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醒来的时候,大卫已经做好了早餐,在浴室淋浴了。
菲比坐在地毯上喝牛奶,薇也坐下来一起喝。
大卫换了新的居家服,也坐了下来,抱着薇狠狠地亲了一口:“早!”
薇点头:“牙膏的味道很好闻。”然后又吐嘲一旁躺着的菲比:“它可真够懒的,吃了就睡。”
大卫揽住薇的肩膀,递给薇番茄干,发现薇居然喝了自己那杯常温的牛奶:“动物都是要冬眠的,你怎么喝冷的?”
“你不是喜欢喝冷的吗?”
昨天和薇在机场见面的时候,告诉她自己找到了那个芭蕾女孩,她很开心、很意外,又说:“如果她不愿意的话,还是算了。”
今天是星期六,维克托大叔和幸子阿姨应该在家里。
香织和母亲、继父三个人在家,继父在书房和公司的销售部门经理谈事情,那是一个短圆脸、已经秃顶的矮个子中年男人,并带来了他的小女儿,8年级的学生—汉娜。
他们经常会让朋友、下属带同龄的小孩来家里玩,希望自己能和他们交朋友,但是一看到他们木讷、乖巧、讨好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没趣。
汉娜和自己没有话说,一来了她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直到母亲端来零食和茶,她终于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说“谢谢阿姨”。
母亲投来责备的目光:“香织,别怠慢客人。”
香织耸耸肩,又不是我的客人,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门铃响了,母亲出去开门,竟然带进来一个男孩:“请先坐一会儿,你叔叔还在开会呢。”
“谢谢阿姨。”
“不客气。”
等等,这声音!果然是他!
母亲为阿迪勒倒了一杯茶,笑着为他介绍:“这是汉娜,这是我女儿香织,这是阿迪勒。”
汉娜朝他微笑,似乎脸也微红了。
“你爸爸妈妈呢,今年还没有回来过吧?”母亲问。
“是,大概过些时候会回来。”
“到时候请一定要来家里玩啊。”母亲说,然后又向内看了一眼,起身抱歉:“不好意思,请稍怠。”
“没事,阿姨您忙吧。”
“是。”
客厅只剩下三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汉娜终于不玩游戏了,问香织:“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香织指了指里间,没有说话,汉娜也没有多问,径自往里去了。
只剩下两个人,墙上的北极星挂钟指示现在是上午10点20分38秒。
“你喜欢看歌剧?”阿迪勒问。
香织正要回答,汉娜跑了出来,真是没礼貌的家伙,她把随身携带的便携化妆盒放进了衣兜里,涂上了红色的口红。
“不喜欢。”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能有什么为什么,香织心想。
继父、汉娜的爸爸、母亲都出来了,看到阿迪勒,继父很高兴。
阿迪勒也早就已经站了起来,上前打招呼。
继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多谢你爸爸,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很好,谢谢叔叔。”
继父对他的言行举止似乎很满意,对着大家说:“都留下来吃饭吧。”
汉娜的爸爸似乎想拒绝,但没有说话。
又来了,这样的家庭日实在太讨厌了,香织看了阿迪勒一眼,站了起来:“不了,你们吃吧,他是来找我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比母亲、继父更惊讶的是汉娜,都看向阿迪勒。
阿迪勒在众人的疑惑神色中点了点头:“是的。”
母亲问:“你来找香织,你们认识?”
“是,他答应来找我玩。”
“喔。”母亲脸色瞬间有些不好,应该本来还想问,继父已经开口:“去吧,今天天气好,但是要早点回来。”
“嗯。”
在自己往房间去拿背包的时候,阿迪勒正跟继父和母亲保证:“叔叔阿姨放心,我会送她回来的。”
“走吧。”离开沙发的时候,汉娜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想想都好玩。
母亲给自己理了理围巾,叮嘱自己:“早点回家,别去太远的地方。”
出门了以后,香织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冷气直冲大脑,阳光从云层透下来,有些刺眼,真是难得。
香织开始疾走,完全不理会阿迪勒,仿佛当自己不存在。
阿迪勒摸不着头脑,追了上来,拉住香织:“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香织今天穿着黑色的防水派克外套、牛仔裤、黑色拉链平底牛皮短靴,戴红色毛线帽,洁白无瑕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和自己拉着她的手。
阿迪勒脸一红,连忙松开。
香织走得太快了,很快又将自己甩在后面,在这飘着碎雪的初冬道路上,一前一后,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脚印。
幽暗的小路,陈旧的墙壁,她似乎不喜欢走大道,专捡僻静的小道走,阿迪勒自认平时运动量不错,走了四十多分钟以后,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没有谁知道她想去哪里,又或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就当锻炼好了,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到香织在前方问:“你看过星星吗?”
“看过。”阿迪勒高声回答,在她停下来歇息的片刻时间,终于跑到了她面前。
她用围巾遮住口鼻,只留下眼睛,笑了:“这里纬度很高,在夜晚看星星的话,会觉得很远吧?”
“嗯。”
“我来这里三年了,还没有看过。”
“你想看吗?”
“可是现在是白天耶。”香织少见得流露出少女期待的神情,真真切切,说话声音软软地,轻轻地,又似乎在嘲笑自己。
“下一次星星出来的时候,我叫你。”
“好。”
走了很远的路,从半山腰一直往下走,积雪越来越薄,踩在上面很容易滑倒,阿迪勒忘记带隐形眼镜,加上鞋子不防滑,不得不万分小心。
香织似乎漫无目的,一个人走在前面。
一个多小时后,阿迪勒觉得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稍稍落后,香织就会挑眉看自己,为了不在她面前丢脸示弱,少不得咬牙坚持。
有时候香织也会回头看一眼,等自己几分钟,阿迪勒撑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抓紧机会小跑到了香织面前:“我们要去哪里?”
“那里。”香织指着山谷中的一座孤起的山峰,峰顶上面有一棵千年古松,此时银妆半裹,北风一吹,几只残留的许愿鹤也在枝头跳起了舞。
阿迪勒知道那里,那座孤峰并没有直接上去的路,许愿鹤早就失去了原来的红色,也不知道是谁挂上去的,或许是胆大的登山客:“那里吗?”
“你怕了吗?”
阿迪勒生气了:“我有什么可怕的。”又问:“你有什么愿望?”
香织朝许愿树大喊:“我要回东京!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当舞蹈家!”
整个山谷回想着香织的声音,少女的侧脸清晰,眼神晶亮,睫毛上挂着雪花,看着那棵树的时候,她笑了,似雪般纯洁。
她一定很孤独吧,在这个陌生的国家,一个人去看歌剧,一个人去学芭蕾,和自己这样的还谈不上熟悉的人出来透气,也不愿意和家人一起度过周末家庭日,虽然不一样,但阿迪勒能体会那种感觉。
香织回头看雪地上留下的,不同的、两人的脚印,鼻尖一酸,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阿迪勒问:“要不,我们先去吃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