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盛夏正午的阳光真毒。背着沉重的书包,沿着庄严清冷的走廊,出了大门,一股热浪袭来。家音只觉得口干舌燥,冷汗频频,脚底虚浮,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站在原地缓了缓,尝试了几次深呼吸后,才迈步顶着烈日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家音眼前开始闪现无数白花,视线怎么也聚不了焦,模糊的世界瞬间关闭,仿佛停电了一般,万籁俱静,一切都陷入无边的混沌黑暗中。
家音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倚在窗边望着她的北安。清凉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的墙壁。窗外有风,白色的窗帘在北安身旁摇曳。他的脸在树影斑驳光影变化里忽隐忽现。佳音觉得这人倒是长得好看。沉迷了几秒,随即又警戒起来,缓缓地坐起来,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风停了,窗外浓荫深处一只聒噪的蝉不厌其烦地叫嚣。
许久,北安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叫原北安”。他真是一个有耐心的人,静静地等着家音开口。空间和时间又定格下来,树上那只蝉依旧自顾自地高歌,似乎在催促她赶紧回话,家音真是烦透了它,吵地她心烦意乱。
犹豫了半晌,家音的修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不温不热地回答:“我叫宋家音。”
北安觉得她好像从一开始就误会他了,但是解释就画蛇添足了。温柔一笑,谦和温润,一如他留给所有人的印象,说:“你额头的伤口发炎了,身体太虚,血糖太低晕倒在法院门口了,打完这瓶点滴,休息一会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家音依旧冷冷地回答。
“我只是认识和你打官司的律师,并不认识原告。”北安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家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握着手腕,冰冻的脸显出冷漠意外的表情,浅浅一笑,几分苦涩,看来自己的确有点草木皆兵了。
“抱歉。“家音微微垂下头,沉思半晌,空气过于安静,就又抬头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北安点点头,表示领情。家音看看柜上的缴费清单,上面赫然写着“宋家音”看来他早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最底下一栏,总费用:326.5
家音很清楚自己全身上下连一张百元大钞都没有,“我今天没有钱,但是医药费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没关系的。”
时光悠然缓慢,简短几个字之间隔着大片空白,似乎语言显得多余。两个人只是各自安好地共同分享一个空间。听着窗外那只蝉声嘶力竭地高歌,等着烈日慢慢消耗火力。
直到三五个护士把北安招呼出去,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是跳跃的欢喜,围着北安合影签名,佳音身体还是虚得很,刚开始还能强打精神,后来也坚持不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日落西山,霞光满天的时候,佳音才醒过来,手背的针已经拔掉了,尽量脚底有点虚浮,还是扶着墙,沿着医院冰冷幽暗的走廊,消失于转角处那方橘黄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