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元35年,天川帝国,庞州
两层高的小破房外面,围了数十辆黑得发着瘆人光的车。
虽是铁架子的车,在太阳的照耀下却像一块黑色的冰铁,散发着让人不愿靠近的森森寒气。
因此尽管对这些车的价格没有概念,但某个一向以拍别人车听个响为乐的熊孩子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些车就算把自己卖了,也绝不可能买得起其中的一个车头灯——就算是加上最会讹人撒泼打滚的爷爷奶奶也不行。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这位远近闻名的熊孩子路过的这条街时候,就果断地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平时好动的两手紧张地扣着两条书包带,选择匆匆路过,生怕走慢了会被几个站在车子旁边的人围住一顿毒打。
好在站在车子旁边的几十个肌肉虬结的墨镜光头也没空搭理他,而是不约而同地盯着小破房一楼的窗户。
而事实上也不止他们,几乎所有小破房周围的邻居见到这种阵仗,内心早就在犯嘀咕,纷纷猜想小破房那和气的青年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家,竟会惹来这等阵势。
大家都在等着这年老失修的房子里,能传出一个结果,好来扑灭他们心中的好奇。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墙上的时钟从三点慢悠悠地晃到五点,小破房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争吵都不曾有一句传出来。
也难怪作为客人来拜访的魏青竹会先觉得不耐烦。
“爸。”
已亭亭玉立的她喝下不知第几杯的茶,瞪着美目看向自己高大壮实、却偏又一身吓人富贵气的父亲。
“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赵长安他就是不回来,我不等……”
“砰。”
一向宠溺自己女儿的魏石这次意外地重重放下时手里的茶杯,语气严厉。
“不要胡闹,再等等。”
“那难道赵长安他不回来,我们就一直……”
“如果他不回来,就派人去请他。你要拜人为师,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想别人收你为徒?”
“……”
魏青竹不说话了,嘴巴鼓了鼓,心中怨气又多了几分。
她并不想拜那什么赵长安为师,这不过是自己父亲的主意。而她也很清楚,自己父亲之所以这么坚定地要做这个决定,不过是因为赵家的权势。
魏石是为了攀上赵家。
赵长安……哼,如果不是有个好爹,他一个自己都一堆问题的人,哪来的能耐收别人为徒?
“呵。”
对面招待他们的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后,摁了一下遥控,打开了电视。
“魏石,按我说,你们也不必等了。”
“陈先生……”
“三少爷的性子,我还不了解?”
陈平老人摆了摆手。
“就算他回来了,也决计不会收魏小姐为徒的。”
“……”
魏石沉默了一下,不接话,只是举起茶杯喝水。一如他的名字,某些时候,这人顽固地像块石头。
魏青竹悄悄叹气一声,视线往电视屏幕看去,此时电视上正播放着一连串的新闻。
新闻内容如果让三十五年前的人看到,保准会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国外异能者在伤30余人后终于被他们的印利国队长给抓住啦……
什么天川剑仙子御剑伤人被判处防卫过当,监禁十五天,罚款三千啦……
什么某户人家猫狗忽然同时通性,两只宠物打架把整栋楼都给拆啦……
各种光怪陆离的新闻被用一种正经的官方口吻说出,换来的却是魏青竹无聊的表情。
陈平却目光炯炯,毕竟这种新闻,对他们这一代的人来说无论听多少次,都觉得像是天方夜谭。
不多久,电视上忽然插播的一条新闻,让客厅里的三人眼睛同时亮了亮。
“以下是本台独家紧急报道,少校赵羽因昨日在岗州封城,枪杀岗州修真间谍一百余人,引起国际争议。目前赵羽少校及其余三十人已被交至军事法庭……”
“……”
客厅的人都沉默了一下,半晌后,还是陈平摇摇头打破沉默,无奈地嘟囔了一句。
“大少爷这性子啊……”
“还真是虎父无犬子。”
魏石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魏青竹咂咂嘴,没有说话。
对于只见过几面但在圈子里口碑极恶劣的赵长安她是很有意见,但对于赵家人,她是佩服的。
三十五年前,世界范围内忽然有灵气出现,这本是好事,奈何天意弄人,灵气的分布得并不均匀。
印利帝国灵气最是厚实,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而天川灵气则最为稀薄,在其余三个大帝国已经冒出好几个二级强者的情况下,大多数人却还在摸索着五六级的门槛。
毁灭型武器的威慑逐渐被削弱,热武器因为跟不上修真者的速度而被淘汰,冷武器开始重回舞台。
没有人敢说出那时的天川和别人的差距有多大。
没有人能知道,天川大地到底已经被渗入了多少心怀叵测的异能者。
更没有人能看清,这片开始忘记战争的土地,什么时候又会再一次成为战争的舞台。
天川内无能人异士,外有虎视眈眈。
一夜之间,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开始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如果赵梁不来。
赵梁此人的出身、家庭背景、为人如今已经被外界神化,众说纷纭,不可考究,甚至赵梁什么时候做过什么,也已经无人能说清。
但是赵梁带过的三十万玄甲军死战将敌军拒守在北国门,三十万精兵硬生生被打剩不足三万,最后四散守国门,成为守护这个帝国最坚定的忠实力量却是不宣的事实。
赵梁的北门一战为这个帝国争取到了喘气的时间。
传闻此战过后,便有武当真人以道教百年气运做引,硬生生撕开天地一角,使得天地灵气滚滚入天川,世界得以重新恢复各国相制衡的场面。
撕天地一角这等秘闻是真是假,即便是以魏家如今的身份也不能确说。
只是越是深入修真的世界,魏青竹便越觉心惊。
在一级一个大门槛的修真世界,赵梁到底是怎么用三十万连修真门都不曾踏入的士兵去挡住外敌的,任凭她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光是赵梁一个人的故事就能说上三天三夜,而如果加上他三个子女的事迹,则能直接成立一个专业去考究。
先是近几年被人誉为红缨枪在手,败比胜更难的大儿子赵羽。
赵羽十九岁之前,其实不过是一人畜无害的纨绔子弟,熬鹰斗犬,寻花问柳,一事无成。
但在他十九岁生日那日,赵羽集结了三十个平时和他一起疯癫的富贵子弟,学古人歃血结交,割腕放血喝酒摔碗,此后这班人竟七入敌国,把当年叛逃天川卖国情的人生擒后全身而退,军衔像是坐火箭一般直升到少校,修为也一直是未知状态,为人所奇。
而比大儿子更神的,是二女儿赵婉儿。
话说赵婉儿未曾出生,便有一疯癫和尚化缘路过,不仅赖在赵梁家不肯走,还指着赵梁老婆肚子状如癫狂求道:“此女舍我,此女舍我!”
赵梁一巴掌呼过去,把他抽得原地转了三圈,大骂道:“要是男的舍你倒无妨,要是女的,你纵使拿十个菩萨也休想换她一根手指头!”
一旁的赵羽吃着手指,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看了一眼疯癫和尚,又看了一眼父亲,不敢言语。
疯癫和尚见哭闹不成,倒也不再撒泼,只是日日夜夜守在赵家门口,口中念念有词,怎么赶都赶不走,像癞皮膏药一般让人讨厌。
一个月后,婴儿出生,果真是女子。
赵羽被吩咐打开家门让和尚进来。
和尚不知何时已净衣,走进赵家后,不念佛号不说经文,只是伸出一白净手指轻点其眉心后,做了个鬼脸,逗得赵婉儿哈哈大笑。
和尚微微一笑,转身而走。
赵梁留他吃饭。
和尚摇头,说不吃。
赵梁忽然大笑。
和尚也笑,不言。
赵家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干净可爱的小和尚。
小和尚有些拘谨地朝赵羽作揖,然后抬头问师傅,糯糯地问道,缘化到了吗?
师傅说,没有。
小和尚有些失望,说可惜了。
师傅却摇头,笑笑,说不可惜。
一大一小两光头走出赵家门,混入尘世影不见。
赵梁耸耸肩,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个日后给他带来无数小麻烦的女儿,给她取名婉儿。
等到赵长安出生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子必是大器。
只是赵长安以自身实力证明了什么叫真正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倔强而不认命的他经过一番努力,就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是个废柴,而且还是个讨人厌的废柴。
“咔嚓。”
正当魏青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赵长安的声音比他先溜进了门。
“外面那些车是谁的,违规停车,我已经让交警过来抄牌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