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荒野,在靠近诺斯瓦尔德近郊外的一处种满鲜花树木的农庄里,雷诺用锄头翻刨着土地,在花丛中央,有个简陋的坟墓,只留有一个坟头,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安杰利尔-玛莎之墓,”而在最底下又有一行小字,“雷诺-萨波尔之妻”,不仅如此,在小字的另一边,又镌刻着另一段话“玛莎和雷诺子女之墓”。
雷诺每锄完一片地,就种下一些种子,顺便把坟头的杂草清理掉,站在远处农庄的大门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正注视着亲自动手的雷诺,没有戴着耳机听歌,目中流露出些许悲哀:“雷诺大人每半年就会来农庄一次,虽然他从来不会去表达什么,但是所有跟随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毕竟他怀着身孕的妻子在那场战争中丧生了,在诺斯瓦尔德的第一轮或者是第几轮炮弹轰炸中死去的,听说连遗体都没找到。”树下阴影之中,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戴着黑色面罩,腰持一把短剑的男人出现在影子中,这个男人所展现出来的能力竟是最令人忌惮的冥夜,可以使人隐藏在阴影之中,在黑暗中潜行,虽然并不是什么具备强大杀伤力的能力,但用来刺杀再合适不过,毕竟黑暗无处不在。
他们是雷诺手上被称为屠神卫队中的一员,屠神屠圣,针对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二十出头的少年名为陈海,是个混血儿,照他父亲说,因为生在海边,就取了个陈海的名字,只是据他所知,自己的老父亲一辈子就生活在以前的76城内的贫民窟中,从来没有离开过,自然也谈不上看海,或许只是那个穷困潦倒的男人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所以那个男人到死的时候,陈海也没有戳穿那个男人的谎言,更没有去问自己的母亲是谁,从小见多了弱肉强食的残酷社会,陈海对素未谋面的所谓母亲自然也没什么感情,说不定见到了会打个招呼,也就仅此而已。
陈海是雷诺最常带在身边的屠神卫,而陈海也一直死心塌地的跟随,直到今天,陈海依然记得那个男人用澄澈如海般的眼睛问他是否愿意跟他去征服真正的大海。
陈海瞥了一眼黑衣男人,双手插兜:“雷诺大人这次想要给铁炉堡的王一份见面礼,具体的内容卡洛斯塔尔大人应该也已经和你知会了,做的干净些,别犯一些老错误。”
黑衣男人微微低头,接着向后退了一步,消失在树后的阴影之中。
雷诺种完所有种子后,就地坐下,神色平静,他可以是在整个西斯洲大国中周旋而又丝毫不惧的雷诺王,可以是将西部荒野百分之八十的势力疆域统合的荒野霸主,更可以是在铁炉堡中年轻一代的偶像,并极有可能成为第七王的雷诺男爵,但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想和妻子一起生活在边郊农庄的农夫。
雷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钻戒,他就这样打开盒子,放在坟头前,轻声细语道:“你一直说简单就好,简单就好,可是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雷诺可以再没用,再虚度光阴,也不至于连为自己女人买颗钻戒,办个像样的婚礼都做不到,那时候的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十年,只离开了你一天,却再也不能相见,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就自认窝囊没用,你是不是就能活下来,或者咱们一起死也不算差。”
雷诺自嘲一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望向遥远的东方,那是圣域所在的地方,教皇正高坐圣西匹克山的山顶:“不会太远了,教皇,等着我,你把我的世界全部烧毁了,我便将你的山踏平!”
雷诺转身离开,这一刻的他又重新化作那个荒野霸主雷诺王,身后被他遗留下来的钻戒闪闪发光,陈海一言不发的跟在雷诺身后,重新戴起了耳机。
.......
酒馆内雷诺把玩着黑色国王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亚门看向雷诺,反问道:“我如果想杀安海,你觉得他们还能活?”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雷诺问道,“据我所知,那个小女孩是你接触时间最长的一个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安海都已经触及到你的平静生活。”
“为什么你会认为那个女孩会值得我去对付一位亲王?”亚门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棋盘,想起那个女孩虽然总是在外人面前自豪于夸赞他的聪明脑袋,但是在下棋上总是骂他臭棋篓子,只是女孩不知道的是,拥有最强大脑的亚门如果连不过六十四个格子的棋盘都算不完全的话,又怎么算是最强大脑。
兴许是想的恍惚了,当亚门发呆醒转过来时,心烦意乱的他直接把白皇后的棋子捏爆了,面无表情。
雷诺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一个最卑微的人,想要的不过是个平静的生活罢了,没有追求,没有任何抱负,就想着简简单单娶个老婆,生个孩子,没事出去钓钓鱼,和几个牌友打打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然后变老,种花摘草,抱孙子度过一生。”
“所以你认为身为铁炉堡第十七代王的我很卑微是吗?”亚门目光一冷,“我只不过是个你口中所谓的平凡人?我是铁炉堡的王!在这里的我就是神,只要我想,我能杀死任何人,这样的我,你认为很卑微!”似是感受到亚门的愤怒,整个酒馆都开始仿佛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声音。
如同被无数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的雷诺打开挂在吧台上面的电视机,丝毫不在意亚门冷冽的目光,说着的话不知是在说亚门亦或是说他自己:“卑微的人原本设想的美好生活被无情摧残后的那种失落,再也回不来的平静生活被打破后的绝望愤怒,终究会将人拖入深渊,有人说应该放下屠刀,复仇只会引火烧身,我倒认为恰恰相反,因为在你或者我的眼里,整个世界都在燃烧着,谈什么引火烧身?没错,你真的很卑微。”
“今天上午,安海亲王和其子博尔格二等公爵,亲王的妻子海瑟王妃,以及一众护卫被人发现死于自家庭院中,目前官方已经紧急封锁整个雷吉尔,对灵能特战部队也已经全部排出,全城戒严期间,各位市民无事请勿随意走动……”所有频道都在报道这则新闻,各种版本在网络上电视频道上传播着。
“你认为我只是这种程度的人吗?”
“如果复仇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话,那么你在笑什么呢?”
“是啊,我在笑什么呢?”亚门面容扭曲,听着这则新闻,忽然意识到什么,泪流满面,“哈哈哈哈,我笑什么呢!哈哈哈哈!”
亚门笑的很大声,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不只是莉莉爱上了他,原来自己也早已经爱上了莉莉,只是一切都晚了,自己原本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却因为某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反倒连人最原始的冲动都抑制住了,是的,他真的是个很卑微的人,也不过是个人罢了!
亚门站起身,从吧台里面拿出一支珍藏已久的XO,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也停止了疯狂的笑声,略显落寞的为自己倒起酒来,神情木然,雷诺接过酒瓶,也为自己满上一大杯:“铁炉堡将改名为鲁纳斯合众国,疆土范围将包含整个铁炉堡,西部荒野区域的卡萨特合众国的全部领土以及洛神洲东北边和铁炉堡西边交界的卡罗纳国的全部领土。”
“全名叫做钢铁帝国鲁纳斯合众国!”亚门补充道,“虽然从来没搭理过这些事情,但洛克纳-汉高提出的这么大一件事我还是知道的。”
“那么你肯定也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决定权在你手上,如果没有你的同意,即使我当上铁炉堡的亲王也于事无补,因为我想杀的只有那个人,但是没有铁炉堡的真正武器,我杀不死他。”雷诺轻轻小酌了一口,将黑色国王棋子放到被亚门捏碎的白皇后棋子的碎片上。
“如果你知道那些东西,那么必然也知道那些武器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亚门丝毫不奇怪雷诺知道铁炉堡那层厚厚铁皮下隐藏的东西,因为百年的时间并不算长,铁炉堡的历史不会被泯灭在时光之中。
“通天塔上层真的有天空之城吗?”雷诺窗口,望着远方天际通天塔的方向,似乎在雷吉尔不管从哪个方向,都能看见那高耸入云的铁塔。
“通天塔真的就只是个比较高的塔而已。”亚门摇摇头,举起酒杯对着雷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所谓的复仇之心,又有多少人被燃烧着呢?”
“错的不是大多数人,只是某些必须要死的人!因为世界本就如此残酷!”雷诺神色平静,“直到现在,我仍能感受到身体在熊熊燃烧着,什么时候才能熄灭这火焰呢?或许是需要下一个和我有着同样复仇之心的人将我杀死吧?”
“所以说你也不过是个和我一样卑微的人罢了,或许你从心底渴望去死。”亚门低头看着手中棋子残余的碎片,号称最强大脑的自己,计算能力比计算机还要快,却毫无反抗之力的输给了雷诺,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但为什么会有如此相同的人呢?亚门轻声笑了笑,“我们都一样,雷诺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