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敛一回到木屋,把罗盘调好,将血红石和大牛那来的血珠一股脑丢进床头的布袋里后,就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沉沉一觉,醒来时先袭来的是浑身的疼,他拧紧眉头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而身上竟然未着一缕。
外边阿三听到声音,小心地掀开一角窗帘,见祁敛果然醒了,便将叠好的衣服放到床上。
祁敛觉得脑壳疼,见阿三仍是木木的一张脸,便挥手让她下去。
刚掀开帘子,就闻到了粥香,阿四还在火槽上架着的那口锅里炒着菜,阿大阿二在一旁碗碗罐罐汤汤水水前蹲着,不知在忙活什么。
昨晚脑子昏沉着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屋子里竟然多了不少东西。锅碗瓢盆不说,角落里竟然还有一台小巧的织布机,半匹布已经织好了。
祁敛刚要发脾气,阿三把洗脸水端过来了,“主人,请洗漱。”
一口气就噎在了嗓子眼里。
洗好吃好,他敲了下桌子让四人过来。
还没说话,阿大就忙汇报了起来,“主人,阿三昨天见您衣服破了,就想着给主人重新做衣服。阿四见您流了那么多血,就想着给您炖些猪血补补。我和阿二见您平时也饮酒,就想着酿一些,总比外边买的好。”
一晚上能弄那么多东西?肯定是早有预谋。
祁敛抚着额头,手撑在桌子上,“东西都哪来的?”
“我们会做木活,也会打猎,有些是自己做的,有些是……是出门换的。”四人又将脑袋低了不少,没主人吩咐私自出去,可是大忌。
祁敛知道这些纸人一旦可以化形,就特别喜欢过人的生活,越贴近人的生活,他们从里到外也就越像人。
他观察了下四人,果然与一开始相比,脸上的表情没那么僵硬了,见此时四人忐忑地不敢抬头,便也不想多为难,“你们平时待的箱子下边,也有一个箱子,里面放了些银子,你们可以拿去用。”
四个人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互相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有些不敢相信。
还是阿三先反应了过来,她努力翘了翘嘴角,做了一个似是在笑的表情,“谢谢主人。”
祁敛轻咳了一声,“别什么都往屋里拉,我喜欢清静。”
“是!”这一次四人异口同声。
祁敛站起身将门上挂的镜子翻过来,外面白茫茫一片,雪又下了起来,天刚好擦黑。
他又等了会,便出了木屋,才走了没几步,远远就见一人向他这跑过来,上来就是一拳锤在他胸口,“祁小刀,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你两个晚上了。”
来人正是胡子。他见祁敛不回话,反而弯下腰脸都皱在一块了,唬了一跳,“你这是咋了?受伤了?”
祁敛缓了一会,才直起腰来,真是没好气,“老子运气好捡了条命回来,却差点死在你手上。”
胡子连忙搀扶住他,“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吗?到底啥情况,怎么还差点没了命?”
“以后再说,”祁敛摆了摆手,“你们这边怎么样?”
“赵丫儿闹得凶,风荷快顶不住了,要不是四哥收到我的信赶了过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胡子说着就急了起来,见祁敛伤得重,一弯腰就将他给背了起来,没想脚下却一个踉跄,“我操,你他娘的还真沉。”
胡子一路嘟囔一路往下跑,到半山腰时被祁敛给喊住了,“停一下。”
“怎么了?”胡子喘着粗气问。
祁敛没有理,皱眉看着山下那个小水塘。
水塘上本来罩着的一层红光已经不见了。
原来这小水塘就是段府的那个湖,如今红血石被取了出来,红光自然也没有了。
“你看什么呢?”胡子也跟着往下看,却没看出什么名堂。
祁敛心念一动,指着那个小水塘问,“以前这水面上有红光笼着,你注意过没?”
“红光?”胡子一脸的迷茫,“我在这一块也待了十把天了,没看见什么红光啊。”
祁敛眉毛微微一挑,难道这光只有自己能看见,或者说只有祁家人能看见?
两人到山下赵丫儿家时,刚进大门就听到赵丫儿那屋传来了不小的动静,砰砰乓乓的,听得人心惊。
赵老爹和王新筹都焦急地等在门外,赵老爹也顾不得看王新筹不顺眼了,一块在门外来回地踱步。
进了屋,就见赵丫儿双手被布条绑着,拴在了窗户上,肚子大得躺在那里几乎看不见她的脸,双脚使劲地蹬踹着炕。
走近了看到她正张大了嘴想喊,可能时间长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双眼圆睁着,几乎要爆出来。
她左边坐着赵老娘,一边掉眼泪一边帮她拽布条,生怕布条给她勒出血来。
右边则坐着一位荒医,也是穿着灰蓝色的袍子,体型跟胡子差不多,眉眼也极相似,若不是因为没蓄胡须真跟胡子没两样。
正是胡子的四哥,贺得旺。
贺家历来人口兴旺,当年贺老爹也估摸着自己差不多能生八个儿子,就提笔八个字,“家兴人旺,年岁有余”,给出生没出生的儿子都起好了名,不料还真就生了八个。
胡子是最小的一个,名字就是贺得余,他自小跟四哥长得最像也最亲近,所以有事第一个想到祁敛,第二个就想到自家四哥。
此时贺四哥眉头紧锁,脸上汗如雨下,右掌就压在赵丫儿肚子上,看得出来撑得很辛苦。
胡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下,过了会,就见贺四哥睁开了眼睛,看到他们就只一个字,“快!”
胡子不敢耽搁,嗖地爬上炕,搭在贺四哥右手弯上,祁敛将手搭在左手弯上,只见贺四哥右手一挥,三人同时闭眼,就进了风荷织的梦境里。
还是在那个荒弃的小屋里,赵丫儿也躺在炕上,四肢不断地挣扎着,肚子里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来,在里面翻腾个不停,踢起一个又一个包,真让人担心把肚皮给踢破了。
风荷跪坐在她身边,浑身如白皮包骨,血正不停地从她鲜红的眼眶里流出来,每流一股,她的身子就萎缩一分,但她的手仍紧紧地盖在赵丫儿额头上。
听到动静,她忙看向祁敛,似是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只拿眼睛看着,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