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话语巨石一样砸在骆方心头。
......
不,现在...应该是东方羽了。
不等他开口,骆云继续说道:“十五年前,你的父亲东方羽来到这里,把你交给我,然后。”他向上指了指,“他剑开天门,再也没有回来。”
“十五年过去了,你也到了可以修剑的年纪,那么这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或许你有些不相信,那就想一想那些梦,梦里的那个男人,他就是那样,嘴碎,是个很烦人的人。”
说完这些话,骆云还是那样一副有些颓丧的面容,嘴角还是那样微微垂下,仿佛刚刚只是说了几句无谓的家常,骆...不,东方羽本以为自己会很震惊,很激动乃至于不知所措,或许还会反驳一下,说他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是,他并没有,相反,他反而很平静,他清楚地听到那些话,明白地知道其中的意思,也真切地听到自己胸膛里回荡的声响,可是,他还是很冷静,静得仿佛早已知道这件事一样。
“嗯,我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只是这样,至少应该问一问其他的事情,比如自己的母亲,比如东方这个姓氏,可是,他并没有,他的嘴巴就像是磁铁一样紧紧吸着,整个人都沉到了深渊里,心却异常平静地飘在空中,他看着自己的心,他的心冷冷地回视。
东方落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是那么难看,“父...叔叔。”
“叔叔,还有什么事吗?”东方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对话,赶紧关上门,一个人安静一会。
似乎有些讶异于东方羽的表现,骆云看了他一眼,继续开口道:“要记住你是东方羽的孩子,他做过什么你也知道,不要堕了他的名声。”
平复了一下心情,东方羽有些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不会。”
“还有一件事,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件事,你的身份会引来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你的父亲得罪过很多人,他还在时没人敢抬头,如今他不在了,那些人也该跳出来了。”
“是。”
“那就这样吧。”
说完,骆云转身走出房门,屋里那层光幕也随之消失,他关上门却发现骆月尘就站在门外的黑暗里,平静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
“很晚了,去睡觉吧。”
“是。”
看着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的女儿,骆云双手紧握,眼睛里是难以压抑的痛苦与愧疚,可他咬着牙还是松开了手,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有些蹒跚地离开。
“东方,东方,天下第一大族,东方羽,千年以降最伟大的人族英雄,我是他的儿子......”
他明明不想相信,相信了那么过去的这十五年会怎么样呢,承认了那么这十五年就要那样沉在海里,成为梦里的幻影吗?就像是一个陌生人突然顶替了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一样,他是不想承认的,可是他的心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真的,他们的确不是自己的血亲。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夜风摇动的树影,心绪万千,听到房门的响动,却不想回头。
“小天啊,你不要介意,他就是那样,不会说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真的是东方羽的儿子吗。”小天低着头转过身,夜风轻轻晃着他的衣摆。
看着自己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低着头,吴雪心中也如刀割一般,已有了些许白发的妇人上前一步抱住了高她一头的少年,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傻孩子,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我们也依然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以后也会这样的。”
闻着吴雪身上熟悉的味道,他的心仿佛也有些触动,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就那样无声地站着,把头放在吴雪肩膀上,“母亲。”
她叹了口气,“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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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东日峰,东方族祠堂。
“十五年了,你的孩子也要开始练剑了,我们已经找到她了,她是这个时代的开端,或许也会是结束,没人敢放开握着她的手,你也应该知道,这就是她的命运,从你把她带到这个世上就已经注定了。”
说话的人看着眼前的灵位,东方一族第三百六十七代族长东方羽之灵位,叹了口气,烛火映着他严肃的面容和他身上繁复不失庄重的衣衫,那是东方一族族长才有资格穿上的礼服,唯有在族内发生大事才会被穿上。
东方敬止,那个出现在小城酒楼的神秘人,他转身,面前的黑暗里出现一条烛火构成的小径,随着他向前走动,他背后那面挂满了东方一族历代族长灵位的墙壁开始震动,那条小路的尽头是一个白玉的巨大圆盘,上面没有一点修饰雕琢。
他走到圆盘中心,于虚空中抽出一柄古朴的长剑,随后挥剑,道道剑气打在圆盘上,圆盘上旋即出道道纹路并亮起光芒,等到整个圆盘都发出光芒,他将剑插入圆盘中心,拄剑抬头,上空缓缓出现了诸多光点,仔细看,那是一柄又一柄的剑,或长或短,或宽或窄,大江,落日,无明,长渊,无一例外都是喷吐着无穷剑气的名剑,每一把剑都足以在外面引起轩然大波。
他看着被众多名剑围绕在中间的那一柄,剑身铭刻着‘归一’二字,叹了一口气。
挥手打出一道长虹般的剑气,击在那柄归一剑上,顿时轰鸣大作,所有的剑都在放出无尽剑气,巨大的剑鸣声在东方一族的八十一座山峰间回荡。
“是‘剑钟’!”
“快!是族长有事要宣布。”
“快去东日峰!”
东方敬止走出祠堂,看向祠堂前那些站着的族人。
“明日,祭祖,祈福。”
“召开全族大会,遴选少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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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武族。
“听到剑钟了吗。”
男人仔细听了一下,“是,确实是剑钟。”
“东方敬止那个老家伙倒是不慢,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落后。”
满脸威严的武耀一步踏出,凭空出现在了武族的祠堂前,拿起鼓槌,用力打在了面前那面夔鼓上。
“传我命令!”
“明日起,武族开始蛮境历练,优胜者举族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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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四族议事。
巫族,巫隐;苗族,苗禾;木族,木青;有琴族,有琴藏。
“时候到了,我们也该准备一下了。”
首座的巫隐看向其他三人,苗禾在摆弄着额前的头发,木青侍弄着桌上的绿植,有琴藏则是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仔细看去只是一本路边摊的话本。
“我说,我们该准备一下了。”
“对对对,我头发又有分叉了,该准备一下采百木精了,快点结束吧,我还能仔细挑一挑。”苗禾看向旁边摆弄绿植的木青,伸手捅了捅他,“你的仙草园让我进去看看呗。”
闻言,木青抬头看了看她,苍老的声音响起,“上次因为你偷偷采了我园里的草木精华,我白费了十年的功夫,这次你猜你还能不能进去。”
“切,小气。”苗禾眨了眨眼睛,又把主意打到了一旁假装看书的有琴藏身上,暗运剑气把他手里的书抢了过来,随手翻了翻,“都是些情情爱爱的,酸死了,难怪你们有琴家都是些只会吟酸诗的呆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被取笑的男人苦笑着,伸手接住了苗禾扔回来的话本,“天天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还不如看本话本清闲一会。”有琴藏伸了个懒腰,把书放在桌上,“毕竟最近接的活越来越多,可不比您,一直那么清闲。”
“你!走,出去打一架!”
“停!”
巫隐喊了一声,看向了两人,刚撸着袖子站起来的苗禾哼了一声坐了下去,有琴藏则是举起双手以示无辜。
“讨论正事,别闹了。”
苗禾轻笑了一声,“哪有什么正事呢,那个孩子无论要做什么,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在背后捅刀子的刺客,谁付钱我们就帮谁,哪有那么多考虑。”
“是啊,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有琴藏笑了笑,“就让他们头疼去吧,我们南四族何必现在就趟这趟浑水,等到最后,不就是一剑的事。”
“呵呵,巫族长看来是想念女儿了,才会这么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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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十万大山深处。
“是时候了,十五年了,那个孩子要拿起手里的剑了。”
“我们的机会到了。”
“是的,天下就要开始乱起来了。”
“好啊好啊,要死人了我们这些家伙才有用处。”
“找到她。”
“找到她!”
“夺走她。”
“夺走她!”
“夺回我们的一切!”
“夺回我们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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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观星阁。
收起了手里的长剑,男人不再借助剑身映照的星空来推算,抬手招来了一旁等待的人。
“荀惑,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阁主,天下大势如此,谁又能不入局呢?”
“即使明知道在这个巨大的漩涡里,下一秒可能就要粉身碎骨?”
“不入局?呵,谁又能在这赌局里置身事外?”
“赌局......或许是我老了吧,看到的越多,就越是不敢下决定。”
“公冶阁主,再不下注,我们只能满盘皆输。”
“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是”
名为荀惑的男人退了下去。
“满盘皆输吗?”看着天上密布的星辰,公冶运束手而立,“可谁又能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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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闻人族地。
这一晚,最善幻术的闻人族集体做了一个梦,梦里大地开裂,天穹崩落,星辰陨落,轰鸣着划过头顶,大地上处处燃着火焰,每条河流里都是滚烫的熔岩,所有的人都在厮杀,滚烫的鲜血喷出就蒸发得一干二净。
天上两个太阳在互相碰撞,大片的火焰呼啸着落下,在梦里的他们却没有一个躲闪,而是狂热地奔向掉落的火焰,吞吃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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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大陆不知道多少势力开始了原本的计划,为了在即将到来的风暴里获得最大的好处,或者,只是为了不让这风暴侵袭。
而即使不是在大陆上,也有着巨大的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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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极海。
那是最为遥远的海域,终年风暴不绝,又名风暴海,温度奇低,海面一直覆盖着极厚的冰层。
可今日却不同,永不止息的风暴停了,绝不融化的冰层也化了,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星与月的光芒照在海面上,无风却有着粼粼的波光,在波光里是一片细密的鱼鳞,可却不只是这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这万里的海面下尽是向陆地游动的海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