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沧海收剑回鞘,长身而立,淡淡道:
“费彬师兄未免想得太多了。刘师兄今日金盆洗手之后,与江湖更无瓜葛,几乎与我辈江湖人隔绝。纵然魔教中人想要利用他加害江湖同辈,也决无计可施。”
余沧海此时帮助刘正风自然有他的考虑,嵩山派为五岳剑派之首,平时五派之中就属嵩山派最跟他过意不去,现在能有机会搅了左冷禅的大事,灭灭嵩山派的威风,那是最好不过了。
其次,刘正风退隐江湖,肯定会大大减弱衡山派的实力,从而五岳剑派整体的实力和名望也会下降。如此,对他和青城派百利而无一害。这等好事,为何不做?
更何况,昨日晚上,他从刘府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在半路上等他的李平方。
李平方当时出言想要请余沧海在今日的大典上帮一个小忙,防止金盆被踢翻。余沧海自然连连允首,两人合计了一下,各自满意离开。
这才导致刚才余沧海阻挡丁勉那一幕的发生。
......
这时,李平方笑了起来:
“真是比魔教还霸道,别人只不过要退出江湖,竟然就想要杀人全家,你也称正道?罢了,终归是实力说话,且看今日我师父到底能不能金盆洗手!”
“狂妄小儿!登达,你去将他斩了。”
费彬有点恼怒,他已经知晓眼前这人是刘正风三弟子李平方,昨晚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不过他始终觉得传闻是夸大了,在嵩山派的消息渠道里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人。
而且,费彬身为长辈,倘若出手,那就是以大欺小,在天下群雄面前落了嵩山派的名声,正好让史登达去试试李平方的武功,凭借史登达的武功,纵使不敌,也能轻易地脱离战斗。
史登达大喝一声,拔出背后大刀,连连斩下,一柄长刀竟舞得密不透风。
“嘶”,一些江湖人士连连倒抽冷气,这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史登达,虽然是嵩山派的二代弟子,但年纪轻轻,一身武功配合着这一柄大刀,丝毫不落于一些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
嵩山派,果然不愧是五岳剑派之首!
定逸师太看了看身边安全归来的仪琳,只觉得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她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让门下弟子勤练武功。
李平方哂笑一声,也不立刻动手,直到史登达近身来,这才身形晃动,左手透过刀锋编织的密网,稳稳当当地按在了史登达的胸口。
史登达脸色一紧,僵住了一会,随后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竟然是秒杀!同是二代弟子,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刘正风呆住了,直到现在,他才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的三弟子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好,好,好!”,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听得口中直喊好。
这一刻,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李平方,此子,可怕!
陆柏将史登达拎了回来,检查了一下,并无性命之忧,“看来你是真要走上魔道,绝不回头了。”而后冷笑道,“虽说有点以大欺小的嫌疑,但为了铲除正道叛逆,也顾不得这些了。”
说完,双手横胸,向李平方攻来。
“你说我是叛逆我就是叛逆了?这天下正道莫非是你嵩山派的一言堂?”
李平方在言辞上丝毫不愿落在下风,也挺掌相迎。
嵩山派的实力不是吹的,这排行第三的仙鹤手陆柏,也有着二流巅峰的实力,李平方和他打斗,即使偷偷用上了几式辟邪剑法,也不能立刻打败他,一时之间两人谁都奈何不了谁。
堂下众人也都仔细观战,不时有人发出啧啧称赞。
岳灵珊一双美目异彩连连,在李平方占得上风的时候,眉毛都要翘上天了,好像她就是在里面和陆柏打斗的人。
乐瑶也是神情异样,不过却是表现得很沉稳,一旁的温有海脸上不时闪过几道阴霾,极为阴沉。孙去胜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
丁勉见师弟没有拿下李平方,反而逐渐落得下风。看了一下众人,厉喝道:“即使用些手段,也要将这些邪魔外道灭除!”拔剑就向李平方刺去。
刘正风见状,立时就要出手,费彬却拦在他的面前。
定逸师太心里虽然很是看不起这种以大欺小、以二敌一的行为,但终究因为涉及到魔教,强忍了下去。
岳不群自诩正人君子,人称“君子剑”,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断然不会出手,为了兴复华山派,在江湖群雄面前,容不得他有一丝的差错。
余沧海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因为有一丝共同利益,这才捋了嵩山派的虎须,眼见得刘门一脉岌岌可危,这时要让他拼命,做这些赔本买卖,是绝不可能的。
李平方本就与陆柏相差不大,加上丁勉的围攻,瞬间就处于了下风,身上被连连砍了几下,好不凄惨。
李平方心中暗暗叫苦,这与他计划的不一样。原本,他说动了余沧海,加上自己、刘正风,三人足以抵挡嵩山派来人,而后,迅速地进行金盆洗手,造成既定事实,这样的话嵩山派也就再不能借题发挥了。
他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迅速,余沧海出手一次后就明哲保身,任凭嵩山派不要脸面地来围攻他。
“三师弟,我来帮你。”眼见得李平方苦苦支撑,向大年虽然武功要比老辈武林中人低上很多,但也不畏强敌,拔剑帮助李平方。
二人武功同属一脉,配合起来威力更要强上几分,虽然只是勉力支撑,但比刚才李平方一个人的时候总要好上很多。
这时刚才受伤的史登达掏出一个针盒,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一根银针就朝着李平方胸口激射而去。
向大年眼睛仔细,来不及犹豫,用身体挡住了这一针,这针口从胸口而入,背部穿出,钉在后面的柱子上。
李平方望着倒下的向大年,愣了一下。陆柏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毫不犹豫,一掌将他打飞。
李平方被掌力击飞到墙上,随即翻到在地,猛吐了一大口鲜血。
接着,陆柏和丁勉空出手来,与费彬一起将刘正风也打得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嵩山派弟子见大事已定,纷纷松了一口气,开始指挥周遭的衡山派弟子。
李平方此刻,几乎心痛得失去了知觉,这是来自于降临之前的刘正风三弟子、向大年三师弟“李平方”的心情。
刘正风幼年的悉心教导,向大年严厉地教训“李平方”,在半夜里又帮他盖上踢落被子的温情......这一件件往事,如同电影一样在如今的李平方脑海里回放。
就算是现在的李平方,面对刚才舍身相救的向大年,也绝做不到无情。
李平方泪如泉涌,既是为了死去的向大年,也是为了他心中死去的正道。
以多欺少,这就是正道?
劫持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这就是正道?
被自己打伤,不感激他手下留情,却暗中伤人,这就是正道?
这满堂无动于衷的所谓英雄豪杰,就是你们追求的正道?
如果这就是正道,那么就不要这正道罢!
李平方心中恨死了自己,为何处处留手,你对别人仁慈,别人会对你感恩吗!是他间接害死了向大年!
岳不群见到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出声道:“李师侄......”
“你闭嘴!”李平方吼得声嘶力竭,将岳不群的话堵了回去,岳不群脸上紫气一闪而过,但也不好发作,免得有损谦谦君子的形象。
“你,岳不群也配称作君子剑?表面谦和有礼,实际上为了做你那兴复华山的春秋大梦,什么事干不出来?你把林平之留在华山、收为徒弟不就是为了他家的辟邪剑谱!”
此时林平之已经被收为岳不群的弟子,被李平方点到,心里一颤,望着他的师父。岳不群冷哼了一声“胡说八道”,表现得极为不屑,但心里怎么想,也没人知道。
“你余沧海同样为了辟邪剑谱,打上福威镖局,囚禁林振南,害得人家妻离子散,你也配叫正道人士?”
其他人瞬间将目光对准余沧海,他却面色铁青,难以言语。
“你衡山派定逸师太,与我师父是至交好友,我师父因酷爱音律与曲洋相交,所行之事无一件违背侠义之道,却无故受难,家人将要惨遭杀戮,你袖手旁观。”
定逸师太口念佛号,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你.......”
李平方将场中群雄一一评断,有人羞愧难当,也有人冷笑连连,但大部分人都显得无动于衷,将死之人,任他胡说八道,也影响不了自己。
“你们所行之事恶于魔教百倍,心肠之狠毒又甚于魔教千倍,却口称正道,虚伪至极!”
说到最后,李平方将目光转向在地上盘坐疗伤的史登达,状若癫狂,声音嘶哑,犹如鬼啸,令人不寒而栗:
“史登达,天上地下,我必杀你!”
明明眼前这人必死无疑,史登达却觉得浑身一股寒意,顿时内力紊乱,又吐了一口血。
陆柏见状用手输了一点内力过去,这才让他好受了些,“还是历练不够,连一个要死的人都能激你一下,回去后好好打磨一下心性。”
对于门内弟子,陆柏向来是关怀有加,对于敌人,则是格外的冷酷无情。
费彬并不理会李平方,在他心里,李平方的结局早已经定下来了。因为李平方是刘正风的弟子,还因为他是五岳剑派最优秀的二代弟子,无论哪一个,他今日都必死无疑。
不过,在衡山派的地盘上,还是要征求一下主人的意思,给些面子。
费彬眼睛一眯,从左边扫视到右边,眼中精光闪烁,大声道:“终究是衡山派的叛逆,如何处置,还要请莫大掌门发话。莫大掌门在否?”无人应答。
这时,大堂中一位年轻汉子站了起来,一些人识得,那是莫大掌门的三弟子孙去胜。
孙去胜声音略有颤抖,说道:
“衡山派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一脉与魔教勾结的弟子,多亏左盟主明察秋毫,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掌门不在,烦请嵩山派的各位师叔、师伯替五岳剑派清理门户。”
说完,长身一揖。
孙去胜很恨李平方,自从昨晚之后,乐瑶师妹就经常念叨着李平方的名字,跟他说话也不那么欢快了。
他之前是根本不恨李平方的,或许是昨晚之后吧,一切都不同了。他现在只想李平方去死,快点去死。
乐瑶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也没有能力说话,她在心里为自己解释了一下:即使为李平方辩解,也是没有用的,况且自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孙师兄唱反调。这么一想,就好过多了。
费彬朗声大笑道:“贤侄请起,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相互倚重。事权从急,我就代莫大掌门清理门户了。”
说罢,一剑就要刺向李平方的心窝。
突然,一道黑影从外面翻进来,扔出三道银光,接连打在长剑之上,震得费彬眼前一黑,站立不稳,手中长剑脱落出去,跌倒在地上,等他稍稍清醒过来的时候,那重伤垂死的李平方早已不见人影。
费彬一声怒吼,就要追出去。陆柏连忙将他拦下,沉声道:
“费师兄不必追出去,那李平方胸口中了我的掌力,必死无疑,世上绝没有人能救他。更何况,你看这个......”
陆柏将之前那柄长剑拿给费彬看,只见上面三枚短镖死死嵌在上面。
费彬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这长剑是嵩山派用天外陨石锻炼而成,他们几位师兄弟各有一柄,从来没有人能在这上面留下痕迹。
......
乐瑶见嵩山派的费彬师叔拔剑要杀李平方,原以为他死定了,没想到却被一个黑衣人救走。不知怎么地,她心里并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更加难受了。等听到陆柏师伯断言李平方的生死,这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李师兄,希望你平安。乐瑶心里复杂地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