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城,未亲眼目睹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其震撼。
九道光柱冲天而起,在千里高空共同撑起一片如华盖般的水幕,水幕倒扣护住九城,九座星城造型皆如大地圆盘,光柱于正中心的图腾宝塔踏天而上,而同时,它们各自又自成一阵,从高空看去,整个九城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器,城中的房屋好像按特定排列组成的星图,九个小星图组成一个大的星系,而在中心黎城,好像星系中央有个奇点,刚好在黎城图腾塔的位置。
那里,便是成均之学入口。
彼时,来自各城的求学之人皆聚众在此,等待着成均学府的开启。
姬轩也是不负众望,虽然没有成为众矢之的,却也成了某个角落小片区的人民公敌,谁叫他进传送门前装的比谁都像,出来之后却吐的比谁都难看呢?
俗话说得好:自己装的那啥,含泪也要装完。
一片吵闹中,终于到了吉日的良辰,按惯例,学宫祭酒携众山长院监进行开学讲话。
此时诸多学生皆汇聚黎塔正门,而在右侧有一临时搭建的站台,良辰钟声敲响以后,一位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的男子率先走上站台,说须发可能并不准确,因为他本没有胡须。除了眼睛,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就是一个染了白发的中年男子,当然可能还因为不太爱打理的缘故,显得有些邋遢,一身粗麻灰衣,头发出油打结也不管不顾,只是找了根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绳子随意扎在脑后,走上台时还不时在身上挠来挠去。
后面跟着的粟陆实在看不下去了,快速跟上去低声道:“祭酒大人,下面好多学生呢。您这......至少给这些小娃子一些好印象啊!”
不料男子轻哼一声回道:“哟!老色鬼,你也知道形象啊,就这群毛孩,我需要给他们好印象?他们给我好印象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兜着,倒是你,啧啧啧。”
他话没说满,粟陆只好尴尬退下,后面跟着的其他老师也是一脸无奈却见怪不怪。
下面的后辈们看到这等阵仗早已炸了锅,不时传出“哪个老师对谁谁刮目相看”,或者“谁谁和某老师什么关系”的言论。
又或者“想分到什么班”、“与谁分一班”、“为了谁谁谁”云云。
姬轩庆幸开学大典终于来了,这让他一下子仇恨值就下来了,之前一直在旁边嘲讽的夜阑城同乡们此时也无暇顾及他,而加入了炸锅大军,让他也有时间了解学宫架构。
令他有些吃惊的是,台上总共不到十位导师,却有三位是之前见过的夜阑城面试导师。这倒是令他有些好奇,同时对夜阑城多了几分预料之外的猜测。
就在他沉浸在自我中时,大典终于拉开了帷幕,众导师依次排开后祭酒开始了他的讲话:“辛苦大家安静一下。”
声音不大的开场白,却好像在众人脑海里直接炸响,台下上万人众几乎同时禁声,就连姬轩这种走神的也被强行唤醒。
众人面带惊恐的望向站台。
那个邋遢男子看着台下反响不错,笑了笑开口道:“吾名允婼,风姓,任成均祭酒,承星火之志,愿诸君有朝一日能成开天之势,救万民水火。”
这一番开场荡气回肠,直教人热血上涌,激动难耐,恨不得上战场厮杀。
可惜啊,要是穿着打扮上更精神些,或许还真就人心了。
姬轩如是想。
看着台下年轻人们从最初的震惊到之后的嫌恶再到后面的爱答不理,这位祭酒大人难免尴尬,他内心不停腹诽:这届学生也太难带了,老夫明明说的才华横溢,却应付不了一众毛孩,我太难了。
粟陆无奈只能充当主持上前解围:“祭酒大人之言真真感人肺腑,让我们忠诚感谢祭酒大人开典致辞,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山长姒北游上前为大家解读学宫律法。”
听到粟陆解围的风允婼暗自松了口气,他赶紧向旁边挪了挪,为走上前来的那位稍显年轻一些的导师让了让。
这位被称作姒北游,看起来不苟言笑导师上台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台下乱哄哄的场面,直到过了大概半柱香时间,台下的年轻人才发觉异样,纷纷朝台上望去。
看到一众学员终于安静下来,姒北游这才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们觉得,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很快,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当然是为了学习,学了本事去跟外面那群怪物们战斗!”
姒北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说道:“很好,很庆幸你们还没有忘记我们的世界正在遭受践踏,但是,凭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连最起码得尊重都做不到,最基本的纪律都不懂,给你们十年,百年,你们能干什么?一帮废物而已,你们在骄傲什么?我知道你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你们当地的天纵奇才,很多人把性命与未来都交托在你们手上,奢望着你们能拯救世界,呵,你们自己问问内心那个最真实的自己,你们配吗!”
突如其来的教训让台下的学员们面面相觑,在他们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之时,姒北游却已经开始宣读学宫律法,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训话完毕,临走前他对着台下说道:“你们这一代,寄托着无数后辈们的希望,传承着无数先辈们的心血,你们可以流泪,可以流血,却唯独不能像这样,一盘散沙。如果觉得担子过重,我劝你们趁早放弃,这是一条鲜血侵染的路,不管是你们之中的谁,或者我们这些导师们,都可能成为你们身后的枯骨,踏天路上的背景板,生与死面前,没有人会觉得你们懦弱。”
望着台下沉默的学员们,他继续说道:“你们也不用有罪恶感,你们卸下的,总有人替你们扛起来,如果做不了光芒耀眼的太阳,在后面拍手叫好也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姒北游的话语如字字千钧,击在众学员心头,谁敢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幻想过整个世界都围绕着自己转,谁还没有年少轻狂自命不凡?同样的,谁还不是在撞得头破血流之后认清自己?学员里一时间充满了各种神情某些没有见过厮杀的大家子弟都有些骚动,他们有些妄想着建功立业,有些胆小的则想着平凡一生。很多已经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也是表现出两个极端,有些因为早有准备而显得平静自如,而有些则因为早已深种内心的恐惧而畏畏缩缩。当然,也有如姜藜这般早已见惯厮杀的,他们的意志坚定,表现出来除了平静之外更多的是杀敌的决心。
导师们将下面学员的表现看的一清二楚,但他们都没有开口,这是入学第一课: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似乎有些怯懦,却又透着坚定:“先辈遗志,不敢忘却。”
姒北游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说出这八个字的学员,发现他神情紧张,双拳紧握。原来正是之前搭话的那位学生,于是姒北游惊喜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