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燃跟着周唯去了观澜庄顶层的景观台。
山庄盘踞于半岛山腰，近处游龙般闪耀的山路穿过葱郁的树林延伸向山脚成片的民宅，家家户户灯火闪耀，如落在海湾中的星群。星群包围了夜幕下暗蓝的海和天，海天之中明月高悬。
有多少年没好好看过月亮了？
林燃也不记得。
城市里霓虹闪烁，夜晚是白天的延伸。月亮不过是天空中的点缀，现代人的眼里已经没有诗意。
林燃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夏目漱石笔下举世皆知的告白让单纯的月色有了暧昧的衍生。她眼里是海和天，还有遥远的月亮，没有近在咫尺的人。
山岚带着初秋的寒意吹起林燃的发梢和裙摆。
有点冷，她低头看看腕表。
“唉，时间不早了，我们撤吧。”
站在她身边的周唯点点头。
“今天辛苦你了。”
林燃冲他一笑，笑起来都是“我要客户”的模样。
“不辛苦不辛苦。”她甚至还有点遗憾，今晚王雪乔没来。她准备的剧本都没派上用场。
“我以为你挺招桃花。结果就只招来一个王雪乔那样的战五渣。小姑娘脸皮薄，耳根浅，两句话就被我气走了。”说到这里，她遗憾地摇摇头，“唉，其实她挺漂亮，看样子也很喜欢你。”
她微微倾身，扬眉冲身边的人，如同推销保险的业务员，热络得过份，“周唯，要不你考虑一下？你也不想一直当孤家寡人吧？你看今晚花好月圆，多适合谈情说爱。”
银辉似的月光落在山中，像美颜摄像头开了柔焦。
周唯侧目，对上林燃的目光。
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冷调的白，立体的五官提高了锐度，整个人的气质和今夜的风融在一起，很清冷。
之前夜宴上温馨欢乐的气氛只是染在他衬衫上的一层香，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他隐匿的情绪从无声的对视中露出一角，被林燃窥探。
她心跳漏了一拍，慌了神。
我这是怎么了？人家请我来挡桃花，又不是来做媒。真是多事。
“我就提个建议。你完全可以不听。”她笑呵呵地继续，“其实你也不算孤家寡人。你看看，你一个电话，我就跨越了山和大海来见你。哪个孤家寡人有这么大的魅力？”
身边的人轻笑一下。一点和煦的目光露出来掩饰忽然间爆涨的情绪。
是啊。孤家寡人何止有魅力，还有客户资源。
周唯也不拆穿她不走心的马屁，山里夜色正浓，“走吧，时间不早，回去休息。”
两个人的房间不在同一层。周唯住视野更好的套间，林燃住低第一层的客房。
明明是情侣，却不住一起，外人自然不会问其中的原因。有心人却为此死磕到底。
王雪乔的房间在林燃隔壁，她跟着父亲一块来，借故不参加晚宴。
隔壁间的房门啪嗒关上。
她立刻去敲门。
林燃从猫眼里看到王小姐，无力再战，连门都不愿意开。
可人家在门外敲得热闹，叫出了雪姨的气势，“林燃，你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林燃开了门，实在是替王小姐要脸。
“小姑娘，又怎么了？”她抱臂靠着门，并不想请她进去。
“林燃。你既然是周唯女朋友，为什么不住一起？”这问题问得王雪乔面红耳赤。
林燃有意撩她，“因为我累了，今晚不需要人伺候。”
王雪乔被怼得一时无语，悲愤交加，“你不要脸！”
眼前被盖棺定论“不要脸”的女人愈发有恃无恐，她挑了挑嘴角，伸手搭着王雪乔的肩膀，把她一把扯过来，凑近她耳边，“既然你这么关心我和他的隐私，要不要我再说点更私人的事情给你听？”
她嘴角含着暧昧的笑，低声娇媚婉转全钻进王雪乔的大脑。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林燃一撩，王雪乔脸红得要滴血。
这哪里是不要脸，简直妖精。
难道周唯喜欢这样外表端庄内里奔放的？
怎么办？她做不到。
王雪乔一把推开林燃，越是心虚，越要给自己打气，“你别得意！你以为周唯真的会喜欢你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我见过他以前的未婚妻，人家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要不是她毁婚了，哪轮得到你？”
又是李鸣幽？
怎么走到哪都有人强行要把她和自己对比？
比不上就比不上，用得着你们整天大肆宣扬吗？
你们这么吹捧她，她给你们好处了吗？
你心心念念的人就算被她甩了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
林燃忍住吐槽的欲望，深吸一口气，依旧微笑。
走廊里的长绒地毯消解了脚步声。山庄里客人不多，大家都住得松散。林燃房门口小规模的口角被第三人听到。
周唯提着一只纸袋，靠近的时候，整个人嗖嗖冲外冒寒气。
王雪乔再熟悉不过这样的周唯了。她在公司里犯了低级错误，他看她的目光就像现在这样。
小姑娘被周唯一个眼神扫得噤声。
“王雪乔，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私生活很庸俗。你父亲是我尊敬的长辈。我想他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请你自重。”
林燃再怎么尖酸刻薄口不择言都不及周唯一句“请你自重”的杀伤力。
林燃关上门，从猫眼里看到王雪乔捂面离开，有点于心不忍。
她什么都没做错，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就要无端承受一场悲伤。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近人情。
他不喜欢你，不管你是陪他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是温柔可人的碧玉娇花，在他眼里都无足轻重。
希望下一次你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
林燃转过身，周唯已经把带来的纸袋放在梳妆台上。
“找我有事？”林燃问他。
周唯睇了眼纸袋，“看你晚上没怎么吃饭。送你一块月饼。”
这么贴心？她还有点高兴，“那谢谢你了。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要休息了。”
周唯点点头，“那好，你早点休息。”
林燃把人送到门口，周唯忽而回头，“王雪乔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林燃笑呵呵道，“哪一句？我都忘了。”
其实都记得，但她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周唯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这脑袋能记住什么事？”
等人一走，林燃忍不住诱惑去翻他带来的月饼，只吃四分之一，吃四分之一不会长胖。
可纸袋翻开，里头四四方方的盒子挺漂亮，啪嗒一声打开，黑色天鹅绒首饰盒里摆着一只精致的玫瑰金钻石腕表。
盒盖内部贴着周唯写的标签，“林大嘴，不是月饼，失望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