妈的欺负老子!喂,我媳妇呢?”

董宗忙说:“和仓总在一起呢,还在办公室里开会。”

“带我去找她!”

董宗面露难色。可是看着仓健气势汹汹的样子只能跟着他朝楼里走去。司机看着他俩离开。

来到办公室外,董宗小心地敲着门,没人应答。仓健推开董宗,用力拍门,还是没人。

“开门!”仓健大喊。

董宗也已经一脸疑惑。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两人发现里面没人。

“人呢?”仓健问。

董宗摸着自己的脑袋,满脸写着两个字——见鬼!他蜷曲的一头白发也被自己弄糟了。

“你打电话啊!”董宗瞪了仓健一眼说。

“手机都在车上呢!都他妈的神经病!”

一会儿,两人来到工厂保安室。

董宗和仓健站在电视监控屏幕前。一个保安正一边操作控制杆,一边指着屏幕,一边说:

“看,正散步呢,没事!”

“有没有事你说了算啊?”仓健怼了回去。

保安一脸委屈地看着仓健,说不出话来。仓健又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董宗忙打招呼:“他今天有点委屈,你多担待!”

“我还委屈呢老板!”

董宗拍了拍保安的肩膀,然后也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此时仓里满和胡晓丽正慢慢地在厂房间的小路上走着。有隐约的歌声飘来,是《鸿雁》——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唱歌。”仓里满软软地说。

“唱吧!”胡晓丽知道仓里满真会唱。

“可以吗?”

“嗯!”

仓里满稍稍清了清嗓子。他一边走,一边声情并茂地跟着喇叭里的歌声唱了起来。

“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音乐过门。胡晓丽侧头看着动情的仓里满,微笑着。仓里满陶醉地摇着头。两人继续走着。

仓里满继续唱:“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长,草原上春意暖……”

“唱得真好。”胡晓丽笑成了一朵花。

“好在哪里?”

“是真情流露。”

“说对了。唱歌,不是拼嗓门,是拼情感。有真感情,唱啥都好听。”

“唱的时候你的脑子里是不是都是磊矶村的画面?我都快哭了!”

“是的。你知道这歌我最喜欢哪一段吗?”

歌声传来:“……酒喝干,再斟满……”

胡晓丽忙说:“就是现在这段!”

歌声继续:“……今夜不醉不还……”

仓里满马上跟上喇叭里的歌词继续唱起来: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爽!就冲着你唱的这段我就跟着你干,满叔!”胡晓丽欢呼道,“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听着就接地气,真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情呢!”

这时仓健也来到了厂区。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快步走着——他在找胡晓丽。

仓里满和胡晓丽在厂房之间走着。

“其实我们的新产品还不能马上上市,因为临床试验还没做完。”仓里满说。

“临床试验?”胡晓丽扬起了眉毛。

“用我们的新产品和朗飞的导管比较,看医生更喜欢哪一个。”

“结果呢?”

“说了还没做完呢,结果还不知道。”

“你不会做这么没把握的事吧?如果试验结果不好,你十年的努力岂不是全部打水漂?”

仓里满笑了,“我肯吗?”

“你不肯。好吧,我知道你有把握。我就不多问了。”

“你真的很会进入角色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已经很有老大的腔调了。”

“我不会浪费时间去调整自己的角色,我想你也不会给我时间。我必须马上穿上戏装。”

“好极了。可是你必须要知道临床试验在瑞济医院做,由李云鹤老爷子领头。”

“我已经猜到了。这也正是你不怕董宗临阵倒戈的原因。”

“没错。有临床数据在手,你不用担心董宗会出幺蛾子。”

“可你仍然不相信他,对吗?刚才你还担心他办公室里有窃听呢。”

“刚才我也是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不大可能有窃听器的。”

“你越来越多疑了。大家都在这么说,说你变了。”

仓里满没有接茬。他俩继续没有目的地随意走着。没一会儿仓里满又开口了。

“试验结果一年后出来,会在瑞济150周年院庆的庆典上公布。”

“很牛。所以,要在院庆前把千马医疗卖掉。”

“没错。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我比谁都着急卖掉千马医疗。呵呵,真是讽刺。”

“那你还端着架子?”

“因为龙岗还没准备好,万总还没准备好,还有,你丈夫还没准备好。”

“他们不像我会这么快进入角色的。”

“没错。一旦你正式上位,龙岗必反,所以我要做些事情让他服你。”

“电梯招标?”

“嗯。这事是我求韩门帮的忙,他一口答应,我还得谢谢他。”

“韩门?原来如此,都以为你俩是死对头呢!”

“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说着,仓里满的眼前闪现出这样一个镜头——

夜晚,韩门的办公室里传来敲门声。韩门转头看向紧闭的门。

韩门:“请进!”

稍顿,门“咔嚓——”一声开了。从韩门的视角看过去,一个模糊的人影侧身进了门。

韩门一直看着那个人向他走过来。他脸上慢慢地堆起了笑容,眼里则充满着期待,“请坐!欢迎来到我的新办公室!”

原来走进来的人是仓里满!他走到韩门办公桌前坐下。韩门一直看着他。

“做个交易吧。”仓里满说。

“爽快。”韩门说。

“交易就是交易。我们俩的旧账还得算,这个我不会忘记。”

“成。你不和我斗就是不舒服。行,你要我做什么?”

仓里满一激灵回到了工厂厂区。他继续说:

“是我策划了门诊电梯招标的事。这次韩门会让千马输得没有脾气。”

“因为,是你要让千马输?”胡晓丽渐渐懂了。

“是我要让龙岗输!让他输得没有脾气。”

“那输了之后,怎么收场呢?”

仓里满侧过头看着胡晓丽,“这就是我们新上位的老大该出手的时候了。嗯?”

“懂了。”胡晓丽抿着嘴说。

两个人拐了个弯,继续边走边谈。那边,仓健也在厂房之间绕来绕去寻找这两个人。

“万医生,你是压不住的。”仓里满突然来了感情。

“他还有郭美歌,赵一北一帮人。上海帮,难弄。”

“所以,他们必须走。”

“最好的去处莫过于去朗飞了。一起收购过去,也许万总能到那儿做老大。”

“他当然有资格在朗飞做老大。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高明……”

“那就让他们去折腾吧。可是怎样才能好好地送走万总,万医生?不能把他惹毛了。”

“只有一个人能帮这个忙。那就是他的徒弟——郭美歌同学。”

胡晓丽侧过头看着仓里满。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稍后胡晓丽说:

“懂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今年不给郭美歌千马奖的原因。”

“我就怕朗飞那边的人太弱,根本说服不了郭美歌,那就没戏了。”

“你不会找朗飞的人帮忙了吧?”

“没有。朗飞的人做不了大事,不能找他们,会坏事。”

“我也想呢。那你怎么知道朗飞在策反郭美歌?”

“除非我大错特错,这是他们必然会做的事情。”

“好吧。如果他们说服不了郭美歌,就还得找韩门帮这个忙了。”

“你的脑子转得真快啊!我可不会再去找那个冤家咯。”

“我去。”

“好啊。反正你们已经认识了,不是吗?呵呵……”

“我发现他不穿白大褂的。”

“那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医生了。”

胡晓丽“啊”了一声,嘴巴半天合不起来。她看向仓里满的时候发现他脸色肃杀地说:

“江湖恩怨,不谈也罢。”

两人又拐了一个弯。那一边,仓健还在厂房之间绕,貌似越来越着急。

“要善待万医生。”仓里满说。

“懂了。以后千马卖了,新公司就取名万马吧,纪念万总,而且还多出九千匹马。”

“还能不能聊了?第二句话,要利用韩门。”

“第三句话,要压住石总。”

“第四句话,要牵制董宗。”

“也只能牵制一年而已。万一,临床数据公布后他要反怎么办?”

“关键就在这一年。你有一年的时间买下他的这个工厂!”

说着,仓里满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拥抱厂区的动作。胡晓丽却冷冷地说:

“他不会卖的。他只有一只眼睛,但我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执着。”

“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你是老大,你想办法。”

“懂了。”

“第五句话,李老爷子……”

“都说他是你的继父。”

“可惜,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相信我了。他开始害怕,而且和我讨价还价。”

“怕什么?”

“怕有一天我会被拿下然后坏了他的名声。他也开始怀疑我行贿,我腐败。”

“人越老,越在乎名声。”

“话里有话呀。”

“我丈人,仓健他爹,你的兄弟,就是一直说你在上海做坏事,才不让我们来找你。”

“其实你现在是最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的人。连万总也从来不敢问我。”

“我不问。”

仓里满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胡晓丽。胡晓丽也停了下来,盯着仓里满的双眼。

“不问我也要回答。因为这很重要,对你,对仓健!”仓里满突然急切地说。就在这时,仓里满的眼角瞥到了远处仓健的身影。显然仓健也看见了他们,他一晃又不见了。仓里满一笑:

“说曹操,曹操到!”

胡晓丽发现仓里满看着自己身后,也马上回过头去看。

“谁?”她问。

“是仓健。他一定在找我们。他现在肯定在从后面绕过来想听我俩在说什么。”

“我去找他!”

仓里满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这是个好机会。让他过来偷听,我们演一出戏给他看。”

那一边,仓健绕着一个厂房跑着。跑了大半圈,他停下来躲在厂房的拐角处探出脑袋看——

仓里满背对着他,胡晓丽面对着他,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说话。仓健支起耳朵。

“你现在就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连万总也从来不敢问我的!”仓里满的声音大得夸张。

“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坏事,在上海?!贿赂,腐败?!”胡晓丽的声音尖得刺耳。

仓健继续支着耳朵……

“是不是仓健的爹让你问的?”

“是我要知道!是仓健要知道!否则我们跟错人了!满叔!”

仓健一听更来劲了。他使劲地掏了掏耳朵,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没有!从来没有!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这个信任,你就不要跟我!你们回磊矶村去吧!”

“你发誓!对着雪鹰发誓!”

胡晓丽右手指着天空。天空中还真有几头雪鹰飞过。

仓里满站直了身子,然后举起右手,指着天空,“如果刚才我说了假话,我被雪鹰抓走,死无葬身之地!”

胡晓丽慌乱地想用手捂住仓里满的嘴可是没有真做。

她低声说:“这誓发得重了。”

“我不怕。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会拿雪鹰开玩笑!继续!”

“你敢不敢到磊矶村当面和我老公公说这些话?”胡晓丽继续尖锐地喊。

“我会去。西安展会结束后我就去磊矶村找你老公公,让他放心你们跟我做事。”

仓健听着,松了身子,低头想着什么。然后他听见胡晓丽喊:

“那好,我答应你,做你的接班人,当千马的当家人!”

仓健惊得差点摔倒在地!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新把脸贴在墙角,偷看——

“太好了!仓健刚才也说了,只要你做老大,他一定会永远顶你,永远不反!”

仓健突然大喊一声跳了出来!

“我这就反!”

胡晓丽作吃惊状,“啊——————!!!”

仓健被胡晓丽出其不意的惊叫声吓了一跳,连身子都晃了一晃!

仓里满指着仓健大喊:“放肆!你偷听当家人说事!”

仓健从惊吓中醒悟过来,定了定神,然后打足了气——

“狗屁当家人!”他抓住胡晓丽的胳膊,“你这就跟我回磊矶村,你已经玩得太疯了!”

胡晓丽挣脱了仓健的手,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仓里满。仓里满对着仓健大叫:

“你喊什么?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你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每次!”

“你从一开始就打晓丽的主意,还说给我机会?”

“错。我一开始是打你的主意。我让你推迟两个星期办喜酒,就是为了准备好雪鹰让你能在雪鹰袭击的时候自残!可是你怕了,不干了。这是你的第一个选择。”

胡晓丽暗暗一惊!可是她马上恢复了镇静。

“哪有自残的?我傻呀!”仓健怒了。

“好!可是你却把我的计划告诉了你媳妇。这是你的第二个选择。这个选择导致了她,你媳妇胡晓丽,做出决定——你不干我干!结果她自残了。”

“你送钻天炮来干嘛?!”

“这是你的又一个错误选择——点了钻天炮!如果你不点,就啥事都不会发生了!”

胡晓丽的眼前闪现出这个镜头——

磊矶村仓健家院子里……

胡晓丽:“你真的要点钻天炮啊?你不怕找来雪鹰?”

仓健:“雪鹰怕啥!老人们都说好多年没见雪鹰了,这要真召来雪鹰那可是大吉利啊!走!”

胡晓丽再一次抓住了仓健。她盯着他看,低声说:

“雪鹰一来,你的生活可能就从此改变了,仓健。你想好没有?”

也许此刻的仓健也看到了这个镜头,他低下了头,貌似有所领悟。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改变也太惊天动地了。”

仓里满看着仓健余怒未消,“你既然不想来上海了,干嘛还点钻天炮?引来了雪鹰,还把一个登山的人给害了!”

仓健抬起头看着仓里满,气得浑身发抖,“那个人变成是我杀的啦?你别血口喷人!”

“难道不是吗?你不引来雪鹰,那个人怎么可能被抓到天上摔死在山谷里?啊?!”

胡晓丽瞪大了眼睛看着仓里满,貌似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仓里满却还不罢休,“你一步错,步步错!来上海后,我让你们选做什么工作。你马上选了去跟黑叔学开车。可是你媳妇呢?选了一个最苦最累的活,就是去做医院后勤!”

胡晓丽对着仓里满做手势,要他不要再说了。仓里满当做没看见,继续说:

“现在我选她做老大,你不爽了。可是都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啊仓健!”

胡晓丽过去拉了拉仓健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打开。仓里满朝仓健走进一步,“还有,你们来我办公室那天,万总让你代表千马去瑞济医院开会。你怎么也不敢去,结果还是你媳妇去开了会。要知道,那时候她刚刚看完医生,脸上的伤口还疼着哪!”

这时,天空中开始砸下大大的雨滴。可是三个人都没有感觉到。仓健终于开口了:

“你眼里就只有她没有我!你从来不知道我在上海的感受!我恨上海!我恨你!”

说着他拔腿就往回跑去。雨一下子吓得大了,仓里满和胡晓丽追着仓健一路飞奔。

“你停下!混账东西!”仓里满大喊。

“仓健!往车上跑!”胡晓丽大喊。

天降大雨。保姆车停在楼前。仓健,仓里满,胡晓丽一个跟着一个往保姆车这儿飞奔而来。

仓健第一个赶到。他拉开车门,跳上了车,把正对着后视镜摸受伤的颧骨的司机吓了一跳。

“哥,你们……”

“快开车!要出人命啦!”仓健大喊。

司机大惊,马上发动车。就在这时,仓里满和胡晓丽也先后跳上了车。

司机见状更惊慌了。他一松手闸,一脚油门,保姆车“呜”地一下冲出厂区。董宗从楼里冲了出来,他站在雨里拼命地挥手喊叫:

“喂!怎么都跑了啊!还洗尘哪!洗尘!这……”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站在雨里。他用双手接着雨水,苦笑着直摇头说:

“不用洗了。”

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保姆车内司机紧张地开着车在雨里行驶。稍顿,他看了看后视镜,然后问:

“哥,安全没?”

“安全。没看见车上坐着俩老大呢,不要太安全哦!”仓健没好气地说。

“哦。”

仓健和胡晓丽分开坐了。他俩在第一排一人一个座位。仓里满又坐回到后面一排。大家无语。一会儿司机又问:

“哥,咱回酒店啊?”

“我不是当家人,我不做主。喂,你们谁老大啊?吱声啊。”仓健不依不饶。

胡晓丽回头发现仓里满在偷笑。

“进城。去管仲梨园。”仓里满说。

司机一愣,“管仲梨园?那是夜总会啊,现在是吃午饭时间……”

胡晓丽打断司机,“说了关公梨园就是关公梨园,没到晚上就不是夜总会。”

“哦。不是夜总会。不过不是关公梨园,是管仲梨园,有名!”司机忙改口说。

仓健大喊:“你居然敢和我们当家人顶嘴?开你的车!”

司机不吱声了。保姆车一路往前,飞驰而去。雨势不减。

车内安静,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司机拿起副驾驶座上的衣服袋子,往后递过来,说:

“哥!你买的衣服你忘了?”

胡晓丽好奇地看着那袋衣服,然后又看向仓健。仓健一脸糊涂地接过衣服袋子。

“我买的衣服?”

“对啊。刚才不你让我去给你媳妇买的衣服吗?你说她衣服淋湿了,买新的换上舒服。”

“啊……啊这……你还真去买了哈?”

“哥你交代的事我必须服务好啊。”

胡晓丽激动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仓健问:

“你帮我买衣服了?哇!这事可大了,头一次啊!而且还雪中送炭!快,我看看!”说着她抢过衣服袋子,然后开始撕开,“对了,司机师傅,多少钱啊?”

“100块正好,我杀价杀到100,正好把你上午给我的100给花了。”

“那100是给你洗车用的啊。”

“不用。我已经把车椅擦干净了。”

“哇!有三件衣服哪!你可真有心,仓健,出人意料!”

仓健晃着脑袋,“你们两个都是老大,就我是小弟,我哪敢不有心哪!这年头小弟难做啊!”

胡晓丽挑出一件往后递给仓里满,“满叔!这是你的,快换上!”

仓里满接过衣服,“谢谢老大!”

胡晓丽喊:“满叔谢你哪仓健!”

仓健也喊:“我不是老大,是谢你哪!”

仓里满叹气,“没劲!”

他把衣服凑到眼前看了看,闻了闻,点点头,然后开始脱自己的外衣。

胡晓丽递给仓健一件衣服,“你也换上。这衣服还不错咧。谢谢你啊司机师傅!”

司机“哦”了一下,看着后视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哥是个好人,你们别再欺负他了。”

仓里满再也忍不住了,放开了喉咙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胡晓丽也笑着说:

“谁欺负他啦?他不欺负我们就好了,真傻!”

胡晓丽拿起最后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满意得合不拢嘴。

雨停了。城里的马路上车流如织,保姆车走走停停,终于从马路上拐进了一个胡同。再一拐,便到了管中梨园的大门口。车停下。

不一会儿,在管仲梨园大堂里,一个表情异常镇定的女领班带着仓里满,仓健和胡晓丽三个人往包间走去。胡晓丽不禁好奇地问:

“这谁呀大堂里供着的?”

“管仲。”领班说。

“谁?”

“管仲。就这家店名字的那俩字——管仲梨园的管仲。”领班不惊不咋地说。

“不是关公?”

仓里满笑了,“没关公啥事。管仲!管理的管,伯仲的仲,管仲。”

胡晓丽继续好奇,“难怪看着不像关公,连大刀都没有。不都供关公的吗?供管仲干嘛?”

“这个……”仓里满言不由衷,“有些事关公管不了,得有其他人管。这里的事,就归管仲管。”

胡晓丽“哦”了一下。领班低头笑着,领着三人进了一个房间,然后说:

“女士请跟我来。”

胡晓丽一愣,没明白怎么回事。她满脸疑惑地看着仓里满。

仓里满说:“去吧,放松点。我和仓健说点男人的事。一会儿我们卡拉OK见!”

仓健也开始满脸问号地看着仓里满。仓里满不再理会胡晓丽,而是看着仓健,“走,我们进去。”

仓健像喝了迷魂药一样跟着仓里满往里走去。胡晓丽无奈,跟着领班走向另一个房间。

大大的澡堂里没其他人,只有仓里满和仓健靠在烟雾缭绕的池子里泡着。

“你媳妇不是人,是神。”仓里满说,“我一直觉得她有精灵附身。你好福气啊,仓健。”

“我还是更需要一个人。”仓健并不来劲。

“在你面前她就是一个小女人。没错,是个人。可是她的潜力,不能埋没了呀!”

“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能害了你,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是和医院腐败的事?”

“都说了千马比天使还干净,真没有腐败。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

“怎么说也没用。”

“没错。相信的人自然就相信,不相信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人的心魔。”

“晓丽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啊!”

“都怪你点了那个钻天炮。现在后悔了?”

“我和晓丽就像坐在那个钻天炮上,一点,一炸,就只有上天的路,回不来了。”

“人生就是不断地做选择题。今天的晓丽是你做选择题的结果。”

“这点我信了。”

“那你今后怎么办?”

仓健回答不出。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头沉到水里,在水底下咕嘟嘟地吹泡泡。

那边,在女子按摩室里,胡晓丽盖着雪白的毛巾毯俯卧在一张按摩床上。一个精致的女按摩师正在替她做按摩。

仓里满和仓健泡完澡也来到了按摩室。两人穿着浴袍靠在按摩床上,手里端着红酒杯,中间的矮桌上堆着肉和菜。

“我会花一年的时间扶晓丽上位。”仓里满说。

“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仓健还是不甘心。

“没有。”

“你太残忍了。”

“是你选的,不是我。是你点的钻天炮,不是我。是你杀的那个登山的人,不是我!”

仓健猛地喝干了杯子里的红酒,“你还这样说。没法聊了。”

“那你就不要再说什么我太残忍之类的话了。因为那是废话,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我该怎么办?”

“这才是重点。呐,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一年内发生……”

仓健刚要张口,被仓里满伸手止住。仓里满继续说:

“不要问我会发生什么,你媳妇知道。要问,你去问她。我不会说。”

“她更不会说了,她嘴紧。要不然你也不会选中她。”

“可是你却什么都对她讲。”

“所以你选不上我。”

“呵呵。还是那句话,你也要学着心里能藏事。男人么,你懂?”

这时,一个漂亮的女子走了进来帮仓健和仓里满倒酒。女子也穿着浴袍,倒完酒就出去了。

仓里满默默地看着惊得目瞪口呆的仓健。

“怎么,怎么会有女人进来的?”仓健结结巴巴地问。

仓里满没有理会,他端起酒杯做干杯的动作,“来,喝酒。”

仓健稍稍举杯,然后大口喝酒。仓里满看在眼里,只是喝了一小口酒,然后说:

“我要你对胡晓丽绝对忠诚。你能做到吗?”

仓健用手扶着额头,貌似头晕。他抬头看四周,四周开始旋转。这时有音乐渐渐响起。

仓健大着舌头说:“能……”

四周旋转得更快了,音乐更疯狂了……灯光也开始暗下来了。仓健听见仓里满的声音好像从天外传来:

“不但肉体忠诚,而且内心忠诚,你的心里还要能藏住事。”

仓健用双手扶着脑袋。他的额头开始出汗,他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做,做不到……”

仓里满慢慢地从床上起身。他看着已经糊里糊涂的仓健,“那我们就试试吧……”

“水!水!”仓健含糊地喊着。

仓里满已经离开了床。这时,音乐疯狂的节奏盖过了任何声音,灯光几乎全暗了!

“水来了……”在仓里满诡异的声音里,两个蒙着金色面具的性感女子走到仓健床边。她们扶住仓健,其中一个喂仓健喝矿泉水。

黑暗中,仓里满和着音乐节奏跳着舞步慢慢走出按摩室。

他来到外面灯光璀璨的大厅,舞步却没停。这时的音乐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小苹果》舞曲。仓里满更是得意忘形地跳起了即兴创作的舞步。他穿着浴袍,却也能借助浴袍的飘逸跳出独特的神韵来——

“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一个带着面具的高个子女子来到大堂,开始跟着仓里满后面跳。

“摘下星星送给你摘下月亮送给你让太阳每天为你升起……”

按摩床上金色面具女子用手抚摸着仓健的脸。大堂里第二个面具女子加入了跳舞。

“变成蜡烛燃烧自己只为照亮你把我一切都献给你只要你欢喜……”

更多的面具女跟着一起跳舞。仓里满领舞,越跳越嗨。有人给他戴上面具,一张雪鹰的面具。

“你让我每个明天都变得有意义生命虽短爱你永远不离不弃……”

按摩床上第二个面具女抚摸着仓健的小腿。大堂里群舞嗨翻天!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此刻在一间一间卡拉OK房里,胡晓丽正穿着浴袍,山清水秀地独自坐着。大屏幕上无声地放着MTV《有没有人告诉你》。她看得出神。门外是轰轰烈烈的《小苹果》——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大堂里众高个子面具女整齐地跳着舞,煞是好看!仓里满带着雪鹰面具,一边跳,一边溜走。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卡拉OK房里胡晓丽还在静静地看《有没有人告诉你》。她的嘴正默默地跟着唱。突然,房门被推开了,仓里满跳着舞进来了,同时,大堂里的音乐声像洪水一样猛地涌入房间——

“……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又来到了花儿开满山坡种下希望就会有收获……”

胡晓丽紧张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面具仓里满。仓里满继续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仓健呢?”胡晓丽紧张地问。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仓里满不理会胡晓丽,继续跳着现在看起来颇为怪异的舞步。

“仓健呢?仓健呢?”她快哭出来了。见仓里满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突然跑出了房间。外面的大厅里充斥着《小苹果》的轰鸣!胡晓丽不得不捂住耳朵。她发了疯似地推开一间间按摩室的门,嘴里不停地喊叫:

“仓健!仓健!仓健!快出来!我在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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