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以决定投唐,罗士信便随着秦琼三人去林中寻找秦王。此刻秦王不知几人能否说服罗士信,独自一人在林中苦等的心焦,又被蚊虫袭扰不胜其烦。突听有人走近,抬眼看正是秦琼三人带着罗士信寻来,知道必然说服了罗士信,刚刚的焦躁一扫而空,只剩又将得一大将的喜悦。
来到秦王面前,罗士信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叩头言道:“罪将罗士信不识天命,竟然妄图领兵伐唐,今幡然悔悟,还望秦王不吝罗士信愚钝,收末将于帐下听令。”罗士信到是光棍,一旦下定决心投唐,也不忸怩,直接向秦王投诚。罗士信这番举动还真是给了秦王一大惊喜,秦王见罗士信能随秦琼三人前来便知道他有意投唐,可没想到秦琼所说原本少年得志,桀骜不驯的瓦岗第一猛将现如今把位置放的这么低,要不从内应传来的信件中得知罗士信在王世充麾下受尽委屈,还以为他故作姿态诈降诱敌呢。秦王忙扶起罗士信道:“罗将军言重了,罗将军何罪之有,将军本是忠义之人,可惜几次三番皆未遇到明主,令将军明珠暗投,今世民能得将军不弃,愿来助世民一臂之力,世民感激不尽,愿与罗将军兄弟相称,日后兄不负我,我必不负兄,不知罗兄意下如何?”罗士信没想到秦王这样坦诚,没有虚言许诺高官厚禄。又如此看重自己,竟然屈尊要与自己兄弟相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抬眼再看秦琼,程咬金和牛进达,见三人一脸笑意,知道秦王不是虚言作伪,也亲耳听到秦王称三人为兄,拜谢道:“末将不敢逾越,任凭秦王吩咐!”秦王听后大喜,越发喜欢率直的罗士信。
接下来几人就是商量如何破敌,罗士信将王道询下令三日后强攻谷州一事告知秦王,秦王略一思索就知道了王道询的险恶用心,言道:“这王道询没安好心,凭借三万多人根本无法攻下谷州城,罗兄虽是勇武,可城上仅床弩就有数十张之多,非人力可敌,即使罗兄亲自率兵攻城,也是凶多吉少。”罗士信早看过谷州城防,知道秦王所言不虚,点头称是。秦王又道:“即使罗兄能全身而退,王道询必将罗兄以怯战之名斩杀以正军法,据罗兄所言,此次来攻的大军之中除了罗兄所部余下皆是王世充亲信,自然不会有人为罗兄仗义执言。那时……”说到这里秦王也不再言。
罗士信听的冷汗直流,只以为王家叔侄只是想削弱自己的部属,没想到是要自己的性命,若非秦琼今日冒险单枪匹马在营前耀武挑战,攻城之日自己就是必死之局!更加痛恨王家叔侄。秦琼接言道:“贤弟可知那王道询营中如何安排?能否告知?”罗士信知道此次要是能配合秦王消灭王道询的大军,就是自己投唐的投名状,进献礼,答道:“叔宝兄但有所问,愚弟自是知无不言。王道询非是无能之辈,扎营颇有章法,怕秦王袭营,让我部驻扎营前,云定兴部在营左,张镇周部营右,自统大军驻扎中军,后营是粮草辎重,由田瓒统领。如今想来让我驻扎营前也是为了监视我部行动,余下各军堵在我部退路,让我部没有任何退路。如今恰好方便我等袭营,可趁夜间我部巡营之时,解决其他守卫,放我军入营。”罗士信一边说一边在空地上画出王道询的大营大致的防布图,眼前几人皆是熟知兵事,对着脚下的草图推演了一番,都觉得若是罗士信为内应,唐军夜间突袭,胜算很大。
几人又对袭营时间,接应信号等细节探讨几次最终确认无误方才告罢。罗士信见夜色已深,提出告辞回营,出营太久恐怕王道询起疑心。“罗兄且慢走!“罗士信上马刚欲走,忽听秦王唤自己,不知何事转身等秦王吩咐。秦王走到罗士信马前,抓住罗士信的手道:”罗兄此去多加小心,夜袭一事不可勉强行之,若事情有变,当以自身安危为重,杀出大营直奔谷州,世民自会带兵接应,万万不可陷自己于危难之中,在世民眼中,纵使王道询全军也不及罗兄一人安危。“罗士信听了心下十分感动,笑言道:”秦王不怕末将诈降,设局诱秦王中伏?“秦王正色道:”罗兄乃是忠义之士,世民自信不会看错,今罗兄即以言明相助世民,世民怎会怀疑罗兄,夜袭之日世民自当亲自领军入营汇合罗兄同破王道询!“罗士信闻言虎目一热,险些又落下泪来,强自忍住,向秦王抱拳一礼打马回营,行出几十部,偷偷回头,昏暗的夜色中依稀看见秦王依旧站在分别处目送自己,不曾离去。
回到大营,本以为王道询会询问自己独自出营一事,哪知王道询只顾与亲信饮酒作乐,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暗松一口气之余又不禁感叹王道询败也不怨。
次日,王道询宿醉还没起床,就听亲卫传报,罗士信帐外求见。王道询一事还弄不明白,自夺马之后平日与罗士信私下再无交集,罗士信几乎是绕着自己走,今天怎么还上门求见?不论什么事,先晾一晾他。起身让亲兵侍候洗漱,用过饭食,甚至如厕之后才派人传罗士信进账,此时距亲卫报罗士信求见已经过了小一个时辰了。本以为罗士信会怒火冲天,哪知罗士信进了帐中虽面带怒气,更多的还是忧虑之色。待罗士信言明来意:攻打谷州,所部需要一些物资,让自己调拨。王道询才想起来昨夜罗士信曾趁夜探查唐军守备,今天一看罗士信脸色就知道没什么收获,恐怕一夜都没睡好,才早早找上自己,本想奚落几句,又想到这是将死之人,真惹急了与自己兵戎相见反倒不妥,便不多言。
拿起罗士信写好的申请调拨清单一看,多是硝石,硫磺,火油甚至柴薪等物,不禁奇怪,问道:”不知罗总管要这些何用。“罗士信气哼哼答道:”罗某昨日趁夜色探查唐军,只见唐军守备森严,军械调配有度,只是强攻难以得手,不如堆柴薪于城下引燃,烟气弥漫扰敌守军视线,或可减轻箭矢杀伤,趁机杀上城头。罗某昨日苦思一夜方有此策,听闻昨日王总管也与众将商议甚晚,若有良策罗某定当让贤。“
这话噎了王道询一个跟头,什么与众将商议甚晚,分明是对自己与众人饮酒,刚刚又晾了他一个时辰表示不满,还想趁机撂挑子,那自己前番布置岂不是做了无用功,况且罗士信提议还真有些打动他了,风向适合的时候不惜多损耗一些兵力,说不定真能起到奇效。即使不管用,死的也是罗士信的部众,还省得自己动手。当即签了清单,加盖印章,又拿一支令箭交与罗士信,让他自去田赞后营领取所需之物。待罗士信走后,王道询自语道:”罗士信,你要真能拿下谷州城,说不得还能多活些时日,也算是本总管筹你之功。“暗思要是真拿下谷州,李唐也就失去了对大郑的战略优势,王世充也去了一块心病,自己也会更得器重,封王拜相指日可待。想到得意处不禁开怀大笑。
七月三日夜,王道询令全军早早休息,除各营调动巡营人员外,所有活动一律禁止,养精蓄锐以待明日大战。连王道询也不再饮酒,而是亲自领众将巡视大营一番,见军中皆尊自己号令早早睡去,仅有巡营兵士于营内往返守卫以防唐军袭营,就散了众将,令其各自回营休息,自己也让亲卫帮着卸了甲胄,在帅帐中沉沉睡去。
睡到子时过半,突被亲卫唤,说是唐军袭营。王道询初时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唐军小规模袭扰,哪知喧杂声越来越大,知道事情不好,匆忙之下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戴就出了帅帐,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大营周围火光四起,就连后营也有火光,心下更惊,难道后路也被唐军断了?一边慌忙着甲,一边命亲卫召集人马。可如今喊杀声四起,惨叫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唐军,到处都是溃兵,自顾奔逃,除了几百亲卫,哪里还有多少人能听号令。等穿戴好盔甲骑上战马准备率军从后营厮杀出去,亲卫加上收拢的溃兵也才不到2000人,虽是不多却也聊胜于无。旁边有个不开眼的亲卫提议众人高喊“总管在此”以聚溃兵,却被王道询冷冷一眼看的头皮发麻不敢再言。王道询此时可是怕极了,前几日秦琼在营前大发神威的身影犹在眼前,就算当日被罗士信刺伤,谁知道伤的重不重,除了秦琼,李唐还有程咬金,牛进达以及李世民手下一干战将,要是被喊声招来,此时兵无战心,将无战意,如何抵挡?那时自己不死也要被俘。
这就是一般将领和名将的差距,王道询之辈只知保命,要是换成秦琼等人领兵早已如那亲卫所言,率众高喊“主将在此”,一则稳军心,二则收聚溃散兵将。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可王道询就是王道询,此番作为注定了接下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