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锈镇一家随便挂了个招牌,有些歪歪扭扭的宾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规地方,三个戴着口罩蒙面的人趁着天还蒙蒙亮,很是隐蔽的穿梭在巷子间,只是走在某个岔路口时,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老二?”紧跟在后头的人见状问道,最前面带路的人也停了下来。
“唉。”停下来的男人轻声叹息,缓缓扯下戴着的黑口罩,“我累了。”
“我们已经在铁炉堡边缘,都大点好了,三个名额,遣返的难民,身份证我们都有,出去了想怎么玩怎么玩,现在颓废可就前功尽弃了,那我们图什么。”前面带路的男人叫道,“快把口罩戴上,我们的面容都被打印传送各地警察了。”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老二没有理会男人的话语,而是望着另一个方向,那边是镇子的另一边。
“好!”领头的男人闻言,没有任何挽留,而是二话不说,抓住最后面男人的胳膊,转身便径直离开,健步如飞,简直像是逃走一般。
两人沉默的走着,一直走过数个街道,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仍是感到对方的如释重负,二人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他们在害怕,害怕他们称为老二的兄弟。
“他根本不是二哥。”老三带头说了一声,老大却面色大变,忙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看见那人的踪影,这才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
“别说了,还没走远呢。”老大说道。
老三点点头,两人又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程,天空蒙蒙亮,今天的早晨似乎变了天气,带着不少寒气而来,太阳也没有露头的意思,跟在后面的老三又无事嘟囔了一句。
”老二是什么时候变了个人的?几年了吧。“
似是因为走远了,老大也没有再像开始时那样慌张,但还是警觉的感应了下四周,然后也觉得有些沉闷,这才搭上了一句:”五年多了,那时候圣域刚刚入侵,在酒馆里喝了顿酒,第二天老二就变了个样子,开始连我们名字都叫的不利索,之前还没觉得什么,后来想想那时候老二就变了吧。“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老三仍是有些不寒而栗。
”管他什么东西,出了铜锈镇,坐车不过两百多公里,就算出铁炉堡境内了,出了铁炉堡,就自由了。“老大却一脸轻松,显然这段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老三你怎么想的?出去了准备做什么,这次的赏金可一点都不少,当大哥的可没那么小气,我反正出去先喝他个三天三夜,去格西西里的花街把头牌睡遍,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老大哈哈一笑,却没等到老三的回应。
”老三?“感觉有些不对劲的老大回头望了一眼,却瞬间遍体发寒。
“亏我还想把这塑料兄弟情继续做下去呢,既然你们不想过家家了,那我不就成全你们?”原本已经分道扬镳的老二抽出右手,鲜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淌在地上,老三怒目圆睁,一口鲜血浸染了黑色口罩,心脏处一个透心凉的大洞前后通透,然后缓缓瘫倒在地,似乎到死都没明白。
”不过我也压根没想过放你们走就是。“老二又自嘲一笑,阴恻恻的目光盯着剩下的老大。
老大闻言,二话不说大声吼道:“铁甲!”
与此同时一股汹涌而至的灼热黑色火焰扑面而来,异常灼热之感蔓延老大的全身,他唯一露在黑色鳞甲外面的便只有那双眼睛,看见的是迎面而来极为诡异而又可怕的黑色火焰。
老大索性双眼一闭,整个人全覆盖铁甲,这才勉强将火焰全部挡在体外。
火焰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是和皮肤直接感应的,明显感受到温度降低的老大,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之处却是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老大一愣,但没有任何慌张,第一反应便是能剥夺视力的能力,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可以感受到地面和身体的存在,让他稍微有些安心,但仍旧无法破解当前的情况。
而且周围安静的让他误以为听力也被剥夺了,黑暗笼罩下,一切都变的极为可怖,他不敢解除铁甲,高度集中精神注意着周围,这对他的精神体力都是极大的损耗。
而在这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从天空掉落下来,然后叮叮当当,不断的掉落下来,敲打在他的铁甲外壳上,像是下了一场雨,阵雨,不过一瞬便又没了。
然后,在老大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红光,不,是红色的海洋,自前方汹涌而来,滔天的血海映照在他的眼睛里,红色的光茫映照出他身前的景色,竟是骨海,刚刚叮叮当当从天上掉下来的竟然全是骨头,一张巨大的脸在天空浮现,那是一张鬼脸,正尖利的笑着。
老大想挪动身体,却发现地面上伸出了无数双惨白的手抓住他的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海将他淹没,他痛苦的挣扎着,却无济于事,直到他生命消散。
“真是难喝的血。”巷子中的老二吐了口口水,鲜红如血,身旁半跪着的男人正是全身覆盖了铁甲的老大,只是他覆盖在脸上的铁甲早已消散,只剩下了皮包骨一般的瘦削脸颊,微张着口,早已没有了呼吸。
老二仰天打了个饱嗝,很是慵懒的往回缓步而走,一团漆黑如墨的火焰从他身后扫过,数秒过后,巷子里除了多了两摊黑色灰烬,其他地方也很脏乱,多了两团灰烬一点也不显眼。
因为这个巷子是镇子里丢放垃圾的一个死胡同,并没有远离镇子,反而更加深入了,他们二人从最开始便已经陷入了类似一种类似幻觉的状态,而只留下背影的男人哼着小曲,似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他转身出了巷子,那条沿着铜锈镇外围的大道上,初阳已经从海平面完全的升了起来,只是被厚重的云层遮掩住,偶尔随着云彩飘动才能露个头出来,又是一个和平安静的早晨,清晨五点半的道路上,只有一些晨跑的老年人,零零星星过一段时间才会跑过一个人,老二将身上披着的大衣全部脱下,随手塞进垃圾桶,只穿着一个黑色背心,也跟着小跑起来。
对方向的道路上依稀能看见一个同样晨跑的身影,老二嘴角微翘,面带微笑毫不掩饰,只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直至面对面,老二冲着对方微笑示意了一下,便径直继续向前缓慢跑着,来人正是霍曼,他略微愣了一下,同样笑了笑致意,这个年轻人看上去面生的很,新搬来的?
只是刚想离去的霍曼,忽然一丝电芒从他手心里面浮出,但很快便又消散开来,霍曼有些疑惑的停了下来,忽然猛的转过身,但刚刚和他擦身而过的年轻人早已没了踪影,似乎是跑远了,又像是凭空消失。
霍曼莫名的感觉有些心悸,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好,他转身望向家中方向,眼神微微眯起,最后像是觉得自己多心了一般,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晨跑。
仍是熟悉的人,熟悉的道路,和路上碰到的店家打了声招呼,路过花店转弯后,霍曼便径直走向铁匠铺。
“你个老梆子怎么一大早又来了。”大胡子铁匠一见又是霍曼,立马吹胡子瞪眼,“老子一定要养一条獒犬,看见你就咬的那种。”
“我要枪。”霍曼开门见山的说道。
大胡子一愣,但见霍曼神色不对,下意识说道:“那你得晚上找燕尾服了。”
“不是火枪。”霍曼走进店铺里面,在挂着轻甲的墙上停了下来,他取下一件薄纱似的上衣链甲,看上去像是贴身内衣一般,他轻轻的摩挲着链甲,目中有些怀念,“是铁质的长枪。”
“你的身体可抗不住几下。”大胡子铁匠说道。
“你觉得猎魔人有几个能安详度过晚年的?”霍曼侧过头望着大胡子铁匠,反问道。
“唉。”大胡子铁匠轻轻一叹,“我只是个生意人,你要什么自己拿吧,记得给钱,下次给也行,都这么熟了,偶尔赊一次账老板不会说我什么的。”
“嘿嘿。”霍曼咧嘴一笑,身后却不知何时多了个高大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皮箱,像是远游归来的故人:“需要帮忙吗?”
穿着黑色背心的老二一路缓步而来,内心燥动不已,似乎多年前他也做过这种事情,年长的猎魔人去追踪恶魔,留下年幼的孙子孙女在村落,孤苦伶仃,却被绕后的恶魔杀上门来.......
还是同一个人,还是同一件事,仿佛循环一般,真是无趣啊,老二舔了舔嘴唇,眼中红芒隐现,望着面前的独立二层小屋,他的脸开始有些扭曲变化,身躯也渐渐缩水,变矮,若是霍曼在这里,一定认得出他就是当时在希杰镇上被自己一枪钉死的恶魔族,伯克希尔利。
伯克希尔利又想起昨天出现在视野里面的那个小孩的脸,虽然出了点意外,但也没有多想,不过六岁小孩罢了,他面露残忍之色,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老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是不是应该再放把大火呢,衬托一下气氛?俗套的剧本,无趣的故事,他已经看到太多太多了,但每次都还是让他如此沉醉其中。
因为世事不都是这样无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