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看着阳霆带着大军走远，沙丘上，董卓伴着赤兔马，静静伫立，仿佛融入了这天地间。
一个脸颊有道诡异疤痕的文士缓缓靠近，望了眼赤兔马身上挂着的那把剑，嘴角一裂，“怎么，最后还是没有把剑送给他？”
董卓点点头，“他太弱小了，明王手下的骄兵悍将未必服他，真把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不是我的作风。”
“对啊，你的风格，就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文士无奈笑笑，“其实，我们大可陈兵三辅，不必真正入京，就算……”
“就算凉州世家在我背后捅刀子也不必理会，大军强压之下，何愁西凉不定？文优，你是想这么说吗？”
董卓顺着文士的话说着。“然后呢？安定西凉之后呢？我们用这么多年经营的西凉，到时候被那些人打上个叛逆称号，然后所有的苦心经营付之一炬？”
李儒李文优面露无奈之色，“一但离开西凉，那就是自缚爪牙，任人宰割；可是不离开就失了大义，覆灭在即。主公独霸西凉日久，那些人也感觉到威胁了。”
“当年我听了老王爷的劝告，回乡投军，名声鹊起，八方来投，就是那些一方霸主的羌王也要奉我为座上宾。
可是一个袁家旁支的子嗣来军中，就让他们纷纷改换门庭，生怕去迟了给人当不了狗，我董卓竟被人弃之如敝履。
那时起，我就在想，早晚有一天，这些人要重新回来跪在我面前，告诉我他们当初的眼睛是怎么瞎了。
没想到啊，刚刚实现这个愿望没多久，就又要被人打回原形了。李儒，用那佛宗的说法，是不是叫，因缘际会，不外如是？”
“大人何必如此，此去一行，也未必没有生机。”李儒眼神变得冰冷，没有一丝杀气，可是话语里那股杀意，让董卓都为之侧目。
“猛虎下了山，也还是虎，蛟龙出了海，也还是龙。既然他们咄咄相逼，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马背上朴素的宝剑在此时猛的当初毫光，衬的这把有些拙陋的剑越发不凡。
董卓抽出宝剑，指着远在万里外的洛阳所在，“西凉铁骑！随我出征！”
沙丘下，数万装备精良的西凉铁骑高举手中兵刃，“杀！杀！杀！”
见情况有些怪异，董卓军中几个将领神色有些不对，却强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站位似乎有些特别，特别靠近那几杆屹立的大纛。
“噗！”李字大纛下，一个刚刚神色有异的将领被斩杀当场，将领的亲卫惊怒不已，“李傕！你放肆！”
粗鲁的李傕嘿嘿一笑，抹了抹刀上的鲜血，“在我军中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放肆的，是你。”“噗！”亲卫也随着自己的主将一同丧命。
于此同时，西凉骁将郭汜、华雄、鞠义、马腾、牛辅、胡车儿，张济等人，齐齐动手，斩杀了被特意放在大纛下的军中将领，鲜血染红大旗，众将挑起头颅向沙丘上的董卓复命。
“我等在此拼杀半生，所有功绩却都被这些狗屁世家子拿走，这世上哪有这般道理！”董卓挥舞着手中的宝剑，
“儿郎们！随我入京！没有公道，就用西凉男儿的刀，砍出个公道！没有王法，就用西凉男儿的血，写出个王法！”
李儒也抽出自己腰间的宝剑，为大军壮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杀！”“杀！”“杀！”
真正的铁骑洪流，在西凉荒漠上奔腾，如黑云催城，如群狼乱武，整个西凉，在铁骑的震慑下，寂静无声。
……
早已走远的阳霆一行人，隐隐感觉到一丝压抑，刘苍捂着胸口，强自平顺心气，“这就是西凉铁骑之威？如此之远都让人觉得摄心夺魄，难怪号称天下铁骑之最。”
常遇春盯着远处，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曹文诏伴着阳霆而行，感觉到董卓大军动静后，摇摇头，“何苦来哉。”
随即又对阳霆交代到:“董卓手里有一把剑，如果有一天董卓不在了，你记得取回那把剑。”
“是爷爷送他那把吗？”
曹文诏点点头，“对，就是那把，我本以为他今天叫你单独说话就是想把剑给你，看来他还是没有死心。”
“他本意确实是要将那把剑送给我，可是后来犹豫一阵后又改变主意了，那把剑有什么说法吗？”
曹文诏仿佛在怀缅些什么：“传说老王爷年轻的时候，和先皇一起白龙鱼服行走天下，先皇用的是一柄宝剑，而王爷因为天生神力，一直找不到趁手的兵器。
后来在河洛之地，一只即将化龙的恶蛟兴风作浪，王爷和先皇路过，见恶蛟龙气缭绕，知道这恶蛟他日必然走江入海，登天化龙，便出手斩杀为民除害。
这一战，打了整整三天三夜，一直从河洛之地打到了东海之滨，恶蛟才被王爷两人诛杀。
只是先皇的宝剑沾染了恶蛟、先皇还有王爷的鲜血，又引动恶蛟所杀平民的怨气，同时那恶蛟一缕神魂不灭，附在了宝剑上，借着宝剑之躯在东海引来化龙劫。
王爷、先皇还有那恶蛟，三者共同承担了天劫，却是让宝剑借机化为龙属，成为世间难得一见的有魂之剑，称龙魂剑。
先皇只不过后天巅峰修为，哪里驾驭得了这般神兵利器，就将龙剑给了王爷，同时那缕恶蛟神魂化龙后作为器灵，住在宝剑之中。
据王爷所说，那之后，神兵龙剑终日暗淡无光，比路边随处可见的劣质兵刃还不如，还是王爷机缘巧合救下张家天师后，那上代天师才解开疑惑。
原来，那龙魂剑汇聚了河洛之地的怨气，王爷的霸气还有先皇的王者之气以及龙魂的龙气，已经成为一件气运至宝。如今天地气机圆满，气运流转有序，这至宝根本无法出世，只能晦暗无光。
不过，它却是真正的异宝，虽然不能作为神兵利器上阵杀敌，但是却可以镇压一切气运，凝结大势，可以说，得到它的人必然会成为一方诸侯乃至霸主。
这龙魂剑中恶蛟剑灵时时刻刻散发凶气，凡剑主所在，必武运昌隆，战无不胜。
当年董卓受王爷教诲，崛起于西北，王爷认为他可以作为国之柱石，便送了这至宝给他，助他压下西凉之地混乱的气运，也希望在偏远之地的他能够作为一支奇兵，在天下大乱时勤王。
甚至，一但汉室倾颓，天机不稳，那至宝自然可以解封，到时候董卓就可以作为挽救大汉的最后一丝希望。”
阳霆感觉难以置信，在他仅剩的印象中，爷爷就是个无比霸气的人，而这一路以来，他听到的也都是爷爷如何一己之力挽救了多少危局，却不曾想，爷爷居然还对那董卓有着这般期待。
“那文诏叔，你为什么觉得董卓会把剑给我？”
曹文诏看着阳霆的脸，笑了笑，“因为那把剑是大汉的至宝，董卓虽有枭雄之姿，可是他残忍好杀，心性暴虐，至宝可以助他立足西凉，可是救不了他死于非命。
西凉气运虽然被镇压的很稳定，可是董卓本人的气数已经被自己散尽了，龙剑对他已经没有用了，他不把这至宝给如今身负百年国运的你，还能给谁？”
原来是这样，爷爷期待了董卓一辈子，结果他在西凉所作所为根本达不到爷爷的期待，而且还自己败尽了气数，再厉害的宝物也护不住他。
不过董卓最后没有把龙魂剑给自己，应该是存了最后一搏的心思，他应该是想要在京畿大开杀戒，用龙魂剑镇压气运，强行在死路里走一条生路出来。
自己能想到，文诏叔叔肯定也能想到，但他却直说让自己记得取回龙魂剑，看来，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能确定，董卓这次死里求生，怕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而且明王爵位已经给了大老爷一家，你以后要在这里立足，没有气运至宝怎么可以。”曹文诏淡淡补充到。
蜀中天门山下，一座大宅院内，一个清瘦干练的老人在院子里望着假山定定出神。如果不是一旁的探子在不断汇报消息，旁人都要以为老人入睡了。
“报，董卓大军已出并州，距离洛阳城只有三日路程。”
“报，并州丁原于昨日点起兵马，尾随董卓大军开向洛阳城。”
“报，白马公孙瓒已经离开幽州，目标洛阳城。”
……
就在探子尽职尽责地汇报时，一个穿着黑色儒袍的长须老者轻轻朝他摆摆手，示意探子先退下。
一直怔怔出神的老人回过神来，“孙先生来了啊？我只顾着想翊哥儿，一时出神了，失礼了。”
来人正是被称为明王阴阳两大谋主之一的阳谋孙承宗，孙摇摇头，表示自己明白，让这位主公不必介怀。
“王爷，讨逆将军一行已经入蜀，明日午间就能赶回，倒也不必太多担心了。”孙承宗来到明王身边，一起看着这座从万里之外搬来的假山，心中感慨万千。
“先生对于这些封疆大吏的动向，有何看法？”
“火中取栗尔。”孙承宗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制的配饰，淡淡说到，“陛下身怀天机引导术，长命百岁不在话下，却突然感染重病，这种话，只能骗骗自己了。
如今的陛下谁也不信，只能选择相信自己身边的中常侍，想通过他们来维护帝国稳定，可是这些宦官，哪有什么治国的本事，被人利用之下，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
如今十常侍醒悟过来了，想借助以大将军为首的外戚抗衡世家，维护皇权；
那些世家党人也想通过大将军手中的京城兵权来控制局面，如今大将军可是京城局势的关键。
可是这位大将军倒好，两面讨好，谁也不得罪。”
“何进啊，永远改不了他那贪婪的性子，不看到最大利益，他不会选择的，而且，如今，他恐怕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只作为皇帝与世家博弈的棋子，他也想当执棋人。”老人重新闭上眼睛，口气唏嘘，看来对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颇为失望。
“世家与陛下都在暗中调集人手入京，董卓这样的土皇帝也被逼得只能离开老巢。
不过以大将军的态度，双方援军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停驻在京城之外，决定京城接下来走向的，还是何大将军手里的羽林军。”孙承宗摩挲玉佩的手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又开始恢复原先动作。
“怎么，不敢说了？”老明王的语气有些玩味。
“陛下这招有些急了，侧面证明，陛下恐怕……一但陛下去了，大将军手握兵权，又有其妹所出的大皇子在，难免又是个跋扈将军啊。”
明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孙承宗继续说到:“万一这何进被世家控制，那大汉天下，恐怕是倾覆在即了。”
“孙兄多虑了。”一声略显飘逸的话语传来，明王两大谋主之一的阴谋大家，刘基刘伯温也来了。
孙承宗与刘伯温见礼后，疑惑到:“大将军不过商户之后。才能浅薄，世家如果想控制他想来轻而易举，刘兄何以认为……”
言下之意，难道这何进还斗得过世家党人？
刘伯温摇摇头，“孙兄想差了，非是那何进能与世家争斗，而是那位大将军，命不久矣，世家党人，又哪来的本事控制一个死人？”
“愿闻其详！”
“何进交好党人，又联络宦官，早已被陛下与世家两方不容，如今陛下被人暗下奇毒，宾天在即。以陛下隐忍多年的性子，怎么会允许大将军这样的存在来威胁自己两位皇子的未来？
你且看着，边军入京之日，就是大将军丧命之时。”刘伯温胸有成竹，而且越说越让人震惊。
“世家召董卓等将领入京，陛下唤丁原、卢植和公孙瓒面圣，我观星象而知，世家此次有引狼入室之患。”
孙承宗知道眼前此人有观星知命的通天本领，是真正的神仙人物，赶忙询问详情。
“我观天象，知那董卓虽有猛虎离山之困，却也是虎兕出柙的机会，世家必会失去对董卓的钳制。
再说那丁原，其命星煌煌如炬，却无什么气数相辅佐，与大将军一样，命不久矣。
公孙瓒等人亦无法在这滩浑水里取得什么好处。
所以，这次世家所谓的十常侍之乱，左右京城诸君命运的，不是大将军何进，而是正在奔命的北中郎将董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