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也有不想示人的伤痕。
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在我们的记忆或身体上留下印记,一点点让我们成长为更坚韧勇敢的自己。
午夜十二点晚风清凉。霓虹灯浸染的夜空看不到星星。
醉酒的人安然地睡去,清醒的人还在路上。
红色阿特兹穿行在畅通无阻的城市环线上。
林燃把音乐声调高,热闹的摇滚乐把她的思绪振碎成一片一片。
为秦放工作的第二年,她陪董事长夫人去找秦放当时的女朋友。那位保养得当的贵妇扯下自己温柔谦和的伪装,用支票一下一下扇那女孩的脸。
“别说你这种有人生没人养的野丫头,就算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淑女,想跟我儿子结婚,都得我点头。”
女孩是从底层爬出来,背井离乡四处走穴的小模特,除了漂亮,一无所有。在一次商务活动上她被秦放相中。故事的展开就像灰姑娘遇上王子,秦放宠她惯她捧她,小野模摇身一变成了时尚icon,如愿去了巴黎时装周,野心越来越大。她想嫁给秦放,通过媒体放出了两人订婚的消息。所以才有了上面被秦母支票抽脸的一幕。
女孩曲辱不甘的眼神刻印在林燃心里。
林燃通透,明白秦母带着她是为了杀鸡儆猴。就算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淑女,算计到秦放头上,一样会被抽脸。她无法想象如今高傲凌厉的唐亦柔当年被秦母折辱的场景。连那个靠秦放上位的小模特都能撕了支票捡回自尊。为什么唐亦柔却要低三下四地去求秦母成全?
爱情比自尊更重要吗?
林燃也经历过二者之间的取舍。
五年前的深秋,她背着省吃俭用买来的新吉他,坐了一夜的火车去见叶骄阳。那天是他的生日,她特意请了假,要给他一个惊喜。
那个老旧小区的昏暗地下室里,一个年轻的陌生女人穿着林燃给叶骄阳买的衬衫,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你找谁啊?”
那天北京刮着大风,干冷的风不断把林燃的眼泪吹干,像砂纸摩擦着脸颊。
叶骄阳穿着单衣追了大半个北京城,在西站拦住林燃,他红着眼圈,“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现在就跟你回江州,我也不做歌手梦了!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林燃把吃了三个月泡面换回来的吉他狠狠地砸在地上,琴弦在琴包里发出哀怨的低嚎。
西站人来人往的旅客盯着两个狼狈的年轻人。
林燃倔强地抹去最后的眼泪,心里却决了堤,失望和痛苦像洪流将她吞没,她开了几次口,仍旧没办法对眼前自己付出了真心的人说出那几个字。
她被叶骄阳揽入怀中,他的怀抱跟从前一样坚实而温暖,他单薄的衬衫领口还留着昨晚暧昧的痕迹。
林燃不想再做傻瓜了。她丢了爱情,不能再丢了自尊。
“我累了。分手吧。”
时间再往前推五年。
那时候,林燃还是天天围着周唯转的无知少女。
春节过后不久,周唯启程回清大。周母开车送周唯去机场。林燃虽然表白失败,但还是厚着脸皮跟上,送周唯一程。
半途上周唯说,我有个同学今天也返校,妈,你方便载她一程吗?
时间充裕,周唯开了口,就算是绕道,周母也会行个方便。
李鸣幽在近郊的城中村上了车。去清大的半年让这个原本敏感内敛的女孩变得热情自信。她落落大方地跟周母问好。一路上跟周唯聊学校的事,哪个教授特别严厉,哪个学长保研成功,下学期有哪个课程特别感兴趣。
林燃明明坐在她身边,却像隔着一个世界。
返程时,林燃闷闷不乐地坐在副驾驶,周母问她,“燃燃,你有没有想过考研去清大?”
林燃心里松了那根弦又绷紧,勤勤恳恳地准备了三年,大四那年考研的成绩出来,她离清大只差一分。而周唯已经申请去了哈佛。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都不是林燃努力就能拉近。
她最后一次向周唯表白,是在上大学后的第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上。
周唯帮李鸣幽挡酒。于是全班起哄,让他们在一起。
林燃那天喝到上头,冯真拦都拦不住,她扯着周唯的袖子,“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说!大不了我们连朋友都不做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周唯甩开袖子,怒极反笑,“好啊。朋友都别做了。”
林燃为这次冲动后悔了三年,她隐忍着所有感情,等待自己考上清大的那一天,再告诉他,“我后悔了。你别不理我。我们和好吧?”
可是她考不上清大,周唯也没有等她。
这段为了一个人在孤独中成长的青春,林燃最终没有得偿所愿。
她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她和周唯,就像著名数学悖论里的阿基里斯与龟。
荷马史诗中最擅长长跑的健将阿基里斯永远追不上行动缓慢的乌龟。
那就停下来,不再追逐远去的背影,欣赏沿途的风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