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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得成比目不辞死

治疗寒毒是一个漫长且难熬的过程,由于云横波自幼身体经络已经受损,侵入的寒毒更加难以一次拔除干净。

其实云横波的体力已不足以支撑如此痛苦的治疗过程,每回度气行宫,都会因为体内两股迥异的内息冲撞而疼痛难当。那些寒毒蛰伏深薮,初时一旦受到烈铮内罡的催发,发作得尤为酷烈,云横波真有置身冰潭深渊之苦。

因而烈铮又把疗伤的地点,改在了温泉池里,希望能借泉水的温热地气来抵御消减寒毒发作的痛苦。

只是,一段时日下来,烈铮开始察觉到云横波的变化。

她开始有了笑容——是那种有理有节,进退有度,也象征了生分的笑容!

潜在泉水里疗伤,两人不得不除去外衫。在水下仅着薄薄单衣,自然是曲线尽显,凭她心性,难免有赧然不适。

第一回在此疗伤之后,烈铮找来衣衫裹住她湿漉漉的身子,不着痕迹地扶她起身,怎么也没料想她居然回之一个甜润的笑靥,细声低道:“谢谢大哥。”

——谢谢大哥?!

烈铮冷眼相看,开始了悟,她的异变,原来是又钻进了另一个死胡同里。

辨不清是好笑还是愤慨,胸口下顿时郁怒勃发,所以对着低眉顺眼的她讥诮地轻哂。

“大哥?我当不起!”

那双凤眼掬起的邪魅一触即发,“你远在渊城的‘大哥’,也是与你如此兄妹情深的吗?”

云横波愕然抬头,对上他暗潮涌动的眼色,这才惊觉,他在生气!

自那日,两人之间开始形如封冻。除了疗伤,烈铮鲜少踏足她的住处,与之前的状况自然殊异,几日下来,连紫儿等都有了察觉,各自惊疑。

云横波不是傻子,细想那日情景,知道是那一声“大哥”惹出的祸端。不是她妄自菲薄,只是火云其性,狂邪矜傲,面对国色天香的宛蛾眉,尚且不屑一顾,平凡如她,又凭什么去留住他的眼光?

既然知晓所有的前因后果,她理所当然,会把这一切,归属到亲情一脉。比起烟环雾绕,春梦无痕般的男女情事,亲情自然会走得弥足而坚远。

他自己也说过,答应了她的生身父亲,要把她带回火云岛……如是这般,他怎能指望她去希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日子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飞驰如电……云横波迫着自己去习惯现在的生活,迫着自己不再去介意他突如其来的冷漠。

只是世事无常,原不是你计量了所有,就一定能循着既定轨迹如是走下去……这种僵局,因为火云岛突然莅临的一位娇客,而打破这面上维系的平衡。

几天前,烈铮就再没提过下次疗伤的时间,连云横波自己也察觉到体内之前的那种痛不可遏,很久都没有再折腾过她,想必寒毒,已经驱尽。

所以,她自然也是一连很多天都没再见着烈铮,她真正过回了原先在渊城的宁静生活,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终日无事,每天晨起后,和紫儿等闲话家常。兴致不错的时候,也帮衬着她们做这做那,倒把几个丫鬟唬得连声说着“不可不行”……软语轻笑,她把心头的那点孤寂,藏在了最深处。

这日午后,云横波原本歪在榻上……辗转反侧,就是没有睡意。

轩窗外五月的阳光极好,几线光芒被窗纱滤成浅淡的绯色,朦胧幻丽,一溜儿几声莺喉婉转,夹杂着紫儿她们的笑语。

云横波索性披衣下床,哗啦推开窗扇,紫儿等听得动静,纷纷回首,一见到她倚在窗台上冲着她们盈盈微笑,紫儿欣然挥手,手里是一簇鲜丽的花束。

岛上风光娇媚,五月时节,最不可或缺的,自然是各样纷妍的花草,这些韶年女子,哪个不爱?

“小姐,在这里!”

云横波步出内室,转过花廊,暖风微熏,馨香流转,她眯眼望去,院落边角遍植棠棣,细软的枝叶翠色郁郁,金花满树,紫儿她们就在那儿嬉笑谑语,人比花娇。

起步往那边走,眼光兜转,瞥见匆匆而来的一道身影。

紫儿等笑闹也是一止,她最为伶俐,先一步迎了上去,俏生生地欠身,“见过朗护法。”

来人正是朗清,隔了一段距离,云横波并未听见什么,但是若无要事,朗清以护法之尊,也不会屈就做这等传信的微末之事。

不过一晃,只见紫儿转身跑来,微喘着喊了声:“小姐!”

细致的眉眼微微地蹙紧,她凝重的表情里又夹杂着一丝震奋,“小姐,岛上昨天有贵客莅临,朗护法传信,今晚设宴为客人接风,岛主让小姐一同赴宴。”

云横波微怔,脱口轻道:“能不能不去?”

紫儿一愣,面上堆出为难,朝身后还在等待回话的朗清睨了一眼,嗫嚅着道:“朗护法刚刚说,请小姐务必出席。”

——朗护法?谁都知道那自然是烈铮的意思!

只是她并不明白,有什么她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来的是谁?”

紫儿细声答道:“听朗护法说有慕容家的女客……兴许正是因为女客不便,才让小姐去招呼一下。”

眼见云横波面露怔忡,紫儿一撸鬓角,漆黑的瞳仁滴溜溜地转出几分的机灵,“嗯……火云岛一直和慕容家有生意上的来往,瞧朗护法的样子,倒不好怠慢了去。”

云横波只低道:“知道了。”

“晚宴是什么时辰?”

紫儿腹内的忐忑顿时放了下来,脸上梨涡微露,“还早,是戍初时分,小姐有的是时间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

紫儿无心的话语听来总有几分的别扭,云横波懒怠搭理,自己拣了处清净所在,入眼的是棠棣之华、山峦翠微、丽日晴空……神思淡淡,由得紫儿她们一旁喳喳笑谑……

向晚时分,前庭再度有人来请,云横波收拾停当,因怕紫儿言语有失,只独自随着那名弟子前往赴宴。

这名弟子正是卫澈所提携的护卫,从五官神色到行动举措,无不打上了卫澈不苟言笑的标识。

本来还想问一问席上情景,看看那张绷紧的脸,云横波只得作罢。

埋首走了许久,晚风习习,吹得衣衫飘飘若举……她倏忽止步,已经到了!

前庭她很少涉足,却也知道烈铮素来习惯在此处理事务,除却朗清等心腹,并非一般人可以擅入的。

尚在台阶之下,已经有清泠泠的琴声萦绕而来,细细聆听,正是一首《红豆曲》。云横波心口拳震,脑中懵了懵,那瞬间她辨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等她慢慢回过神,身后已然薄汗透衣。

前厅门外把守的子弟诧异地望来,云横波咬咬唇,袖子里握紧的十指慢慢地松开,按在门板缠枝花样的刻纹上……猛地一推。

厅内几道目光,齐刷刷地递了过来,只除了上首的两席——烈铮和一名紫衣人!

琴声淙淙,在一双手指的轻拢慢捻下,脉脉如诉,那双手纤美柔白,是一双红酥手。

挑琴之人,眉眼间不笑时亦含着三分情思,一袭紫纱罗裙,衬得明眸皓齿,意态浓真,娇艳有如紫罗兰,想必就是慕容家的掌上明珠。

上首两席离得很近,而烈铮似被琴音所绕,神思惚惚,凤眼半阖,仿佛除了身旁之人,目中再无所见,凝神听着,还趋近了俯身低语了什么……这位慕容小姐眼风斜飞,似喜似嗔,竟是难以明辨的一种笑意流漾,连云横波一介女子,见了也是心头怦然。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收轻了足音,也很快移开了眼光……侧目望见左右两边,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几人的席位沿着慕容小姐的下首一字排下来,理应是慕容家的人。

宴席中途见着有人推门而入,且是位清丽的少女,皆是一怔。连慕容昙抚琴之时也觉有异,转目觑见一个身影,猛地照面但觉眉目盈然,滟滟生波……心里“噫”了一声,又望了一眼……

身侧的烈铮,慵懒地以手支颐,另一手和着曲韵轻扣案几,浑似不觉那边的异状。

只有朗清很快起身,以目示意。云横波理会,瞥到他和独孤隽中间的一个空席,当下低头走了过去,身旁是独孤隽温声的浅笑,“多日不见,小姐身体可好些了吗?”

云横波只觉得喉头发紧,浑身犹如针扎,迫着自己挤出三分笑意……自幼最不喜的正是这种场合,可惜避无可避。

“好多了,有劳先生记挂。”

她低声应着……其实并不知道对方问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心口凉丝丝的如同裂开了一道缝,僵硬地执起杯盏,身旁有人拿起酒壶,细细斟了满杯……绿醪幽香,撩人惆怅……

云横波手指发紧,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酸痛,就着杯沿一口一口啜着酒液……腹内烧起一团团的热辣……也像是眼里的液体,倒流进来……有时人生,真的需要长醉不醒。

一溜儿音串流泻如水,峥淙几响,是风过处遗落满树红豆,一霎相思……尾音尽收。

慕容昙浅笑嫣然,目光有意无意,飘向身侧。今晚的他,不类寻常,一丝两缕的流露对己的眷顾,人前举措言行,几乎算得上佻达!

譬如现在,她不过小声笑了句“今天的‘女儿醉’醇香甜润”,他舍了自己的杯盏,信手一捞,原本在她手里的杯子已经擒在他指尖,对着她勾起一笑,缓缓递到嘴边——那杯口,甚至还有她留下的一弯胭脂印!

慕容昙自负矜持,也不禁心矜神摇——下面一众人等,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打量!

相交数年,这是从未有过的,连她自己都不敢设想的情景……火云岛与家族的来往匪浅,在事业营运上也丝丝牵绊,但是依他狷狂个性,倒不至于因此就对她刻意示好。那今晚,又是为什么?

他,是什么意思?

晕生双颊,为的却不是那几盏淡酒……慕容昙眼光一溜,不知怎的越众落在一人身上,那人垂首啜酒,看上去神魂不守。

慕容昙目光微凝,是因为她太过在意,才多心呢……还是别的什么,天生的直觉,她的心底开始起了一丝动荡。

心念转动,慕容昙刚想开口,烈铮悠悠地吐气,剑眉高高挑起的样子俊朗又邪魅,“呵,是好酒!我今晚……真的喝多了。”

目光斜睨,慕容昙微怔。那少女进来直至现在,他似乎都没在意,然而此时两道目光不偏不倚,很快寻到他的目标。

“小妹。”

座中主客两方,原本低声笑谈,斗酒昂扬,他这一唤,众人一瞬都愣在当场。

那些字语一个个敲进耳里,云横波生生地打了个寒战,手指合拢,她几乎捏不住杯子差点让它脱手坠落!

“慕容姑娘远道而来,是岛上贵客。今夜我不胜酒力,你也替我向她敬杯酒!”

烈铮凤眸斜扫,眉宇间三分疏狂醉态,只是凝来的目光犹如寒星两朵,哪里有不胜酒力的样子?

——素来有千杯不倒的酒量,今晚居然称醉?

这是朗清首先跃入脑子里的惊疑!

——爷怎么了?一向视这“云家”小姐如珠如玉,今晚却当着外人的面,尽显奚落轻慢之态?

卫澈不明所以地拧眉。

只有独孤隽,目光微闪,神色间若有所觉,再瞥见烈铮眸心的那点淬亮,顿时头大如斗——岛主素来狂放任情,可也不用选在此刻生事……当着慕容昙的面,真就不怕招来后患?

心绪兜转之中他如坐针毡,悄然朝朗清递了个眼色,朗清一怔。

慕容昙对此刻各人心思倒是没有在意,因为烈铮的那句“小妹”,饶是她向来沉定,还是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他居然多出个“小妹”?细辨来左右几人神情都透着些许怪异,包括这个被他称为“小妹”的少女。

烈铮的一声交代,这少女不知是羞赧,还是别的缘故,双颊先是潮红,然后那抹胭脂色很快地褪下……盈盈眉目,甚至在灯光下显得有丝疏冷和拘谨。

“横波来迟,慕容姑娘莫要见怪,我……先干为敬!”

众目睽睽,她连拿着酒杯的手指也攥得发青,借着饮酒的动作以袖掩面,她流光潋滟的眸子,一瞬闪出水湿。

慕容昙何等眼力,不由微怔,然而她到底是慕容昙,这等阵仗面前还不至于失了分寸,唇角噙笑,缓缓欠身之时通体都彰显出一份大家风范,雅丽雍然之态她自己知道那是无可指摘的。

“不敢,烈姑娘——”

云横波抬头倏忽接道:“我姓云!”

慕容昙顿时哑然,对方面上的漠然是毫不遮掩的,此刻情形却也不容她多想,勉强笑着改口:“哦?云姑娘,恕我冒昧……”

语意不尽,忍不住略带嗔色望了烈铮一眼,他还是眯着似醒非醒的眼,在她望来时唇角一掀,然而那双深眸,一眼觑不到底。

慕容昙没来由地心口一沉……心思电转,她佯装诘责地转向烈铮,“让诸位见笑了!烈岛主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说时又冲着云横波歉然微笑,她遥遥举杯,对着云横波一笑温雅,莹润如玉的杯盏稳稳地擒在她指间,十指尖秀如兰,在通明的大厅里,她的妩媚妍姿,遮也遮不住。

冷眼旁观,只见她置身于左右文武才俊之中,自始至终不改那份自若之态,一笑一颦,高雅天成,早已是这宴席上所有人眼中最光耀的所在。

云横波一直沉默……一直等着心灰意冷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地湮来。

无意间地转眸,她瞥见烈铮脸上若有若无的嘲弄,望着她时甚至带着几分挑衅——今夜他的反常,今晚之前遣人告诉她“非来不可”的缘故,她在这瞬间都明白了,就因为那声“大哥”?

他在一边,等着看她被刺伤……悲哀的在于自己,为什么明明知晓这一切,偏偏还是会觉得痛,残忍的是,她知道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云横波搁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酸涩胀痛汇聚在眼睛里——只是说什么她都不能在此时落下泪!

“对不起,我失陪了!”

她的声音很低,原指望上首还在轻笑细语的人不会在意,只是话音刚落,又是数道眼光箭一般刺了过来。

云横波胸口一滞,煞白了脸仅仅向着慕容昙勉力地颔首,根本无力去张望旁边的他是什么表情。

席间一阵沉默,朗清慌不择什地起来,“我去送送小姐!”

他是什么心性,自然瞅出来今晚的不对劲,再留下来怕要触上霉头。这一撤离,卫澈和独孤隽也坐不住了,只借说还有要务,双双离席。

转瞬之间,热闹喧腾的酒宴,刹那寂落无声,上首的慕容家两位执事看看自家小姐,再望望意兴阑珊的烈铮,一时有些尴尬。

“几日来你们奔走辛苦,今日权且休息去吧!”

巴不得小姐的这句话,两位执事如获至宝,客气寒暄几句,很快离开前厅。

偌大的厅房,巨烛通明熠熠,照出两条身影摇曳明灭……慕容昙没有开口,她在等,等一个解释!

之前他的轻狂,那些令人怦跳的举止……难道只是随兴之至,无心之举?

什么答案都可以——慕容昙暗暗地咬唇,眸底一度冰寒。只要,不是她想象的那一个!

“为什么?”

烈铮身姿未动,只在她说话时抬了抬眼,懒洋洋地一哂,“什么为什么?”

“今晚,你很奇怪。”

烈铮自喉咙深处逸出一阵低笑,眸光低落,似乎全神贯注地凝向手中的杯盏,那种眼色——慕容昙心脏一阵拧痛!

“你是说……横波吗?”

——这种眼色,她刚才也见过!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他的眼里看到温柔缱绻之色——就在那名叫“横波”的少女含泪转身奔出的瞬息!

慕容昙揪着自己的衣襟……难以呼吸,垂目盯着杯中清澈的酒液,似乎映出一双泛红的眼!

那是她自己吗?

有伸手甩杯的冲动……她忍住,艰难地移开眼光,凝向他,自己胸腔里逸出的声音,居然是战栗的、喑哑的。

“不追出去看看吗?”

“不急。”烈铮一笑俊朗,那眼睛里的深邃却早已看穿了她伪作的镇定,慕容昙羞愤交加,也有椎骨之痛——这个男人,他一直知道!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意……却能这么淡然地一笑置之,恍似见不到她的黯然,她的失意。

蓦然惊悟——今天筵席初时,他一反常态的放纵、亲昵,原来都是因为那个“她”?

却扯上自己来做这场戏!

——烈铮,你狠!

“你好狠……”

她想着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她从来不是这么轻易流露心迹的个性,今天却被他生生逼到如此的狼狈。

泪如雨下……慕容昙手忙脚乱地伸指去揩抹,从指缝间觑到的那张面孔,还是一贯的淡冷……冷得她开始牙关颤抖,发出轻轻的“嗒”声。

“明日一早,孤独要出海,你可以跟着他的船返回。”

慕容昙一笑惨淡,眸底却顷刻间洇出了凌厉的光芒,“急着赶我走?”

“没有这个意思。”烈铮不以为然地低哂,眼风斜斜扫来,一字字都像细针般戳刺着她的心脏。

“只不过……我想你可能并不乐见今后的事。”

“你——”

慕容昙踉跄着退了一步,望过来的眼神凌乱而凄厉,再无惯常溢于言表的淑雅风仪,“烈铮,你欺人太甚!”

“何出此言?”

烈铮不急不徐地回着,眸心里那点暗黑慢慢亮起一线深寒,他没有再说下去,所有的深意都在那逐渐冰冷的表情里。

——是的!她,又能站在什么立场上来指责他?

相交数年……在她的刻意之下也有很多次“偶然”的相遇,相谈甚欢……套用叔父的话,难能可贵的是他俩连在海域商界的营运上也见解颇同。

她知道,那毕竟是“火云”哪……那个面对貌美如宛娥眉之流时也能无动于衷的火云!所以她从来都是小心地去维系这份“情谊”……多年来,能同火云这个名字比肩一论的红妆女流,就只有她!

不管这“情谊”最初何来,她会让这最终的结局走上完满!

而今……一切尽成泡影!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又不是她?

慕容昙用尽平生的自制,才能忍住尖叫号啕的冲动……转过身去,双腿双脚都在叫嚣着痹痛,缓缓跨出一步。

猝然回头,神情似乎已不再似先前那样失态,双眸里无端的幽凝,仔细辨来尽是亮着一刃浮光,凝着尖刻之意。

烈铮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眉心,神态里倒更有纵情任意之态。

“希望你不要后悔。”

她决然地举步,并不指望身后会传来任何挽留的言辞……他是火云,生性寡冷绝然的火云!

何况再多软言慰藉,都已不能抚平她的屈辱和痛楚。

——云横波!

她慢慢走出厅房,慢慢觉出自己口中淡淡的血腥味……仿佛不觉的疼痛,她还是咬紧了下唇,然后迅速地抹去眼角的潮湿。

哭什么?

她是慕容昙,她有无数的法子去回报带给她痛苦的人!她何必哭?!

海水轻漾,日出其间,照出一片波光粼粼,她远远望见那片巨帆乘风而去……面上一片怔忡之色。

这么多天,她领略了眼前汪洋展露的各样情貌:美丽的、温柔的、汹涌的、残虐的……瞬息万变,那样难测而不防!

看得多了,自然不会再心生波澜……然而片刻前,那双曾经美丽夺目的眸子,朝着她迸射出的,是怎样怨毒的光芒?

以至于她在心灰意冷的现在,一样感受到了颤栗——今晨起,园子里,隐约的耳语悄然流转,避之不及。

她昨晚退席太早,所以错过了什么吗?昨夜还是深情缱绻的两道身影,今晨为何就已是各分东西,了无牵绊?

“在看什么?”

突兀的一句,她吓了一跳,转身得太快,险些踩到裙裾而趔趄。

烈铮一袭月白长衫,襟袖迎风而举,瞧来神清朗润,看见她瞬间的怔愣,那眸里的光泽,似笑非笑。

“没什么。”

云横波低道,迅速地移开眼,而烈铮竟也不说破,悠然轻哂:“今日得了空,想不想出海散散心?”

云横波远眺的目光落在卷起雪浪飞沫的海水上,那艘巨船银帆乘风,尚未驰出她的视线……那双怨怒隐忍的美眸,霎时掠到心头。

她只觉得胸口窒息得慌,他怎么能这样的无动于衷,也不管身后是否会遗落别人一地的酸楚?

“你——”

她倏地噤声,烈铮轻轻地挑眉,淡道:“怎么?”

似乎被他那种轻漠而激怒,云横波心口一烫,那些在舌尖滚动了好久的话,再也禁不住。

“对一个于你有意的女子而言,你这个样子,真是残忍!”

烈铮并没如她所想的那样拂然而怒,他甚至不以为然地牵了牵唇角。

“那你说,我应该如何对她?”

眉锋飞挑如剑,架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每每他露出这种样子,平日里徜徉在他身上的那丝温润会顷刻间荡然无存,而被他盯着的人,也直如被扔在炭火上炙烤着。

云横波这会儿只觉得口舌焦燥,寻思了半晌,可是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这样一个狂放的人物,几曾真的听得进去?

云横波怔怔地瞪着他把薄唇抿成一际锋冷,“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明明无意,却要给予对方希望,这才是真残忍!”

听到此句,云横波微有震动地抬起头,几乎脱口而出“可你就是如此对我的”。

伸手捂在胸口,那下面憋痛难禁,她微张的唇,翕合着却难以成言,手指痉挛般揪紧了胸前的衫子。

烈铮觑了一眼,倏忽伸手,云横波一愣之间,已被他掰开十指,轻柔的力量……但是她挣不脱。

她想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就是人们常说的“欲哭无泪”。

“你要和我说什么?”

“没有……”云横波语声嗫嚅,一边躲闪他的眸光。

可是躲得过他的眼光,却在下一刻陷身在他迅即合拢的臂弯里,她吃了一惊,张大了水眸,忍不住惊惶。

“说谎!”

轻轻两个字像初绽的春雷,隆隆地轰在她的鬓边耳侧……他离得实在太近了,还有他的手掌,也很放肆,甚至不待她想起来抽身而退,早已触上她的脸颊,在她两颊的肌肤上燎起一片火烫绯红。

“烈铮!”

隐隐的警告,可惜对方视若无睹,云横波大急,手指不由用力。

“你总是口是心非!”

她的动作僵住,烈铮似乎笑了笑,贴近她的耳边,轻缓地喃道:“可是我不会。”

“这几天,我是真的很想见你……”

那个“你”化作春水一泓,带着入骨的温柔,却能在碧波荡漾的美丽之中令人溺亡。

她像是中了蛊似的,脑海里、心绪中那些纷繁尽去,只有他之前的那声“我是真的很想见你”,迭起不休地在里面盘旋回荡……眼睁睁地,看到他俯下身来,深黑的眸里,那一丝转瞬而过的温柔攫获了她,她忘了挣动,更忘记了躲避……流光四溢的眼波,还是那抹动人的慌。

他薄唇微勾,裹挟着洁净的气息,慢慢地低下了头。

云横波惊惶失色,当两片温热的嘴唇贴近时,她终于想起来要躲避。头颈刚刚一让,腰间的手臂蓦地收紧,他甚至腾出手来托在她的颈后,四壁都是他迫人的气度,避无可避。

凤眼清澈里,倒映出那个满面羞红的自己……先是浅浅的触碰,她颤栗着不敢睁眼,死死抵在他紧贴过来的胸膛。

“烈铮……放——”

她轻喘的喃语没能阻止这一切,反倒给了他更好的机会,浅尝即止的触探无法再平复心头涌动的那股灼烫,他微微地用力,辗转地流连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如蝶翼逗弄花间嫩蕊……她的气息,如想象中一般清新美好。

脸颊有如火烧,那热度还在一径地往脑子里涌动……这是为什么?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当真象一阵裹着热力的风云,当你以为追之不及的时候,他竟倏又停住了狂飓的脚步。

如果到了天明梦醒的时分,她会不会发现这又是镜花水月一场?

眼角些许的湿,却在凝结之前被他揩去,缩在他怀里的身躯还在轻微地颤栗……一点一点地消融了他黑眸里的坚强。

“我知道,你的心里始终有一些心结未了……也很不安。”

“但我要你知道,火云岛就是你的家,而我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当然——”说到这里,烈铮凤眼眯起,拢着一丝沉谙的色彩牢牢攫着她的视线,低邈的声音却只字不漏地送进她的耳中。

“不是以什么兄长的身份!我对做你的大哥,一点兴趣都没有!”

信手捞起她一缕青丝,不顾她瞬息羞赧的表情,轻佻地递到了鼻端,细细地闻那幽长的馨香。

笑意从他的眸心,一丝一丝地漾起了醉人的觳纹。

“即使你不是今日的身份,我也不会错过你——横波,我要你在我身边,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你愿意吗?”

他的表情轻隽淡澹,仿佛嘴里说着的只是时令节气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云横波张大了眸子,否则一定会有水雾夺眶而出!

她努力地望进他的深眸,一点深薮的意味刻在其中,没有见过他这么沉凝的模样,触目的瞬间,却是利刃一把直剖进她的心里,摧枯拉朽地剔除了她先前所有的摇摆、怯然……

身体抢在理智领悟之前,她怔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像是星星之火溅落在荒原之上,自他的瞳仁深处绵延而来……

——只是,她可以吗?他,是火云啊!

“为什么是我?”

云横波脱口问出这句,却在瞬息间悔之不及地捂住嘴。

下颌忽地被捏住,她以为又会听见诸如讥诮之类的话语,可是良久,没有声息,他手指的力度也在轻缓中……惶然抬头,发现烈铮无喜无怒地凝视她,对上她的眼光,他才低低地一声笑喟。

“是……怎么就会是你?”

秀长的凤眼微眯,眼光一一描摹过她的眉眼五官……不及宛蛾眉的美艳,略输了慕容昙的风情,甚至她骨子里的那份执拗,又不似寻常小家碧玉的温柔——怎么就会是她?

只是轻触到她脸颊的手指,却因为指下温润柔腻的感觉而恋栈不舍……自然就是她了!

烈铮一笑洒然,云横波心口突跳,因为清楚地瞥见一道温柔亮在他暗黑的眼睛里。

“所以我相信了那一句!”

“呃?”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云横波心口一悸……难以成言。

如果今天他没有找来,没有在她面前说出这一席话,她不知道她的未来,将会错过什么?

——其实她真的很自私!

为不知道的将来而恐惧,所以她不敢接受,宁愿自欺欺人,用那句“兄妹”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沟壑。

明知道没有权利,没有立场去介怀别人投向他的垂青目光,可惜她做不到!

直到昨天宴席上,她才真正体会到嫉妒的嗜心滋味……直到此刻被他拥在怀中……她才能相信,自己没有被遗弃!

原来……她的身边,除了一个他,竟然再无所有。

“你跟我来!”

随着他手臂轻轻一挽,她甚至来不及擦掉脸颊的泪水,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被带着步履如飞。

身似浮云……心如飞鸿……气若游丝。

原来这就是情的滋味……望着近在咫尺,光熠如炬的眸光,她兀自在恍惚中,几疑梦境!

“吱嘎”一声,云横波微惊,定睛望去,却已来到了烈铮的书斋。

“进来。”

见她还在犹豫中,烈铮轻哂,却根本不给她思量的时间,手指紧紧扣着她的,携她一同踱进书斋。

这间屋子云横波来过两次,却一直没机会好好打量里面的布置,她的目光掠过那幅横幅,随着他的脚步,移向壁角那一架乌檀的书柜。

烈铮的手搭在柜子的紫铜扣环上,似乎就要打开,却在这时回过了头,眉挑入鬓,凤眼眯起秀长的线条,里面却蕴着一点笑意。

木枢吱吱地轻响,两扇乌檀柜门缓缓地打开了。当窗外的阳光一缕一缕地射入,云横波几乎看得见微小的浮尘衬在光线里起落飘扬……他什么都不用说,她已经悟到了这里藏着岁月的痕迹,一段流逝的记忆。

没等到烈铮唤她,她的身体像是被线牵引着一般,一步步走近。

柜门遮住了一半的光线,柜子里若明若暗,然而即便如此,还是在触目的第一眼感受到了来自柜子里,那属于丝罗绸缎的幽艳柔泽,那色泽彤彤,如拢着焰苗般。

云横波惊疑地看向烈铮,他微微一笑,“这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

轻飘的一句粉碎了她的自制,她不能自已地探出手去,一半惶惑,一半珍逾。

那一堆织物,摆置在黄杨木的托盘上,鼻端还能嗅得到辛香的气味,端着托盘移到通明的视野里,入目的流光溢彩,是红艳艳的一色喜庆——云横波霎时怔住!

原来竟是嫁衣!

“我娘她——”

云横波颇为震动地凝视那套裙衫——对襟的罩衫,织金凤尾的长裙,乃至米珠攒花的霞帔披帛,竟是一应俱全!

足见保留这套嫁衣的人,也是珍之若逾。

似是验证她心里的想法,耳边传来烈铮的声音:“对于义父而言,这是他唯一能够保留的、关于那段过往的一点凭证,他很爱惜。”

“当年……你娘就是穿着这身衣裙,嫁给了义父!”

有泪如潮,猝不及防地滴落而下,云横波抚摸着锻面的动作,极其地不舍而战栗。

手中倏忽一轻,滟滟流彩的裙衫已被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云横波惊然抬头,猛地对上他的眼,灼灼深湛,她一时心慌意乱。

“我希望,你也能穿上它,就在明天,可好?”

云横波呼吸凝滞,目光胶着在他的脸上。

不是温情脉脉,也非咄咄逼人,然而她自己心里深深明白,或许穷尽一生,她都未必舍得,舍得走出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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