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岭探宝什么没捞着不说,还折了不少人,张宗昌恼恨不已,索性直接撒手不管,又陷入一番番纸醉金迷中,副官刘成章不停在身旁劝,惹得张宗昌好不耐烦。
“别他娘的叨叨了,那些狗日的只要敢来,大不了老子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刘副官,你再打扰老子喝酒,老子一枪崩了你。”
刘成章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无奈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些什么。
瞧见张舟一行人回来让小月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扶着圆鼓鼓的肚子,对张舟说道:“好在你们俩人是平安回来了,若是出点什么事,肚子里的孩子和无声可咋办啊。”
然后又补上一句:“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不,并未结束。”
二爷淡然一句,使小月觉得疑惑,忙问:“还会再发生什么?”
原来在狮子岭上发现的并非是鲁王朱檀的墓穴,而应该是明代以前的,天宝龙火琉璃顶乃是北宋时期一些贵族墓葬所用,到了明代,这种“自杀式”的防盗基本已被弃用,更多的是伏弩、涉毒、迷道、积沙、疑冢这一类,元代还出现过一种浇筑墓,墓葬木棺外包石灰、粗沙、糯米浆等材质搅拌成的“胶浆”,经层层夯打筑成。这种浇浆墓形制特殊,与一般古墓葬相比,不易打开。
所幸张宗昌对墓葬并无了解,这才让二爷得已满天过海,免去一场不必要的危险。
“这能行嘛,就怕有一天瞒不住啊。”
小月一脸担忧,只要张大帅呆在泗水一天,便有一分的凶险,毕竟这城里懂行的也不只张舟一人。
“不如你和济老爷商量商量,趁他们没发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二爷依旧是坐在那里,微闭双眼,像一尊佛像一动不动,小月推推他的胳膊:“你倒是快去啊。”
“今天太晚了,明儿一早我再去。”二爷像是在应付小月,这边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那边却连胳膊腿都懒得伸。
于是小月只好撂下一句:“你就算不替自己想,也得顾顾肚子里的孩子,他们那帮人可是杀人不眨眼。”
她一把拉下床上的帐子,倒头睡了,留下二爷在桌旁冷坐着。
此前,张宗昌已经纳了十五个姨太,对他来说,只要看上,才不管她们是哪家的姑娘,谁人的婆姨,甚至不惜用一切手段揽进自己怀中。这样的霸道行为致使大多姨太对他并无情意,要么为了保命,要么为了钱财,真心对他的恐怕只有袁书娥和袁中娥两姐妹。
他这种霸占别人妻子的恶行常常被别人嘲讽,说他是在学三国时的曹操,还送外号:“张二曹。”
张宗昌不以为然,曹操虽说是个枭雄,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常侃道:“跟我同姓的玉皇大帝我都没放在眼里,更别说一个曹操,看爷爷给你赋诗一首。”
随即张大帅摇头晃脑念道:“好个蓬莱阁,他妈真不错。神仙能到的,俺也坐一坐。靠窗摆下酒,对海唱高歌。来来猜几拳,舅子怕喝多!”
念完后,张大帅依旧不肯罢休,继续指着天上的太阳:“忽见天上一火镰,疑是玉皇要抽烟。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镰?”
每每作完诗,张大帅总是洋洋得意,他觉得自己搁古代怎么也得是个榜眼探花什么的。
“这山东的窑子我都快逛遍了,唯独这泗水的窑子没怎么来过,徐老三,你得给老子带带路,让老子好生快活快活。”
徐老三是当地有名的泼皮无赖,是那个在算命摊捣乱,被张二爷收拾得屁滚尿流的人。以前顶着一根辫子,在有皇帝的时候便横行霸道,仗着和王公贵族有点关系无法无天。清朝破灭了,他还有过复清的妄想,自打被济无游和二爷戏弄教训后,他其实一直怀恨在心,总想着伺机报复。
而今眼前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徐老三点头哈腰,一脸淫笑道:“大帅,窑子里的女人哪比得上济府的女儿漂亮,那真是国色天香啊。”
“济府,你说得是那个唱戏的济清泉?他还有个女儿,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张大帅很是疑惑,来泗水不下六七回了,有漂亮的女人怎么能躲过他的眼皮子。
“大帅有所不知,济清泉的女儿也是个唱戏的,不过是个哑巴,她一直是住在戏园,很少回济府。况且台上唱戏的人,脸上不是抹着厚粉就是戴着面具,大帅您哪能看出来……”徐老三俯在张宗昌耳旁,不停煽风点火。
张宗昌心头一震:“哑巴也能唱戏?老子连女人唱戏都很少见过,居然还有哑巴唱戏,倒真是稀奇。”
徐老三自然是不敢欺骗他的,所以济清泉肯定是有个女儿的,至于长得怎么样,还得自己去瞧瞧,毕竟徐老三没见过什么世面。
“济清泉这个老小子,把女儿藏得还挺深,我倒是看看是怎么个国色天香。”
徐老三在身旁暗暗发笑,这下可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这日清晨,张二爷一大早就来到济府,凑巧济清泉也刚出门,两人打了个照面,二爷伸手拍住济清泉的肩膀。
“我有事跟你说。”
“边走边说吧。”
济清泉顺手搭住二爷的肩膀,往戏园的方向走去。
二爷迫不及待说道:“狮子岭上烧毁的墓并不是鲁王墓,我故意隐瞒了他们,但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们还是趁早离开泗水城,往别处去吧。”
济清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忽然看见前面一大堆人围着戏园,闹闹哄哄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中大喊:“济老板来了,济老板来了!”
一直往最里面走,围着的是一圈士兵,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牌汽车,此时无声正被张宗昌拉着往车上拽。
济清泉忙跑上去,挡在无声前面,口里劝道:“大帅您这是干什么?您要听戏找我,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呢。”
只见张大帅猛地把济清泉推搡一下,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无声甩开张大帅的手,双手去扶她爹。没等扶起来,张大帅一脚踩在济清泉胸膛上,活生生把他压了下去。
无声急得直抹泪,不停把张宗昌的脚往上抬,可压根抬不起来,那只脚更加用力,济清泉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二爷从人群挤进来,替师弟求着情,张大帅倒是给面儿,终于肯挪开脚。
“济老板,你的女儿我娶了,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张大帅显得理所当然,神气得活像刚打了胜仗,可泗水的人都知道,他最近可是屡战屡败。
这种荒唐的要求让济清泉着实惊愕,大喊:“不行!不行!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大帅。”
要知道张宗昌的年纪与他也差不了多少,现在竟然想“老牛吃嫩草”,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怎能就这样葬送,他上下颚牢牢顶住,恨不得冲上去拼命。
二爷紧紧抓住他,使着眼神让他切勿轻举妄动。
张大帅哪里管他,骂道:“老子难道还配不上你的哑巴女儿吗?”
一声令下,两个士兵把无声塞上车,济清泉不停挣扎,企图救回女儿。张宗昌一只手自然地摸向枪套,准备将它扣开,二爷转身一用力,将济清泉拉出人群,张宗昌又把手垂下。
济清泉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带走,可自己却无能为力,不停抽自己巴掌,眼眶里流下泪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济清泉搞不明白自己究竟作了什么孽,先是丧妻,如今女儿遭逢此等祸事,自己却无能为力,真是窝囊至极。
二爷握住他的手腕,劝慰道:“师弟,我们再想想办法,若刚才你一时冲动,只会白白送去性命。”
哭泣声仍不止,喊道:“这还有什么办法啊,无声都被他带走了,指不定会受什么苦呢。”
“走一步且看一步,一遇事怨天尤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二爷说罢毅然离开,留下济清泉一人独坐。
远方跑来一个青壮的年轻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济无游,听到消息,他从家里匆匆赶来,可街上的人已几乎散尽,只有济清泉瘫在一边,哭得泣不成声。
无游跑到他身旁,连声问:“爹,无声呢?无声哪儿去了?”
许久,济清泉才缓缓开口:“无声被那天杀的张二曹给抢走了,说是让做他的姨太。”
“咚”的一声,无游的拳头砸在木门上,狠狠说道:“我去把无声给带回来。”
“站住,你去又能怎样,送死不成。”
“那你在这里干坐着就有用了嘛?”
济清泉终于肯起身,稍作冷静才说道:“咱们再去找你师傅商量出个法子。”
在张府上,已经是张灯结彩,张大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自己的十六姨太,尽管其余的姨太不免争风吃醋,可他哪里又会放在心上。
一身黑马褂戴着红花,手里拿着一本《效坤诗钞》,在昏暗的婚房里,张宗昌笑语盈盈,冲无声温声说道:“小娘子,听俺宗昌给你念念我作的诗啊。”
张大帅清了两下嗓子,大声念着:“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无声冷着脸,并不理会张大帅,他略显几分尴尬。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副官刘成章。
“大帅,紧急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