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又下了两场雪,就到了昭历十四年。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大事。
顾北被支出去建了太子府,位置离皇宫极远。太子党的大臣们有些着急了,太子尚未娶妻就单独建府,皇上看在和皇后的夫妻情分上给了顾北几年太子的身份,但看来他还是更偏爱宸妃的儿子。
这些大臣如热锅上的蚂蚁,盘算着顾漠和顾北哪个会赢,当初信誓旦旦的说永远拥护太子的人,也偷偷地向顾漠示好。
这种消息开始流传起来,有更多的大臣向顾漠抛去了橄榄枝,皇上知道了,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间接承认了顾漠在他心里的地位。
这件事传到了顾北的耳朵里,顾北正在喝茶,听完,手里的青瓷杯子就成了几块碎片,和着血掉在了地上。
顾北一直知道,母亲不受宠,除了皇后的位子,父皇一分爱也不曾给过母亲。若不是母亲是尚书大人的妹妹,父皇也不会想要多一个他做儿子。
顾北不在意父皇是怎么想的,只是母亲临走前告诉他,一定要守住这个位子。他想,母亲一辈子都输给了宸妃,他绝对不能输给她的儿子。
顾北还没想出计策,两个月后,付云霄带着一个消息来了太子府:边关有敌人来犯,顾漠已经启程去了西洲。
“这是个机会。”付云霄说。
“父亲联络了许多人,你是嫡子,皇位一定是你的。”
“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前朝的人来添把火,乱才能破而立。”
“你念旧情,太傅家中不会有事。”
顾北听着,没说话。
“只是那秦浅…”付云霄没继续说下去,她是太傅的女儿,也是顾漠的心上人,她该活着,但也该死。
“秦浅…”顾北念着这个名字,眼前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扎辫子的小姑娘,果然,他只看了一眼,却至今没忘。
“她是摄政王的人。”付云霄提醒。
“对,我知道。”顾北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让她走吧。”
“好。”付云霄沉默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付云霄离开以后,顾北又坐了一会儿,端起一杯茶出了神。
那年秦浅来过他的东宫没多久,付尚书就登了门。
“你是要坐那皇位的。”付尚书对他说。“你母亲最后的愿望是要你坐稳了这位子,你肯定不会让她失望。”
他听着,点着头,明白舅舅来找他一定不只是想说这些。
“你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会帮。”付尚书顿了一下,“这可是秦潇办不成的。”
顾北看着他的舅舅,等他最后要说的话。
“我最愿意看着你有出息,只是…”付尚书说了一半,看着顾北,“只是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云霄。”
顾北明白了,他得娶付云霄。
他从小就知道,舅舅极用心培养表妹,坐立卧走都有专门的嬷嬷教,和别人说话的仪态,对人微笑的弧度都要恰到好处。早就有人猜,付尚书想让自己的女儿做皇后,只是在这一天,他终于亲口说出来了。
顾北知道自己娶了付云霄,就能得到尚书府的全力支持,他想答应,他不想让母亲失望,只是突然就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好像梗着东西。
付尚书见他不说话,冷哼了一声:“秦浅那小丫头什么也给不了你,除非你真的想让你母亲含恨九泉。”
于是顾北点了头,他知道,这次他选了付云霄,以后就再也选择不了秦浅了。
付尚书的行动果然很快,朝中的人大多都是墙头草,联合起来趁着顾漠不在逼皇上让位。
边关战事吃紧,人心惶惶,大家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们趁乱买通了婢女,调了自己的人进去,在皇上和宸妃的晚膳里下了毒。
据说,宸妃娘娘快不行的时候,她的嘴角和眼角都流了血,却一直握着皇上的手叫夫君,声音一声比一声弱,最后倒在了皇上的怀里。
皇上薨逝,付尚书对外说是为边关之事过于劳心,染病而死。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但没有人敢说不。事情变成了这样,摄政王在外生死不明,他们需要一个人稳定民心。
顾北一下子成了最好的选择,没有人再提他是个不受宠的假太子,所有人都说他是真的皇储。
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秦潇一家正要南下回苏州。
秦浅对忙着收拾行李的父亲说她不走了,她要等顾漠回来。
秦潇气的第一次打了女儿一巴掌,秦母也在旁边哭,说:阿浅,走吧,别等了。
秦浅摇头,那架势就好像是被打到只剩一口气也要留在这等下去。
秦潇看着女儿的脸,抬起手又放下,声音有些颤抖,说:阿浅,在这里父亲保不住你。
秦浅看见父亲的肩膀塌了下来,这段时间,父亲像老了二十岁,发间也有了白色的痕迹。她知道,父亲拼了命的想保全自己,放弃一切也要把她平安带回苏州。
可是现在,她要对不起父亲母亲了。自己还可以回苏州,顾漠却什么都没了。她要等到顾漠,把他也带回去。
最后的决定还是秦浅做的,她看着父母亲上了去苏州的船,她挥了挥手,她想,她一定会带顾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