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秦叙话的采访大概发生在二零一二年年中，我起初认为“秦”是很少见的姓氏，不想在短暂的时间内认识了两位，其中一位是老好人备胎，而另一位，他的经历则让我颇有感触，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为情所困更忧伤？当然是为钱所困。
认识秦叙话的机缘，无疑是某种时代洪流的纠缠，可不止是单纯在杂志社做编辑采访那么简单机械的工作。
提起“时代洪流”这么张扬的概念，那个年代，正是国内各大电商崛起的鏖战期，与今天阿X巴巴X东揸fit不同，那时候有好多各种平台可选，什么亚X逊易X拍X等，各自厮杀又相爱相杀，随之也是一大波创新潮，总之就是，可以悄无声息买到各种有意思的新奇玩意儿。
比如乳胶枕头，说起乳胶枕头，二零一二年在国内还是比较洋气的新鲜物事，一般号称需要泰国产的原装进口才高端大气。刚好那时我打字太多肩颈劳损，想着咬咬牙买贵些的枕头吧，于是看中某家电商平台某个商家的乳胶枕头。
“啊，亲，欢迎选购我们的乳胶枕头，我们家可是泰国纯天然进口的乳胶哟，请问怎么称呼？梅先生啊，梅先生好，本店新开张，枕头第二个半价，什么，你是单身狗不需要两个枕头，这怎么行呢？梅先生您想想，正因为您单身，放两个枕头在床上，才不会显得寂寞呀，再说了，万一哪天找到对象，两个枕头有备无患对吧，话说，我们家的枕头不只是泰国进口那么简单哟，我们品牌方还采用到了泰国神秘gǔ术，为不同色号枕头植入了法力，同时，也有请到泰国知名高僧为枕头开光以去除gǔ术中的不健康成分，这样一来，该系列乳胶枕头不但睡起来舒服安眠，还能有各种梦境效果，比如这款粉红色爆款，可以有助于进入春梦，蓝色款负责营造海边旅游度假的安逸梦，另外紫色款有助于进入神秘梦境……”
“好啊好啊，我要粉红色和紫色吧。”
所以那个年代逛电商还是很有意思的，听完小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后，就觉着好玩买了。
“啥？三百块钱能买到两个的乳胶枕头，你还想做春梦？做梦去吧！”编辑部时尚板块首席编辑，我身后的洪姐如是说。
一
洪姐姓洪，英文名Apple，中文名我想不起来，因为她一直让人管她叫Apple，要么就洪姐，可能是中文名比较恶搞带谐音吧，所以不愿别人叫。她是杂志时尚板块的主笔编辑，深三代兼富三代，因为家里有钱，嫁的老公也有钱，估计在杂志社写作是她打发无聊时光的方式，同时身兼我重点蹭喝咖啡对象，自打在冒牌关茶莉处解锁磨咖啡豆技巧后，编辑部的手磨咖啡粉向来由我躲在角落头悄悄咪咪包办。
“梅梅，你先别买乳胶枕头，我听说XX电商和我们杂志搞活动，到时我这边板块腾出几页给他们放潮牌产品，应该有乳胶枕头入驻他们商城，找关系给你内部价拿一对得了。”洪姐如是说。
噢噢，还有这操作啊。有时候想想，咱杂志社福利其实挺好挺好的。
正准备对洪姐说感谢的话，霎时间，满身遍野的人涌入编辑部办公室，纷纷围拢洪姐，声嘶力竭呐喊：
“Apple姐！听说XX商城高端线入驻我们杂志了，你这边能拿到内部价，我要买鞋，我要买衣服，我要买羽毛球拍……”
“统统给我出去！这里是编辑部，不准喧哗！”洪姐非常无奈喊道。
主编贺姐从里边办公室开门，伸出头来，咳了下，杂志社同事一见主编出现，于是鸟兽散。
“咳~幸浩，你来下我办公室。”贺姐说完便进门了。
一般杂志社的工作批复直接在企业协同办公软件或公司邮件中执行，任务发布由周例会会议室下达，被领导单独叫办公室大多数情况是稿件出了问题，编辑部一下子安静了，大家齐刷刷看着我。
我下意识整理下衬衣衣领，才想起，好久没穿过衬衣上班了，平时都是穿的长袖T，缓缓进了贺姐办公室。
二
“梅梅，你先坐，稍等一下。”贺姐整理了一些文件，我正襟危坐在小沙发上，一听是叫外号不是叫本名了，感觉略踏实。
贺姐扶了下眼镜，确认进屋时把门已经带上，双手搭成碇源渡的姿势，眼镜通过反光亮成两道白影，让人有些琢磨不透情况。贺姐说：
“啊~采访写稿子的事情，你别紧张，不是你稿子出了问题，你最近过的几篇稿子我挺满意的，特别是数码产品评测推荐，连总经理都挺满意，就是——这次采访对象，和你擅长的板块有对口，另外，有些不方便让别的同事去。”
“噢噢好呀，贺姐您是说访谈加评测稿吗？我去就是了吖~”
“我是想，原本应该我去的，可是我也不方便。”
“哈？啥情况？是做数码品牌的大客户要写特别狗血的评测软文？还是说采访对象隐居在深山老林需要我爬山涉水去找？”
“别贫，是我一个诗人朋友。”
“哈哈，贺姐果然是文艺刊物大主编，朋友里有诗人，很不错啊哈哈。”
“私人，私下的私……”
我吐吐舌头。双手接过贺姐递给来的一张名片，上面的名字是‘XX数码科技——秦叙话’。
贺姐用手指捏捏鼻梁——“啊~我直说吧，是我大学同学，有些交情，上次同学会见了，他想在我们刊物上做他公司产品品牌的软文推广，因为我的私人朋友关系，不方便去采访。”
听到这里，第一次见贺姐这么含糊不清，我猜测他们可能不只是同学关系咯~但作为打工仔，领导面前嘴贱是大忌，于是点头表态，告诉贺姐采访稿件啥的没问题啊，我这便去预约，稍后填写外出单。
贺姐撅了下嘴，上下打量我一番，缓缓说：
“梅梅，这次你必须注意，即便是我私人朋友，也顶多是帮忙把软文写精致些，他那边该支付的广告费，还是要你业务部领导龚经理去对接，广告收入的绩效算你头上吧。”
“啊，哦，谢谢贺姐。”
我在想，直接让业务部部门经理接单，并非让我这个水货业务员跟单，却算成我的业绩，按惯例，应该是让龚经理报实价不是刊例价了，一般实价得是大型公关公司或大品牌下封面级或季度级的广告订单才能给的，贺姐对朋友也算够仗义了。
“对了梅梅，你出去后叫Apple进来。”
“好咧，贺姐我做事儿去啦~”
等Apple出来后，我俩聊了几句，得知，贺姐让Apple联系她正在协作的电商平台，将秦叙话公司的产品也纳入到首推，且鉴于是杂志广告投放客户，近期追加的“XX电商精选”版位，也帮忙预留一块最显眼的位置给他公司的明星产品。
我想，这次贺姐的人情可是做大了。于是挺好奇，这位“秦叙话”到底是何方神圣。毕竟我人生中第一份工作是贺姐的赏识才得到的，所以对贺姐的朋友，也多一分期待。
然而，因为职业关系，后来我才发现，这种期待心理，与其说是认识与众不同的人的心态，倒不如说，是获得奇异故事的素材后满足写作的欲望，在这个关于“乐观”的故事合集里，秦叙话有着相当程度的“特殊”。
毕竟是自己直系领导安排的工作，预约见面后，我开始在网上收集相关采访资料。关于秦叙话的资料不多，他为人低调，在他们官网上能找到的本人照片，只有几张他们公司产品在会展中心租赁的展区顺带开新品发布会的照片——他本人是一位帅气大叔，有点像拼夕夕版的吴X波，其中一张照片引起我特别注意，因为，秦叙话手中，有一本和我收到的，一模一样的羊皮手账。
三
啊，话说回来，我原本以为在鹏城，但凡是科技类公司，都是聚焦在什么南山科技园啊，福田华强北啊，或前海后海更高大上的片区，实在没想到，秦叙话的公司在BA区西乡镇（西乡应该算镇吧，还是乡？总之鹏城的地界不太好缕清啦）非常靠北的基本上贴着北环高速的一个工业园里，当时的工业园园区因为时代变迁，许多厂家都搬到珠三角其它城市，后来好多工业园便被房东改装成办公楼，用比市区廉价许多的租金租赁给小型科技公司。
查过地图后，我签了两天的全程外出单给贺姐签字，于是出发了。
在公交上，拿出羊皮手账摩挲，期望可以从秦叙话那边获得更多关于手账的讯息，以及Rosa那家神秘机构。
感谢那个年代出现了手机导航，我几经辗转才到了秦叙话的公司——XX科技。
XX科技位于顶楼五楼，电梯非常带感，是那种前身是工厂的大型货梯，非常大，就是那种大到即便停电了突然不动了被关在里面，也会觉得挺空旷的完全没压迫感的大。
是的，在电梯向五楼晋升途中，停电了，我只身一人困在了电梯里。
之前我特别提到秦叙话所在公司比较偏，其实是埋了个伏笔，因为偏僻，且在电梯里，手机完全没了信号，连打电话给秦叙话呼救都显得力不从心。
并且我全程坐了近两小时公交，一直没上厕所，有些憋。
啊，这电梯，看似挺空旷的，干脆不如就在最角落那端解决？我捂着肚子很是焦急。
哎呀不好，角落那里有摄像头啊，这毕竟是办公区域，等等，假设电梯停了，该不会停电了那摄像头应该也没电……
正考虑生死攸关问题的时候，灯亮了，电梯再次运转，被困全程大概五分钟，当电梯门在四楼打开一瞬，我不止听觉异于常人，仿佛嗅觉也基因突变，顺着气味找到了洗手间……
心有余悸不敢再坐电梯，找到楼梯步行上到五楼，嗯，硕大的五楼，一整层都是秦叙话他家的公司。
“您好，请问跟秦总有预约吗？”前台姑娘礼貌问我。
事实上，根据一年多以来的工作经验，我走访过很多各种公司做访谈，可以凭一家公司的前台颜值度，评估这家公司大致财力，但秦叙话的XX科技让我有些诧异，因为前台姑娘颜值几乎仅次于一些金融公司，比如我有个在基金公司上班的哥们张佬，他们公司前台姑娘的颜值就像电视里的明星，上次去他公司溜达一圈，他还真厚脸皮帮我要到了姑娘QQ，顺便加了微博，一看对方微博，尽是晒各种收到的礼物，于是很自觉地下意识说了声抱歉打扰了，再未联系。
“有！”我对姑娘说。
“噢，那您请进，在会客室坐坐，我通知人事经理跟您聊会。”
“等等，姑娘，我不是来面试工作的，我是你们公司的杂志广告合作方，代表杂志社来采访秦总的。电话里已经约好了。”
“先生不好意思，我知道您不是来面试工作的，呵呵，我们公司有这个规定呢，要人事经理过来先见您。”
三
“你好，杂志社的是吧？”一个消瘦的约莫四十岁女性小碎步走进会客室，也没正脸看我，躬身在某个角落的纸皮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放我面前的玻璃圆桌上，一瓶顺手拧开了咕噜咕噜开喝。
“噢噢，您好，这是我名片。”我将名片捧手给对方。
她左手接过名片，右手拿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子继续灌一口，打了个嗝，说道：
“杂志社啊，采访我们秦总，哪家杂志社的？有啥采访啊？你们什么杂志啊……”
我有些不耐烦，看到会客室外一个人影掠过，有些像拼夕夕版吴X波，我一把把他叫住：
“秦总！”
秦叙话见了我，眼睛眨巴下，“你是褐鹤那边的小梅对吧？”
“是啊是啊，上午和你通了电话。”
秦叙话朝我摆摆手，“快来我办公室，我给你泡茶喝。”
于是我便撂下他们人事经理在一边，跟着去了秦办公室了。
走远了还听到身后一声“嗝儿~”。
四
“你刚才上来搭的是货梯，那个是要刷卡的，你没卡我都不知道怎么能进去，难怪中途会停下，我们这是厂房改装的，客梯是楼边墙加装的，下次来玩记得乘客梯哈~”
秦叙话人如其名，特别健谈，比想象中要平易近人许多，毕竟，是企业家呐，一年多时间大大小小的企业家见过十几个，很神奇的感觉，有些上市公司老总谦虚地让人觉得虚伪，对过来采访的编辑各种夸赞；也有特别小的公司老板摆架子，让我写稿特为难，按下不表。
秦叙话给我的感觉是，不太像企业家或小老板，谈吐幽默风趣，有时对某个不起眼的小问题钻牛角尖长篇大论。聊了半天他公司和正在做的产品项目，我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小声问道：
“秦总哈，这次广告合作我们主编给到贵司的版位，据我所知是近两年来前所未有的优惠，嗯，贺姐说，她之前和您是同学来着？”
“哈哈哈，其实是以前我追过你们贺老师，就是人家瞧不上我，唉，现在我们都是一把年纪了，结婚，有了娃，各自都有家庭和事业了，当是你们贺主编给我这位校友帮个忙嘛~想想当年，我也挺好笑的。”
难怪，原来是这层关系呀。
等等，这个秦叙话好歹应该也是快四十的大老爷们了吧，他聊起我家贺姐，居然，居然脸红了一片。太可爱了。
我预感等下会有其它延误，事不宜迟，拿出背包里的小羊皮手账，向秦请教。
秦看到手账瞬间，有点像是石化的感觉。
五
我大致讲述了手头上手账的来历，秦叙话将门关上，拿出他的手账给我看。
“小梅，你打开记事本的封面反面。”
他指的反面是手账封皮的内测，这款羊皮手账非常精致，除一开始我描述的，封面为褐色小羊皮，上有玫瑰K金线刺绣（K金是指黄金融合别的贵金属达到漂亮颜色效果的合成金属），内侧封二有精心设计的夹层与小槽，其中，备有一个收纳护照的主槽位，四个可供收纳名片或卡片的副槽位，主槽位旁是YKK拉链，收纳贵重单据用，副槽位还有精致的小坑，可收纳SD卡、TF卡等轻薄物件。总之是相当实用的设计，并且内封页也是细腻油亮的小羊皮覆盖，造价必然不菲。
我轻轻翻开秦叙话的手账的内页封面，他将手伸过来，食指与中指并拢，夹起拉链头，一划拉到底，然后在拉链内侧上下端分别再食指一扣拉。
听到两声清脆的“嗒”。随后秦提起拉链，将封二的小羊皮覆盖层，整个揭起来了，
咦？这才发现羊皮下面是个夹层，而揭起来的羊皮反面，是一层凯夫拉涂层。之所以我认识凯夫拉，是因为当年某个M牌手机巨头（现在好像都不存在了吧），出品了一款旗舰手机，当时号称背壳用到凯夫拉面板，广泛运用于装甲车、防弹衣上的涂层，噱头十足，所以断定封二内侧的羊皮，是包裹着极轻薄的凯夫拉涂层金属板的。
之前还一直以为羊皮作为封面，中间应该是特种纸做的硬纸板，没想划开后，里面是一块软胶的小型精致的电路片。太神奇了，有点科幻悬疑小说的味道。
秦叙话跟我一一介绍：
这款手账是工业集成化相当高的产品，表面是复古的奢侈品真皮记事本，实际上封皮暗藏玄机，相当于在里面内置了一块精密的电脑主板。比如左侧有个小槽的位置，可以连接上层的羊皮TF卡卡槽，插入后，为手账进行数据存储。
我问，手账是用笔在上面写东西的，跟数据有啥关系？
“不，这款手账绝不是单纯记事本那么简单，如果后期进行升级，可以做到手写图纸直接生成数据文件，比如你在上面画一幅画，可以生成JPG文件，你在上面写一行字，可以通过OCT算法生成字符文件。”
“这么神奇？可是不可能实现啊，这手账哪怕是一款没屏幕的智能手机，我这儿也从没给它充过电呀。”
秦叙话指着电路板下方，认真说到：“这个部位是供电装置，问题是我们没有匹配的电池，实际上我试过，只需要用到石英表的钮扣电池便能达成供电了，不过使用时间很短，需要定制的口香糖电池驱动。”
“噢噢，腻害~”
“另外你再看中间。”秦指着电路板正中部位，“这相当于你组装电脑时，放置CPU芯片的位置，和手机的功能差不多，实际上，这款记事本可以通过升级达到非常高的智能程度。”
我一时按耐不住兴奋，没想自己手头上还有这么高端的玩意儿。
“再来，是四边的端口，我相信可以放置传感器，配合专用触感笔，可以把使用者的笔记生成刚刚说的数据，无论是图片或是字符都能实现，然后转录到TF卡中。额，我在想，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在记事本的脊梁处加装摄像头或麦克风，甚至，未来几年时间里，柔性屏幕出来的话，我们可以将其中一个主槽位移除，加装一张显示屏……理论上这些配件完全可以升级嵌入。这记事本，简直就像007一样。”
“哈？那秦总你是科技公司的boss，有让你们研发的同事试过吗？”
“哈哈，我知道他们做不到的，也没跟他们说，这不是单纯的硬件模块，后期要升级需要涉及软件开发和配套零件，开发成本实在太高，至少也要超一线的科技公司才能全程打磨。”
“额，那岂不是，现在这个手账，还是只是一本普通手账咯。”
“哈~是啊，就是一本很漂亮的记事本，里面的电路模块是具备的，但没有CPU、电源、传感器之类的核心部件，即便如此，就这块软板模块一套下来，成本也是天价吧。”
“可能根据摩尔定律，今后会有相关部件出现吧，我猜测，也许这也是Rosa那家机构在未来投入的一款概念产品呗。”
“概念产品的话，更不可能，因为这记事本的造价实在太高，但消费人群却极少，他们那种商业机构不太可能为了盈利生产这类产品的，据我所知，你想想，这里面除了TF卡槽和SD卡槽是标准口径外，其它所有部件，包括电池，都需要专门尺寸进行配置，而且要做到嵌入精准的尺寸需要用到高精密模具，单独为一款记事本来生产，在我开公司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可以说，是天方夜谭吖。”
“哈？那这本子？”
“当然，也许用于内部管理人员使用，或者给合作伙伴作为礼物，这样就比较有意义了，而且这么奢侈的礼物，也显得有面子吧哈哈。”
“哇哦~秦总不愧是企业家，想的真周到。”
“毛线的企业家哟，我就是个小老板，对了小梅，你看这个部位，我觉得这款记事本设计的最性感之处。”秦指着左下角的一个槽位给我看。
在我这种小编辑眼里，和做数码产品的研发大佬企业家眼里，看电路板，应该是看两个世界吧——我仅看到和别处长得很像的几根突出的金属条。
“小梅，你可能不太懂，这块软板的所有电路布局，都是用的沉金工艺，电路完全嵌入进软板中，所以我跟你说成本很高，而且要在软板上做到高集成度，很有可能需要像做芯片那样用到光刻机，我说光刻机你可能不太明白，总之就是类似纳米工艺的技术吧，这可不是普通珠三角的厂家能玩起来的。”
“哈？秦总，你是说这个角落有好腻害的纳米科技？”
秦瘪瘪嘴，有点不爽，但马上耐心说：
“不，是电路板的靠芯片槽部分，这个不是重点，我跟你说的是，这个槽位，你看出来像啥没？”
当时我反应有些慢，但还是反应过来了，因为那时候我们用的手机SIM卡还是大卡，不像后来的是超级小的nano micro SIM卡，于是我说：
“难道，是可以插手机卡的？”
“对！是的，这款记事本可以通过SIM卡与GPS的植入，为主人进行定位，同时也能为记事本定位，如果本子丢了，应该非常快能找到，另外，如果手艺好，你甚至可以把通信模块加进去，就类似在IPod上加块苹果皮背夹，便能升级成电话了。”
“额，我想没这必要吧，我直接用电话就好啦。”
“哈哈也是，小梅你再仔细看，封面这些很漂亮的金色刺绣。”
秦叙话说的很漂亮的K金刺绣，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是娟秀优雅的“Rosa”艺术字，周边缠绕欧式艺术花纹以及荆棘装饰。
“哼哼，你觉得这只是贵金属装饰对吧，让羊皮之上更显得奢华，不过你再仔细看看布局。”
我又仔细一瞅，才发现，角落这个微型SIM卡槽部位，和K金刺绣是有联系的。
“秦总，这难道是？”
“是啊，记事本的表面是看上去很华丽的玫瑰金刺绣，实际上，相当于一个天线增幅器，这样可以将SIM卡信号放大很多。设计这本子的人简直是个天才。”
哇哦~不由得啧啧称奇。
六
按秦叙话的方法打开自己手账底部的羊皮夹层，果然是相当精妙的软胶电路板布局，不禁有些感慨。
啊，那个超一号的大美女“Rosa”，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见到她——尽管其实我并不太想见到，即便是美女也是那种让人敬畏的美女……
交谈间，有人敲门，秦让我先把记事本收起来，随即他把他的也放进了公文包里。
我小跑去开了门。来人是一位油腻大叔，秃顶啤酒肚。
“哟？来客人啦？”大叔瞟了我一眼，看我是个身穿廉价长袖T的年轻小伙，也没多搭理，进了秦的办公室后一屁股卧坐沙发里，将两腿搭在茶几上，一副面瘫玩起了手机。
秦则在沙发主位上开始沏茶。
因为我在集团企业下属的杂志社任职，对公司里的“层级”关系比较习以为常，比如杂志社总经理是BOSS的话，主编贺姐与业务部龚经理便是副BOSS，然后是部门副经理，干部储备，普通员工，实习生——即便一整层楼的杂志社只有二十来人办公，官大一级都实实在在的，至少，在一家民营企业里，是不敢想象有员工可以在老板办公室这般姿态的。即便是公司的二把手。
这位二把手大叔，管他叫聂总吧。
秦叙话边沏茶边介绍：
“聂总，这位小伙是梅编，我们这次投放广告杂志的编辑，过来帮忙写软文推广产品呢，年轻有为，一股文艺范儿哈哈；小梅，这位是我们公司营销总监，聂总，也是我的合伙人。”
我当时给聂总开了门，有点怵，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握手，看聂总很投入地玩手机没搭理我，于是发了下呆。
“小梅，快坐下，我们边喝茶边聊。”秦叙话招呼我坐下后，从茶几上拿了几本我们杂志给聂总。
聂总稍微翻了翻，点根烟，哼唧哼唧两下，终于面瘫表情改为微笑：
“小梅啊，我也不见外了，你们的杂志我直说吧，我呢，向来不看的，太酸哈，不过你们这边的数码产品评测我最近翻了下，写得不错。”聂总夸到。
我正想说谢谢聂总夸奖，这数码板块不才正是在下拙笔，没等张口，画风忽转。
聂总继续说：“可问题很大啊，你们这杂志做的几期下来，十个有三个是我们公司的竞品，搞得我们很头痛啊。”
“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不过呢，这给竞品描写的内容，我觉得，用这种方式写我们的产品，也可以的，所以我跟老秦还是急着找你们做几期，看看效果。”
“噢噢，谢谢聂总赏识，我们会尽可能为贵司产品宣传的。”
“其实吧，宣传倒是小事，这次合作原本我们不想拿这么多钱投杂志广告的，可是你们现在在跟XX电商合作，杂志后面直接把商城精选放上来了吧，这个我相当感兴趣。”
“这我同事在负责的版，我们主编已经打招呼了，会给贵司做重点推荐，聂总放心。”
“好，小梅，这样，你回去和你同事私底下商量，怎么才能确认是从你们杂志的途径买到我们产品的，只要确认是你们这边的入口，产品利润我拿一半出来算提成，你和你负责板块的同事一起分，怎么分你来定。”
我心里一愣，这有点江湖气呀，屌丝的小算盘打了一通后，想起我们的杂志只是平面推荐，不太可能核算到推荐转换率的，于是一脸正气凛然说：
“聂总，承蒙厚爱，”顺便向秦叙话也微笑点头，“同时感谢秦总青睐，只是我们杂志社有相关规定，肯定不允许私下对客户要价呢，您二位大佬敬请放心，处理贵司产品我会非常妥善的，无论撰稿还是商城栏目，至于聂总您说的提成，大可不必的，因为也没必要，我们收取的广告费用已包含了相关服务的。”
虚伪说完一番话后，聂总笑笑，开始跟我吹嘘他们家产品是如何地好用，约莫十分钟后，消瘦的人事经理敲门进来，说找聂总，有位东北的代理商过来看货呢，聂总霎时红光满面从沙发上蹦起，将杯中茶一口嗦了，“老秦，小，小，小那个啥，小编，你们先聊，我这边上门生意来了。先去去。”
他迈步到门口，忽然转身对我说：“你到时候杂志的稿子出来了，先发我这边看一下。”便出门了。
总的来说，聂总给我的印象是，外表是偏丑的油腻大叔，其实心思缜密；面瘫表情与粗狂坐姿显得有些无礼，但也有一丝豪爽气魄。说白了，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然而，我错了，在之后的关于秦叙话的故事里，聂总给予了我一路刀光剑影的惊悚感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