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你醒了，来，把这碗酒喝了。”
东方落听到骆云的声音猛地从迷蒙中惊醒，稍一动作就感到肋骨的不满，痛得直吸冷气。
看着东方落那一脸龇牙咧嘴的样子，骆云嘴角微动，“药酒，没什么酒劲的，快喝吧。”
东方落愣愣地接过那碗温热的药酒，氤氲的热气散出淡淡的药香，混着那股沁人心脾的酒香，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香气，简直让人想登时就倒入口中，可东方落仿佛没有闻到一般，他直直地看着骆云的脸，他，刚才好像笑了？！
“看什么呢，快点喝完。”
骆云那张脸依旧是一副有些丧气的样子，似乎根本不会有变化，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两口喝完那碗散发着异香的酒，东方落突然闷哼出声，额头瞬间就挂满了汗珠，原本断裂的肋骨在飞速地连接，愈合，可也因为这非同寻常的速度，数倍于常的痛苦潮水一般冲击着他的脑袋！
“忍住，这种程度的痛苦以后都不过是家常便饭，尽快习惯才是，坚持一个时辰就行，等时间到了我再过来。”
骆云起身看向角落里站着的女儿，眼角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不愿走，就留在这里陪他吧。”
随着骆云吱呀一声关上房门，一身白色衣裙的骆月尘走到床前坐下，还是那样平静的面容，东方落强忍着痛苦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哈哈，有点疼。”
“小萤说没帮上你，现在在练剑呢。”
“是吗，也好，她那个惫懒的性子是要改一改。”
“嗯。”
骆月尘握住东方落的手，看着妹妹鼻尖浮现的细密汗珠，东方落不再说活，只是安静地咬着牙忍受，骆月尘握着他的手等待，两个人一起忍受着同样的痛苦，因为两个人自出生起就能共享彼此的感受，过去了这么多年，两人也已经可以主动去控制是否共享了。
骆月尘打小就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这个小城里没有另一个女孩比她更漂亮了，按理说如今她身后会有许多追求者，事实上也是如此，起码在最开始是这样，可是其实没有一个人能坚持下来。
很多男孩子因为容貌带来的好感决定接近她，甚至为此大打出手，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以为会有的机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个女孩子太冷了，没有任何爱好和兴趣，那些男孩子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能让她微微笑一下，可总有人以为他可以去花心思讨她欢心，直到他们看到骆月尘安静地坐在房檐下，那样安静的一双眼睛看着远处泄下的天光，他们终于在心里承认，这不是他们能靠近的人。
东方落始终不觉得骆月尘有些过分的安静有什么不对，他们总是很默契，一个眼神就足矣，两个人待在一起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有时间水一般流淌。
而显然骆月尘也不在意身后有没有人追求，或者说她根本没在意过那些人，只有哥哥的身影能进入那双古井一般的清眸。
一个时辰漫长得要让人发疯，可还是过去了，，两个人的精神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而骆云也终于回到了房间，他看了看女儿，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她去休息，自己则是坐了下来。
“有些事情我是不准备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我还是要告诉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着骆云那双眼睛，东方落罕见地没有觉得害怕，和骆云独处的不适也消除了许多，他低头思索了一下，试探地开口道：“面对巨狼，我保护了妹妹？”
骆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也应该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你知道我想让你说什么。”
东方落心里一惊，还没有开口骆云就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无论是小月还是董家的那个小丫头，既然她们在，你就肯定会和巨狼搏命，而只有那个被巨狼追杀的董家小子，换做是别的什么人绝对不会去救他，即使是她们在场，你也有足够多的方法让他被巨狼杀死。”
“而你，并没有这么做，那个小子很明显是跟踪你们去的，不然周围那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恰好和你们去了同一片树林，更不可能在遇到巨狼之后跑到你们那里寻求帮助，你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可是你还是救了他，即使按照情况分析他日后很可能会对你不利，这很不错。”
“既然他还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就不必取人性命，不要相信那些话本小说里说的，一有苗头就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你要知道，只是动了念头不至于如何，人心里总有许多的念头，而有些是不受人自己控制的。”
骆云轻轻叹了口气，稍微有些走神，又很快清醒，那双一直平静无比的眼睛盯着东方落。
“骆叔叔，我知道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却听到自己的心里一个清冷的声音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自己，可是那又好像是一个错觉。
“他为什么跟踪你们，想来你心里有数，等你再长大一些，经历得更多了，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你就知道，这些恩恩怨怨其实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罢了。”
看着骆云忽然有些黯淡的眼睛，东方落心想，或许在骆云小时候，也有这么一件事吧，可是他不肯说，自己也不能问。
“有些说多了，你也已经开始修剑了，有些事情是必须知道的。”
骆云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紧盯着东方落。
“你可知道，灵根是什么？”
不等东方落开口，骆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天地父母所给，是一个人的修行根本，依据属性之分对应不同的天地灵气，基础的金木水火土，也有一些异种灵根比如雷与冰，属性的不同会影响到修行的方向，也会与未来的成就相关。”
东方落稍有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董安大伯说灵根只有属性之差，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就像每个人的灵峰都是不一样的高度，可他却说没有关系，并且...并且我的灵峰上甚至有着锁链，这是为什么呢？”
骆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
“自人类能够修行之始，就有这么一个问题困扰着所有的修行人，什么是灵气？或者再简单一点，灵气有着什么特点？经过许多年的探讨，许多人付出各种代价之后，人们达成了一个共识。”
“灵气，是天地所给，它有着五种基础的属性，金木水火土，而这几种基础属性又会随机融合形成各种新属性的异种灵气，这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会不会我们认为的基础灵气其实也是由真正的基础灵气或者是什么本源衍化而来，关于此的假说最受推崇的就是灵气本源论，认为所有的灵气都有一个源头，它衍化了五行灵气，进而造成现在的世界灵气情况，不过没人能够证明。”
“结合这些灵气的特点，人们为自身的灵根定下名称，这就是属性灵根名称的由来，而空灵根。”骆云顿了一下，“差点把所有现有的理论推翻，灵气本源论的源头应该是五行灵气的融合，而空灵根可以吸收所有的灵气，虽然效率甚至不如单一灵气的吸收效率，可是那确实是所有灵气的融合，极有可能就是本源灵气。”
“可是他们失败了，空灵根融合的灵气并不具有什么特殊的性质，它确实可以分解为五种基础属性灵气，但是作为本源灵气的特质它却并不具备，不过，在这个过程里，他们发现了一件事。”
“不止空灵根可以吸收不同属性的灵气，所有的灵根都可以吸收其他属性的灵气，而这次他们成功地找到了答案，那就是特性，灵根其实不是按属性划分，而是靠特性划分，灵气也会因为环境而有着各种特性。”
看着若有所悟的东方落，骆云眼中隐有光芒闪动。
“只要特性是相符的，就算是对立属性的灵气也是可以被吸收的，比如月儿的灵根是天蓝色中带着白色的雾气，一般而言，浅蓝色的特性是冷静广阔，理智而准确，白色就是纯粹而不受污染，那么在具备这些特性的地方修行就会事半功倍，而即使不在这些地方也能通过特殊的剑诀进行修行，将不同特性的灵气同化。”
“当然这只是一般而言，每个人的灵根特性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真正完全弄明白，只有不断地探求自身才能真正明白。”
“而这个答案，被大宗门和大家族共同垄断，董家或者说所有的小家族与散修，这是一个与他们性命交关却无法得到的答案。知道这个答案就意味着修行路上少了许多障碍，剑心圆融，日后成就可期，而不知道的，修行之路处处坎坷，进度缓慢，就算扛过这些最后有所成就，也是一个剑心有缺的下场，随便一个大家族的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也有散修知道了这个秘密，可第二天他就带着这个秘密一起喂了野狗，这是属于那些势力的东西，不容那些散修染指。所以，很久以来，这个天下就只有那么几个大家族，几个大宗门，小宗小派雨后春笋一般建立，又流沙一般流逝，只有他们屹立不倒。”
“即使是以天下先的东方一族，医者仁心的洛神族，提倡众生平等的灵教，无论说得再怎么好听，他们也不会把这个秘密分享出去。你父亲东方羽曾经有机会可以做到，可是他没有去做，他说时机还没到，我是那么愤怒，毕竟那个时候他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人，即使是在所有势力的身上生生把逆鳞揭下来，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可是他没有，于是我一怒之下到了这个小城。”
骆云总是平静的面容此刻也是无比复杂，“这是我做得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可是我当时不知道，而他也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向我解释，那一天他把你送了过来，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再之后他就死了，我再也没机会请他喝酒。”
“而现在就是那个时机，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到了，作为他的儿子，你也必然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你有资格去引领这个时代，去做那些他没有做到的事情。”
东方落听着修行界最大的秘辛，感受着其中的恐怖恶意，可他最震惊的事情都不是这些，而是面前那个男人脸上无法抑制的悲痛，以及从灰烬里生出的最强烈的愿望。
“这些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聪慧如你自然想得到这些事情对别人来说不亚于封喉毒药，你也不必现在就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是急不来的事情，而且...”骆云收起来有些失控的情绪，“既然是你，那么事情总能做到的。”
东方落微皱眉头，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些隐晦的秘密，但是骆云继续说了下去，他心中刚升起的疑惑也被骆云的话语打断。
“至于你丹田灵峰上的锁链，那是我为你设下的阀门，灵峰越高，未来的成就也就越高，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对于底层散修来说，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他们一辈子至多也就是百湖境了，由凡尘境入峰雪境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引气，而进入百湖境则是峰雪倾泻，造就灵湖，这个过程需要灵峰上冰雪的积累，灵湖越大日后的成就就越高。可底层剑修都是自然破境，不去强行压制去积累峰雪，日后自然也无破境的希望。”
“而这个积累的过程很容易被打断，越高的灵峰越容易，普通灵峰峰顶的冰雪到达大概半峰就会自动破境，远达不到潜力的极限，这个锁链就是为了压制住倾泻的峰雪，直到你的极限。”
“当然，它并不会影响你引气时灵气的吸收，不过由于你灵峰实在太高，必然修行缓慢，这也不是大问题，你父亲也是这样，他因为灵峰太高修行缓慢，就另辟蹊径创了一个剑诀，名字叫灵璇。”
“普通剑诀都是在体内通过经脉形成周天去吸收外界的灵气，而灵璇则是通过一些特定的经脉形成多个漩涡一样极具掠夺性的小周天，再通过这些小周天形成一个大周天去吸收，不，是掠夺灵气，修行速度十分之快。这也让他在短短二十年之内就名扬天下。”
“另外，还有一个东西，你是必须知道的。”
骆云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
“登天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