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市一家快捷酒店内,崔宁正在跪着看通讯器屏幕,他表情严峻,低着头,两手背在身后。通讯器里面一个穿着中山装,看上去很和蔼的老人,也背着双手背在身后,不同的是他是走来走去,看上去有些焦急。
“师弟,我都跟你说了,师傅他老人家,正在扫地,没时间管你,你先起来再说。”和蔼老人走到通讯器前对着跪在地上的崔宁说道。
“师兄你不用劝我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错就是错,师傅该怎么惩罚我都行,不惩罚我就不起来了。”崔宁大义凛然地说道。
然后两人又各自背着双手,一个跪着不动,一个走来走去。
半个小时过后,一个穿着灰色粗布中山装的老人出现在视频中,老人虽然拘偻着腰,但是身材还是显得很魁梧,他一对浓眉似剑,黑发一根根笔直而立,一张国字脸,面色平静。他手里正拿着一把大扫帚,瞄了一眼视频中跪着的崔宁,接着很熟练的开始扫地,旁边的和蔼老人连忙跟在后面,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又是半个小时过后,扫地老人突然开口了,他说:“去给我沏壶茶过来。”说着扫地老人单手将扫把柄一拨,扫把非常自然的竖立着滑向和蔼老人,到达老人跟前时又乖乖的停下了,和蔼老人轻轻握着扫把笑呵呵的离开。
扫地老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在太师椅上,拿着通讯器说道:“我李如归这辈子最自豪的有两件事,一件是生了个好女儿,不输天下男子;一件是这第二武馆的招牌,我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只是女大不中留啊,现在也只剩下这张招牌了。有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我自己把他砸了,省得砸在你们这帮兔崽子手里,我自己死后还丢人。”
“徒儿没用,请师傅责罚,咚咚咚!”听完李如归的话,崔宁磕着头悲情说道。
“哎呦喂,祖宗诶,我这要怎么跟你说好呢?”李如归看着愣头青似的崔宁怒其不争的说道。
“请师傅明示?”崔宁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别叫我师傅了,我叫你师傅好了,我都要给你跪下了。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收了你们两兄弟做徒弟,一个机灵的像鬼,一个愣的像木头,没事你学学你哥,天天烦我这糟老头子有意思吗?你那范的那叫啥事儿?被人曝光怎么了?你是行侠仗义,扬我武馆威名,你没错啊,乖,起来了,起来!”李如归说道最后恨不得把跪在地上的崔宁隔着屏幕提起来。
“可是,师傅我终究没完成好任务,请您责罚!”崔宁不为所动道。
“你要气死我啊,把你那点愣劲儿用在武道上,早就超过你那个吊儿郎当的兄长了,你要跪就跪着吧。”李如归气极了说道。
“请师傅明示,罚徒儿跪多久?”崔宁问道。
“哎呦喂,我这暴脾气,你想跪……”
”师傅茶来了,你喝口茶润润嗓子。”李如归话没说完,和蔼老头端来茶打断了他的话。
“师傅,小师弟知错能改,愿意领罚,这是好事,说明小师弟品行正直,我看您就罚他练剑二十四二十遍吧,不然其他师兄弟也会有意见。”乘着李如归喝茶的功夫,和蔼老头在一旁说道,说着还向李如归眨了眨眼。
李如归听后,眼珠一转,说道:“既然这样,就罚你练习剑二十四二十遍,不练完不许睡觉。”
“多谢师傅手下留情,徒儿愿意领罚。”崔宁说着站了起来对着屏幕拜了拜。
“对了,你行事向来谨慎,为何这次会遭人泄密?你和那恶犬战斗之时可还有他人在场?”和蔼老头问道。
崔宁生呼一口气对着二外老人说道:“禀告师傅,师兄,昨晚确实是我大意了,昨天的情况是这样……”
江源市一条棚改区深巷内江大成正搀扶着耗子拼命的逃跑。
两个小时前,一间酒吧包厢内,江大成四人正在商议如何对付大坤。
哈男拿出一包白色粉末,一改平常嘻哈的风格,很郑重对着众人说:“大哥,我托人搞了这包东西,把它往大坤车里一扔,然后我们报警,等警察来了大坤想不死都难。”
江大成看着哈男拿出的这包东西,皱了皱眉,耗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也没开口说话,光头很兴奋,粗声粗气的说:“行啊,你小子不瞎叫唤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大哥我觉得哈男这主意不错,我们干吧?”
江大成看了一眼耗子,像是在询问他的意思,耗子做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意思是听他的。
“哈男,你老实告诉我,你这包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江大成严厉的问道。
哈男看着江大成笑呵呵地说:“大哥你想哪里去了,这是我花钱托人搞来坑大坤,您放心咋们社团的规矩我都记得呢,打死我也不敢碰这玩意儿。”
江大成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又对众人说:“我们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
“大哥,我都打探清楚了,大坤今晚会去地下赌场赌钱,而且是一个人,我们只要跟紧他的车,等他离开后一切都好办。”哈男自信满满的说道。
随后的半个小时,众人一直在讨论详细的计划。
江大成喝了一口酒,心里总有些不安,但当他看着踌躇满志的兄弟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出发了,但是有时候不是所有的卑微都能发出荧光,也不是所有的蚂蚁能长出翅膀,飞上天,至少江大成他们不是。
“砰……”一声枪响,光头不甘心的倒在地上,曾亮的脑门在漆黑的夜里和昏暗的灯光交错中最后闪烁了一回。
“光头……”江大成撕心裂肺的喊着。
“大哥快走!”耗子拖着江大成狼狈的逃离。
江大成逃走前最后瞥了一眼,带着大金链,叼着雪茄的大坤,他心里恨,他发誓一定要宰了他,还有他身边那个穿着连帽运动服的熟悉身影。
棚改区垃圾巷子内,耗子在吐血,掩护江大成逃走时被子弹击中了背部。
“耗子,你要挺住,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江大成满手是血,绝望而崩溃的哭着说道。
“大哥,来不及了,帮我照顾好我妹妹。”耗子咳着血说道。
“耗子,别说话,等你好了,我们不混社团了,我们一起做个好人。”江大成嘶哑的在耗子耳边说道。
垃圾巷里冷风夹杂着恶臭吹来,江大成感觉不到冷,他面无表情抱着耗子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脑中一片空白,几个小时见一帮兄弟还在一起喝酒吹牛,现在有人已经死了,有人正要死去,有人已经不是兄弟,而他只能像恶心的老鼠一样躲在这肮脏的垃圾堆中。
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好人,却也没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坏人。
当江大成悲痛欲绝时,一到邪恶的黑影正在慢慢靠近。
“桀桀……我闻到一股极品血液的味道,哦,还有两只小白鼠躲在这里。”
黑影沙哑着怪笑道。
“谁?出来,谁在装神弄鬼?”江大成拿出一把折叠刀,站起来疯狂的对着黑暗吼叫道。
“可怜的老鼠,太黑了看不见哦,人类还真是一大堆弱点啊?”
“不过这小白鼠的血真好闻,我忍不住要尝尝了,桀桀……”说完黑影一闪。
一阵疾风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把江大成撞到一旁,他忍着全身骨头散架的疼痛爬起来,握着折叠刀在黑暗乱挥。
“你他妈到底是谁?出来呀!来呀!”江大成不顾身体的疼痛,发疯死的喊道。
如果他能看得见,一定会大吃一惊,黑色斗篷下藏着的是一张病态的苍白面孔,更加奇特的是这张脸上没有眉毛和睫毛,也没留胡须,鼻子很短,像是被切断一节一样,瞳孔的颜色也很诡异,是深黄色,最恐怖的是那两颗虎牙,细而长,已经伸到嘴巴外面了。
黑影身材是那种有些畸形的纤细,皮肤惨白,如果掀开斗篷一看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这分明是一个长着人身蛇尾的怪物,那布满白色鳞片的粗大蛇尾,就像双脚一样支撑着他的身躯。
怪物闪到气息微弱的耗子身前,像没长骨头似的慢慢弯下腰,伸出比普通人要长好几倍的鲜红舌头,从耗子伤口处舔了舔,接着卷起舌头,闭上眼睛,从嘴角蠕动和面部表情看,他像是正在品尝美味的大餐。
忽然怪物睁开了眼镜,兴奋着狂笑道:“桀桀……不错,不错,桀桀……竟然捡到了一只极品小白鼠,我的乖狗狗刚刚被弄死,竟然又给我送了一只新宠物,上天待我不薄啊!”
“嘿嘿,这么好的试验品,现在可不能死。”怪物说完拿出一瓶透明液体给耗子灌了下去,看样子是疗伤基因液。
“别碰他!你个杂志,有种冲我来!”江大成还在疯狂的挥舞着折叠刀喊叫着。
“哟,差点忘了,还有一只,不过味道不怎么好闻。”怪物伸着舌头舔了舔空气后说道。
“你个杂志,冲我来呀,别碰他!”陷入黑暗漩涡中的江大成,带着绝望和不甘的吼道。
“啧啧,真是愚蠢的人类,都说我是杂种了,当然是没种了,至于你本大爷还看不上,不过看在你为我带来这个极品小白鼠的份上,今天就送你一件礼物,桀桀……好好享用哦!”
怪物闪到江大成的跟前,左臂突然像橡皮糖一样拉长,结实的缠住了江大成的双手和身躯,左手掐住江大成的喉咙,右手拿出一瓶液体灌了下去。
“好好享用吧,不过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怪物将江大成丢在地上,卷起躺在地上的耗子,黑影一闪离开了。
此时的垃圾巷终于有点微弱的灯光照进来,江大成正躺在恶臭的垃圾里抽搐,他喝下那瓶不明液体后,全身就开始痛这种痛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打架受过刀伤,但是那种伤痛跟现在比,就像是不小心个破手指一样。
更可怕的是这种痛还在加剧,从肉体到神经,到骨髓,甚至到灵魂深处。江大成祈祷这一刻自己马上死掉,但这唯一的期望成了一种奢求。他凭借最后一丝意识和强大的毅力开始向耗子躺下的地方爬行,人在绝望中总会寻找一些慰藉,耗子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兄弟,也是他唯一的温情,尽管他知道耗子已经被怪物抓走了。
双手和脸颊触碰到一些黏糊糊的液体,他知道这是耗子留下的鲜血。
江大成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他只觉得自己好累,好想睡觉,朦朦胧胧中他回到了当年那个叫家的地方,母亲微笑着喊他剪头发。
“小成,你的头发又长长了,要剪了哦!”母亲和蔼可亲的说着。
画面一变,几个熊孩子围着小时候的江大成,辛灾乐货的喊着:“长毛怪,长毛怪……”
画面再一变,十岁的江大成和一群孩子在孤儿院的教室里待着,一对夫妻挑中了他,打算领养。院长小声的对那对夫妻说:“这孩子有些古怪,头发总是长得飞快,两三天就长这么长,你们可要考虑清楚。”说着同时还指着小江大成的头比划着。
画面最后,十七岁的江大成,拿着一根钢管,满脸是血的站着,四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少年倒在一旁。他张开缺了两颗门牙还在流血的嘴笑了,笑的很开心,丝毫不在意嘴里浓浓的血腥味,甚至还吞了下去,这样竟然让他感觉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