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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回忆

那是连笙和连箫八岁的时候——

半夜三更,屋内一片漆黑。窗外树影嶙峋。一阵风吹过,吹得树枝儿乱颤,仿若幢幢鬼影。

小小的连箫把自己裹进被窝里,连头也不敢伸出来。然而,即使是这样,窗外的风声以及树枝相撞的声音,还是时有时无的传进他的耳里。

连箫想起不久前珠儿姐姐说给他听的故事,那是一个关于鬼夜哭的故事……

好……好可怕……

连箫觉得屋外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窗口来回地走动。也许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正往床上注视而来——

小小的连箫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风声止了。刹那间,万籁俱寂。

是……那个东西走了吗?

连箫偷偷地、轻轻地将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一点,露出眼睛。

依然是阴暗的一片。然而,月光隔着窗打进来,给屋中一小块地方带来了些微的亮光。透过这迷蒙的光,连箫可以依稀看见桌上烛台和茶具的轮廓,还有椅子什么的。

没事了,没事了……

连箫微微舒了口气,慢慢地将整个脑袋伸出被窝外。

再度环视整个屋子一遍——

那个……墙角那个黑黑的……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那个……已经进来了?

那个黑黑的,正盯着他……

好……好可怕啊——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或者说,也许是被吓糊涂了也说不定。小小的连箫拖着被子连滚带爬地跳下床,不敢瞧那个东西一眼,径直冲出门去——

奔跑在箫院的小花园之中,连箫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是可怕的东西。树怪怪的,花怪怪的,假山怪怪的……好像到处都是眼睛,妖异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身子好重,怎么跑也跑不动,好费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拖着他……

小小的连箫吓出了冷汗,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跑向隔壁的笙院——连家四子连笙所居住的地方。

突然间天色暗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格外阴暗。连箫觉得这阴暗之中,有着千百双阴森的眼睛紧盯着他,背后有千百双白骨嶙嶙的手向他伸来——

“哇……”

小小的连箫禁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跑,丝毫没有放慢脚步,闭着眼睛向笙院冲去——

“箫儿,怎么了?”

当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连箫猛地睁开眼——

“四哥……哇——”

是他,是四哥来了,不怕了,不怕了!

虽然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但是连箫还是怕得半死,直扑进连笙的怀里,大哭起来。

连笙搂着小小的连箫,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箫儿,出什么事了?”

“……”好容易止住了洪水,连箫紧紧地抱着连笙,抽搐着鼻子,仰头望他,“……有……有鬼……”

连笙一怔。呆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这小鬼是自己吓自己,吓成这德行的。唇角漾起温柔的笑,“鬼在哪儿呢?”

连箫将埋在连笙怀里的脑袋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颤巍巍地说:“就在那儿……”

乌云掠过月轮,银辉照上整个花园,一片明净。又有哪儿存着半个鬼影?

“鬼呢?”

连笙笑着调侃自己的孪生弟弟。

“咦?”不见了?一定是被四哥吓跑了,一定是这样的。连箫抬头想如此解释,可看见连笙嘴边的笑意,才明白过来,四哥压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刚刚真的有鬼!四哥,你相信箫儿!刚刚鬼还抓着箫儿不放,害箫儿跑都跑不动!”

小小的连箫一脸严肃地说,就差没有发誓了。

跑不动?

望向他小小的身子,连笙轻笑出来,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你跑不动,是因为你一直拖着被子在跑,不是吗?”

“……”

好像是耶。呆了半晌,连箫不好意思地冲连笙傻笑两下。可突然又想到,“可是,房间里确实有鬼!他就站在墙角那儿!”

也不与他辩驳,连笙牵起连箫的手,与他一起来到箫院的卧房。

连笙点燃蜡烛,二人看向那墙角——

哪里是鬼,分明就是书橱嘛。

“……”

无言。连箫只有傻傻地干笑两声,企图蒙混过关。

连笙看着连箫装傻的表情轻笑。笑容中,是他惯有的宠溺,继而催促道:“好了,好了,没鬼就安心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可是……他不想四哥走啦……他想和四哥一起睡……

连箫敛去了笑意,呆呆地看着他的四哥。这时,他才发现,连笙仅仅穿着一间单薄的中衣,而且还赤着脚。

刚刚,四哥是担心他,所以急急忙忙地,连鞋子也没穿,从笙院赶过来的。

这个认知让连箫有说不出来的开心。傻傻地一笑,等到回过神来,只见连笙已经站在了门口——

“四哥!”

他急喊,引来连笙的注意,“还愣着干什么?”

连笙笑着道,向他伸出了手——

“……”

连箫呆住,困惑的表情让连笙再次轻笑出声,“怎么还愣着?过来啊,去我那儿。你的被子已经脏了,不是吗?”

“……”

小小的连箫嘴角绽开了笑,快步走上前去,拉住连笙伸出的手。

四哥最好了!

繁华都市。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各种行当叫卖着。庙会的大日子,连路边的乞儿也分外卖力中。

“大爷,赏点银子吧。”

真是毫无新意的说法。连笙心道,继而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怒目一瞪,吓得乞儿知趣地闪到了一边。连箫则斜眼看他,扬起一抹苍白的笑。苍白,因这几日困顿的生活而起,至于那笑,则是夹杂着嘲笑在其中。

想他连笙之前的日子中,帮助过的乞儿没有百儿也有八十了。可到了这落魄的时候,却没有得到老娘所说的“善报”呢。

连笙微微恼怒,握紧了拳头。

“时候未到呢。”

呃?他怎么知道他的想法?连笙惊异地望向自己的孪生弟弟。而对方却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曾经说过什么一样,直视前方,目不转睛。

“呃……你刚才,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连笙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不问出来他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我怎会知道你想什么?”听见连笙的话,连箫转而望向他,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那你怎知我在想那报应的事情?”连笙益加不解。

“……”连箫的唇角漾起了难以理解的笑,“我是说,虽然时候未到,不过现在就去吃点东西也是不错的选择呢。”伸手指向前方的客栈。

“……”

原来……是这样。连笙青白起脸色。早就知道这小子从来不说好话的。他竟然还错当他好人——不过,的确……也许时候尚未到吧。老娘的话总是有她的道理的哪。

放开了捏紧的拳头,连笙快步往客栈走去。不管什么好人坏人的想法,此时全部抛在一边。面前最重要的填饱肚子。吃饭皇帝大啦!

不过,刚刚那个真的只是误会吗?还是……那小子,有心开导他呢……

连笙慢下脚步,回头望向自己那温吞地慢慢行进的孪生弟弟。

依然是那抹难以捉摸的微笑,苍白地漾在唇边。

“客官,您二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手里紧握毛巾,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招呼。

应该怎么说呢?询问他们这儿缺不缺人手打个杂工什么的?

连笙微微苦恼。毕竟这儿不比石头城,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赊账的地方。

相比起连笙皱眉的困惑表情,连箫则不紧不慢地走向一张临窗的位子。见此情况,连笙也只有跟上。

“小二哥,”连箫笑得很温文,轻轻唤过小二过来,“你们这儿方不方便吃白食?”

店小二微微一怔,打量起眼前这两位客人。一位身材魁梧,星目浓眉的,倒有点像是以武力混饭的练家子。但再仔细瞧瞧,衣着却也并不差,虽不若富家纨绔子弟的讲究,但质料上看并不是普通人家。

另一位面若白玉,唇红齿白,看上去有七分像个女子。不过,他那温文儒雅而神情自若的笑,绝非女子可以所笑出来的,倒像……怎么说……就像是富家贵公子一般。而且绝不是那种纨绔子弟,而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文人公子。

对了!一定是富家贵公子带着他的保镖出来游玩的。但是,奇怪了,这位公子怎么会问起吃白食的事情——肯定是故意开他玩笑,拿他寻开心的哪!

“呵呵……”店小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这位爷,您说笑呢。”

连箫不答,只是笑着望向店小二,笑得很是温文和灿烂,“麻烦您上几个小菜。”

“好勒——两位爷稍等。”店小二满面春风,进去张罗了。

“喂,你打算怎么办?”

看连箫笑得胸有成竹的样子,连笙不禁奇怪。

“怎么办?”面对连笙的话,连箫轻轻瞥他一眼,笑得邪气,“吃霸王餐就是了。”

“你……你……”

连笙词穷。和他相比,这小子才是坏人吧。

不久的工夫,饭菜端上桌来。

呃……如果以小菜的标准而言,也未免太丰盛了一点。屏退笑得谄媚的小二,连箫望着这桌饭菜暗暗思忖,越是丰盛,处境便越是困难呢。不过,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更何况,旁边的这位仁兄——呵呵,也许应该称作“人熊”呢——吃得正欢着。

看着连笙急促地扒饭,埋头苦吃的样子。连箫只有摇头,并且顿生恶整他的念头。无奈空腹最忌讳暴饮暴食,不能以速度去与他争夺碗里的食物。眼波流动,连箫顿生一计,“四哥。”轻轻一笑,看见连笙听到这喊法,身子一颤,继而似乎是僵硬住了一般。

“干……干吗?”停下了手中扒饭的动作,连笙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到这小子如此乖巧地喊他,事情肯定不简单。

“四哥,你知道吗?一次吃太多撑大了胃袋,若是之后再遇到挨饿的时候,那滋味要更不好受呢。”

连箫轻描淡写地笑道,并且刻意地在语气中加入了关心的声调,听得连笙身上发毛。

明知道这小子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可是,就道理而言,这话说得却也并没有错。微微思忖一会儿,连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只得盯着眼前没动几筷子的菜色发呆。

呵呵……他这位四哥,还真是好骗呢。

看着连笙朝菜盘发呆的拙样子,连箫淡淡地笑开来。伸手将菜盘都拢到自己面前,随后,他冲着连笙又是一笑,咬着筷头笑得顽皮,“不好意思,全是我的了。”

他……他竟然……可恶!这个死小子!

看到连箫那气人的笑容,连笙意识到自己被耍,额头上爆出了条条青筋。恼怒地抓起筷子,迅速地向菜盘伸去——

可恶!想占他的便宜,没门!

狠狠地扒着饭菜,连笙大口大口地咽下,一边吃一边不忘凶恶地向他的孪生弟弟瞪去。

不过……奇怪哪。在困顿落魄之时,这死小子竟然将那小小的半个烧饼留给他吃,可是这个时候,怎么又和他抢起了食物呢?

不解冲淡了暴戾的气氛。连笙再向连箫看去,见他碗里的饭还剩不少。那他干吗还要和他抢?这……就更奇怪了哪。

奇怪,真的很奇怪。

填饱了肚子,连箫优雅地起身。店小二殷勤地跑了上来,依旧满脸堆笑。连箫选择忽视这样的笑容,径直往门口走去。

“爷,您还没付饭钱呢。”店小二迎上来,依然笑得灿烂。

“饭钱?”连箫装聋作哑,故意做出疑惑状。

“呵呵——这位爷,您是贵人多忘事。这饭钱,您还没付呢。”脸色一变,小二强笑道。虽然那笑容有些微微的僵硬,但店小二还是依然尽力保持着那一张谄媚的笑脸。

“……”

连箫故作惊讶状转头看了看连笙,道:“他竟然在问我们要饭钱呢。”

“……”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笙不吱声,装牺牲,任连箫自编自演。

一听苗头不对,店小二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哀求道:“两位爷,您就别寻我开心了。拜托您把饭钱付了吧,然后怎么开玩笑都成。”

“可是,”连箫依然装出惊讶状,瞪大了眼睛冲店小二道,“你刚才明明说,可以吃白食的啊。”

“胡说!”店小二瞪圆了眼,怒道,可是想想身份不对,转而又恢复成哀求状,“爷,您别开玩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呃……”连箫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想了一会,道:“虽然你没有说啦,不过你有默许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默许来着?”看出这两位是存心想赖账了,小二一脸哭相。

“就是刚刚,我还问你来着,我问‘你们这儿方不方便吃白食’,你可并没有说不方便啊。”连箫做出一副天真状。

“爷……”小二的语调近似于哀号,可怜兮兮道,“就算都是我的不是……您别逗我了,就请您二位付了账吧。”

呆了半晌,连箫才愣愣地,故作无知状地说:“可是,我们没有钱啊——是你明明答应了可以吃白食,我们才敢在这儿吃的啊……”

“……”

店小二顿时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赖账是要这么干的啊。

看着店小二呆若木鸡的表情以及连箫嘴边勾起的浅笑,连笙如此思忖。

比起长得像坏人的他,这小子才是真正的坏哪。

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与水声混杂起来,听上去,有着说不出的扰耳。

大大的木盆里,各种各样的餐盘或沉或浮,漂移在水里。水面上浮着一层油腻腻的光,在灯光的照耀反射出有违审美观的光泽。木盆前,蹲着两个人。一个背影宽阔,高大的身材此时屈就在狭小的厨房中,四肢都无法伸展,想必甚是难受。而另一人,背影看上去极为纤细。

这二人正是出门在外的连家四子连笙和连家五子连箫。

“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辩驳到让那店小二无话可说,为什么还要答应留下来刷盘子洗碗来抵账呢?”连笙疑惑道。

面对他的困惑,连箫微微笑道:“很简单。既然要我们刷盘子抵账,至少在我们干满抵账的活儿之前,会提供我们仅供生存的食物,和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这总比露宿街头来得强吧。”

面对连箫沉着并带着些微算计的微笑,连笙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够心计哪。想不到……和你比起来,我倒比较像是个好人了。”

“呵呵……外表却是正好相反吧。”连箫忍不住臭他。

“……也对。”这一次,连笙倒没有因为连箫的奚落而恼怒,“想不到,你这种温文的外表下,心性却不厚道。”

“……你这是在损我吗?”连箫敛去了笑容,瞥向连笙,但见他面目发呆,愣愣的样子,知他是无心之言,“算了,不和你计较。”

沉默。

一时间,只听见盘子相互碰撞的声音以及荡动的水声。

“其实……我很早就说过了。坏人并不适合你。”

良久,连箫突然道。没有平日里的笑意,平静地说话方式让连笙有些不习惯。

“呃?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呵呵,您贵人多忘事啊……”连箫学起上午店小二的语调,笑了起来,笑得很危险。看得连笙心里再度警铃大作。

呃……他忘掉的事情,很重要吗?

连笙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无论他如何回忆,依然想不起曾在什么时候听他说过这样的话来。

不过,这一回忆,倒让他想起另一样事来——

“箫儿……”

“……”

连箫心底一颤,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整个人僵硬起来。

诡异的气氛僵持着,良久,连箫才嚷起来:“别喊得这么恶心。肉麻死了!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差点没恶心死我!”

“……可是,”看到他激烈的反应,连笙呆了呆,然后又继续道:“……可是,我记得,小的时候我有这么喊过你啊。那个时候,我们玩得很好,不是吗?”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有谁会记得!”

连箫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样子。沾着油污的水因为这个动作而溅到了他的袍子上,他却没有发觉。

“这倒也是……的确很久了……”连笙的声音近似与喃喃自语,“不过,我实在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们是孪生兄弟,关系原本应该是兄弟之中最好的。可是,好像突然之间,就完全变了一样……”

“那肯定是因为个性不合啦。”连箫大而化之地敷衍道,语气中有着一丝焦躁。

“不是。应该不是个性的问题。毕竟,从小玩到大,彼此的个性早已熟悉……”

连笙看向身旁的孪生弟弟。可是常常的刘海在灯光下投下了阴影,遮住了连箫的表情。

“又或者……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事情才会改变?”

又过了一会,连笙又道,大胆地猜测。

“……”

无言以对。连箫僵直着身子,不发一言。

沉默。很久的沉默。久到连笙以为他的孪生弟弟再也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他开了口,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在其中的冰寒语调:“你……果然是个笨蛋……”

若在平时,连笙定要反击回去。可是偏过头,却只在弟弟的脸上看见了少有的哀愁神态。这让连笙突然间没了辙,只有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狭小的厨房中灯光昏暗。油光溢在水面上。荡动的水面渐渐静止,到最后一潭死水般完全没有了波动。没有人动一下,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时间,就这么僵持着过去。

深蓝色的天幕上,一颗并不算明亮的星。平日里,这种亮度的星,是会被人忽略的。可是在这个时候,它却又显得那么惹眼,虽然平淡却又有它独特的恬静的魅力,让人无法把眼光移开。

月光轻柔地射进来,带来一道温润的银色光带。这就是被古人称之为“流光”的东西吧。虽然无法瞥见整个冰盘般的月轮,可就这一抹银光,就能给人无限遐思。

这一切恬淡的美景,却并不是在花前月下所欣赏到的,而是……呃……都是由那屋顶的漏洞中所看见的。

的确,就如连箫所预想的那样,掌柜给了他们一个栖身之所——柴房。

似乎自古以来的戏剧或是小说中,都将柴房看作一个给贫困潦倒的人栖身的地方哪。可是对连箫而言,或者说,至少在他不甘示弱的嘴上,柴房却是个有如皇宫般美妙的地方——

“通风、透气,还可以赏月看星星,离茅厕又近,方便起来非常方便。而且鲜少有人经过,幽静而安宁。”

唇边依旧挂着笑容,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连箫的描述引来连笙的白眼,“是啊,好地方,如果没有那该死的蚊子和阵阵奇香的话。”连笙将“奇”字的声调拉得长长的。

睡在柴房之中,看着破洞中所露出的星光和月华,连箫似笑非笑,在唇边漾起难以捉摸的淡淡的笑意。

月夜。这样的风雅精致真是与旁边的仁兄毫无缘分哪。自小到大,笙院中的小花园对于他这位鲜少读诵诗词的四哥一个人来说,一直都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可是,长久以来,那小小的花园,却成为了幼小的他们嬉戏的场所。

小孩子是不需要风雅的。那个时候,对于幼小的他们来说,花园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是,又有多美丽呢?真正的小孩子是不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吟诗作对描述花的美好的。对于他们来说,花就是花,都是极为漂亮的东西。区别只是在于外型略有不同,香味也各有特点罢了。

可是如今,似乎,很多成年人却恰恰忽略了这一点呢。

年年的洛阳花会,成为养花人收金得银,谋取私利的好机会,成为了买花人自抬身价,攀比斗富的场所。对于他们来说,哪盆花好看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哪盆花所代表的金银最多,哪盆花的价值最大。

一盆牡丹够一户普通百姓一辈子的花费开销。人反倒没有那区区一盆花来得贵重,这值得吗?

若是真的有什么司百花的仙子,或是有那些各司其职的花倌,想必,并不会因为这充满铜臭味的洛阳花会而感到开怀吧……

稍一失神,思绪竟然飘离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回过神来之时,连箫微微自嘲。

枕于头下的手臂已经发酸。连箫轻轻换了个姿势,转头看向睡在另一边的连笙,只见他眉目紧闭,已然睡熟。

呵呵,这个白痴,恐怕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有睡不着的时候吧,更何况是因为思忖入神而难以入睡。这个白痴,他知道“思考”是什么吗?

嘲弄的口吻,然而却只是在心头盘桓,不曾吐露只言片语,不过这绝对不是顾及着他,害怕吵他睡眠。连箫在心中大声否认。

不过,倒真的是有些难以入睡哪。

轻轻起身,连箫小心地避开脚下的残枝走到门边,轻柔地推开柴房的破门,唯恐它“吱啦”一声叫嚣出来。

这当然也绝对不是怕吵着那个白痴!连箫在心中加上这一句:只不过是顾及到客栈中别的客人,怕扰人清梦罢了。

屋外月光通明。而暗蓝的天幕上,也只有刚刚从屋中所见的一颗星罢了。连箫轻笑那破洞可真的是恰到好处。

夜晚的风,总是如此清凉的,让人有些清醒,却又莫名地从心中升起一种怀念。

怀念?

他又究竟是在怀念些什么呢?

过往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沉甸甸的。充斥其中的,自然是各样的感情,喜怒哀乐,五味陈杂。当然,在连家,笑容总是占了大多数的。

可,连箫知道,那样的怀念,绝不是仅仅怀念那些曾经拥有、未来还将继续的笑容。而是……怎么说,是……一种遗憾的感情在其中。

遗憾?

他又是在遗憾什么呢?

连箫知道,自己从不曾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自那天起,当他决定要以男孩子的身份一直活下去的时候,就没有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过。除了每月因为生理上的原因,提醒着自己实际并非男儿身的话,他几乎可以将这些给忘却了。

虽然有时候也会欣羡起那些打扮得漂亮可爱的女孩,但是他始终觉得,那些身为女孩子的快乐,比起能用兄弟们平等欢乐地生活在那个家庭中,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他从不曾后悔这个决定。

只是,他依旧怨他……怨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孪生哥哥,曾经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他既然甘愿以男子的身份过下去,为何偏又对他的结论耿耿于怀?

难道,真的是他小心眼了吗?

很安静。真的很安静。简直……是太安静了。

连平日里那习惯的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连笙蓦地睁开眼睛。一种奇异的不安定感,让他感受到不同往昔的可怕的静默,并且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伸手拍了拍后脑勺,让自己可以尽快地清醒。连笙直觉地向另一边望去——

没人。

不安在心中升起,让他在夏夜中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凛寒。

猛地拉开门,四下张望,庭院中哪有半点人影?冲向茅厕,却也并没有连箫的影子。

“可恶!那个臭小子……”

青白着的一张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苍白,甚至可以用“狰狞恐怖”来形容。连笙握紧了拳头,拳上爆出条条青筋。

“死小子!你滚到哪里去了?给我死出来!”

提一口气,连笙吼出去。这一吼气动山河,岂止前厅后院,怕是客栈所在的整条街都听见了。

果不其然。从窗口看去,一盏一盏灯被点明了起来,更有好事者探出脑袋四处张望。也有脾气不好地冲这里吼出来,骂骂咧咧一堆脏字。就连那人家所豢养的黄狗一条,也被惊醒过来,“汪汪——”地乱叫。

然而,那个轻易挑起连笙怒火的家伙,依然没有出现,甚至连一个回音也没有。

原地等了一刻,还是不见连箫的身影,连笙咬牙切齿地冲出客栈——

不过约莫午夜刚过的时候,离破晓的时间尚早。这时辰街上莫说没有半个人,就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望着客栈前四通八达的道路,连笙一咬牙,也不管有路没路,绕着客栈成圈跑起来,一圈一圈慢慢扩大着搜索范围。遇屋则跃上屋顶四处张望,遇树则攀爬至树冠登高望远。遇到碍事的栅栏和围墙,则靠着掌力劈开,颇有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随着一圈一圈的范围越来越扩大,连笙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由原先的青白色转而变为苍白的神色,但那紧咬着下唇的牙齿却始终不曾松开过,并且还越咬越紧的样子。

这个臭小子!半也三更的竟然给他去夜游?!逮着他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箭步如飞之时,脑海里偶尔闪过这样的念头,让连笙更加的恼怒。

虽说是大男人一个,可偏偏一副书生样,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他口齿伶俐如何?就算他智谋过人又如何?遇到歹人还不是照样一刀一个?

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更让连笙的额头沁出了汗迹。然而,在这样马不停蹄地狂奔之际。汗水却并不是热的,反而是冰寒的。

彻骨的、凛冽的冰寒。

桥下,河边,连箫恼怒地注视着流动的河水,注视着河面上映射出的扭动不停的月轮。

该死!竟然……一个失手……可恶!

再一次地在心中暗骂。连箫的眉毛紧紧簇在了一起,经过一番思考,决定尝试一下。

左手钩住桥墩上花纹龙头的凸起,身子往下倾,右手探进河里——

还没碰到河底,差一点,还差一点——

“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自远方传来,声量大得吓人,吓得连箫差点没失手掉进河里。左摇右晃,好容易维持住平衡。连箫转身望向那个差点害他成为河中冤魂的罪魁祸首——

果然是他。他那个白痴的孪生哥哥——连家老四连笙。

“你搞什么鬼啊?人吓人吓死人的,活人都差点给你吓死!”

连箫怒道,一边冲连笙狠狠瞪去。不过这一瞪,倒让他原先的恼怒气势消了大半截子——

好……好可怕的表情……

他从来没有见过连笙怒成这个样子。即使是当年设计他掉到河里时他也不曾露出如此可怕的愤怒的表情——

苍白着一张脸,死死咬住下唇,面部肌肉僵硬在那里,仿若万年寒冰。额上青筋根根暴出,附着着汗水的痕迹。

这还是最可怕的地方。可怕的是,他竟然流血了——下唇上,是给他自己咬的。

“你流血了。”

先前的气势早就消散到九霄云外,连箫此时早已没了嚣张的气焰,只是呆呆地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

“……”

眉峰不自觉地挑了挑,这是他火气强大的标志。连笙怒目瞪向连箫,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始终没有言语。

“这个……”

连箫暗道情况不妙,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四哥,你帮我捞一下东西好不好?”连箫指向河面。

之所以会乖巧地喊他“四哥”,不仅仅是他有所求,更因为,在他这个脾气火爆的孪生哥哥发怒的时候,还是顺着他一些比较好。所谓“明哲保身”,在这个情况下,这声乖巧的“四哥”,就是这个哲学的具体表现。

“……”

连笙依旧无言,只是顺着连箫所指的方向看下去。月光下,只能看见深暗的河水反射粼粼光点,却完全看不见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

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住怒气,连笙瞪着那个将要被他扒掉一层皮的孪生弟弟,问道。

“铜钱。一枚铜钱。”连箫自认这种时候还是照实回答比较好。如果还不知死活地妄图整他,有胆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么明天这里就会有一具浮尸漂啊漂的了。

“铜钱?”

他们哪来的铜钱?

怒气先放在一边,连笙果然暂时地被调开了注意力。

“我捡到的啊,结果不小心掉下去了。”看连笙一副不解的表情,连箫决定将前因后果讲给他听,“我睡不着觉,就去上了个茅厕。结果竟然在茅厕里捡到两枚铜钱,所以……”

“所以,你就想,既然能在茅坑里捡到钱,自然也能在别的地方捡到。于是就半夜三更在街上到处闲逛捡钱?”

连笙打断他的话,僵硬着肌肉还能讲出话来实数不易。看他怒火中天的表情,连箫选择不加顶撞,只是小声地反驳:“不是茅坑,是茅厕啦。掉到茅坑里的铜钱还有谁要?我才不会……”

看着连笙嘴角抽搐的样子,连箫越讲越小声,到最后干脆自动消音。

猛吸一口气,连笙放开喉咙,一口气教训着吼出来:“你猪啊,你以为半夜在外面闲逛很好玩吗?你以为你这样瞎逛就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捡到钱吗?你以为地上长得都是钱就等你来捡?你以为半夜三更的外面就没有危险?你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民风朴实,政治清明?你以为这世界上就没有不法之徒?你以为你是什么?剑侠还是武道家……”

一口气骂下来,并且还越骂越快、越骂越顺溜的样子,这引来连箫极大的不满,害怕暂时放一旁,这个时候吵架比较重要,“你以为我那么没脑子吗?掉钱是很经常发生的事情啊。在白天菜市和庙会的地方,这种经常进行交易的地方,能够捡到钱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你以为我没脑子只晓得四处乱撞没个目的到处找?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以为你是谁?”怒火等级达到最大。连笙重复他的话,面色苍白到“恐怖”来形容,齿下本已凝固了血迹的唇又滴出血来。连笙瞪着连箫,向他走了一大步。惊人的气势使得连箫不得不想退缩。

好……好可怕的表情。

连箫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

他忘了身后便是那条私吞了他辛苦捡来的一枚铜钱的河。一脚踩空,连箫整个人向后倒去——

连笙见状,立刻伸手拉他——

“扑通——”

水声响起。

掉入河中的一刹那,连箫朦朦胧胧中地感觉到,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一次。

十多年过去,可是他的四哥,却还是和幼年时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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