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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5】建筑工人

“喂……小黄,你干不干建筑吗?”

“干!干!”我连忙说。

“我认识的有一个包工头,他现在就在我们这里吃饭,你如果想干的话,我给他说,你可以跟他去……”

“那好啊!”

吴老板又说:“……他们今天吃的这顿饭呢我就说是你请他们吃的……你这样做,我想他不会把你吃亏……你明儿也好结工钱些……他们就两个人,那一桌我给你算最便宜的,只算伍拾块钱,你去干活有钱了再给我……”

“好啊!好!”我说。

吴老板把我带到那个建筑包工头面前,他五十岁左右,也是四川邻水人,姓李,穿着朴素像个憨厚的老农民。

“那没问题,可以可以。三十块钱一天……”吴老板一说,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在吴老板他们川菜馆门口等他。等了十几分钟,听到巷子口有人喊,一看,是他,那个姓李的包工头在向我招手,我跑了过去。他还带着一个人,也是四五十岁年纪,瘦高个,黑脸大眼。

建筑工地就在鸳鸯湖公园南大门对面,搅拌机轰隆轰隆地响,震动棒呜呜呜地叫,撮石子的撮沙子的,推斗车的,升降机上上下下……带班的在正浇灌混凝土的楼顶大声吼叫:

“快点!动作都快点!”

“小刘……”李老板昂起脑壳喊。

“欸……”

“我带了两个工人来了,你安排一下。”

“啊……要得!”

李老板走了。小刘从楼梯上下来,他指了指放旁边晒太阳的两部空斗车对我们说:“你们两个拉斗车去帮忙推混凝土!”

我们一人拉一部斗车往搅拌机那里走,和我一路的那个问我:“你贵姓?是哪里人?”

“姓黄,是重庆巫山人。你呢?”

“我姓卢,是湖南长沙的。”

“你以前干过建筑没有?我是第一次干。”

“我也没有干过,不要紧的,看到别人怎么干我们就跟着怎么干。”他说。

我把斗车拉到搅拌机下面接满了混凝土,跟在别人后头往升降机那里推。斗车像人一样欺生,没走几步,斗车的两只“脚”其中一只把我脚背挂了一下……老卢翻车了,有些慌乱,拿把铁锹把地上的混凝土往斗车里铲……撮沙子的那个呵呵呵笑了几声。

“小王,你和他换一下!”小刘说。

小王就是笑的那个,老卢就去撮沙子了。我推了几趟,像小王一样改为拉,斗车的一只“脚”又把我的脚后跟给挂了一下……又推、拉了好几趟,终于慢慢地熟练起来了。拉、推混凝土的除了我外还有四个,小王还有两个都是四川邻水的,另一个是河南的。河南的那个叫田晓东,四方脸,身材魁梧,起码在一米八以上。

太阳从鸳鸯湖公园里那几棵大榕树树梢往上升,到了鸳鸯湖公园南门旁边那栋房子楼顶时,我们就吃午饭了。

从我们干活的那里往西下去到大公路上,再往北走,第三栋楼,建好未装修,二十几个工人就住在那栋房子二楼。做饭的女人是小刘老婆,李老板老婆是小刘姐姐。四个人一盆菜,大白菜炒肥肉,饭不定量。

吃完饭稍稍休息一会儿,又开工了。我还是干那活儿,上午的五个减少了一个,其他三个是小王和田晓东还有一个姓鲁。慢慢地我们就熟悉了,干活的空隙也就聊上了。小王和田晓东小学都未毕业,姓鲁的没上过几天学,他连鲁迅都不知道是什么人。

小王说:“我们王家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你们鲁家呢?”

“……有一个鲁班!”

“还有一个……”田晓东说,“鲁迅!”

“鲁迅?他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中央的?”小鲁说。

“小鲁啊,我怀疑你没进过学校门,你竟然连鲁迅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写不写得好自己的名字?”田晓东说。

“他写得好个屁!”小王说。

“我虽然没你们读的书多,但是自己的名字我还是写得好呢!”

“你写,你写!”小王说。

他用一截小木棒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鲁昌平”。

下午干活,轻松多了,尽管我们推混凝土的少了一个人,因为搅拌机时不时就出故障。太阳上午,像蜗牛一样,在慢慢爬行;下午就如骏马在奔跑……一晃,太阳挨西边那个山包只有拃多高了;又一晃,太阳就落到山包背后去了……太阳好像引燃了下面什么东西,上面如棉絮一样的云也烧了起来。

“……还要两斗车混凝土就够了!”小刘在楼顶上喊。

搅拌机喘着粗气慢慢地停了下来,震动棒也不作声了,楼顶上的工人叫嚷着下来了,我们用管子里的水把斗车里附着的混凝土冲洗干净,有人南腔北调地吼起了流行歌曲……收工时,是工人们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候。

吃了晚饭,鲁昌平给我做伴去买毯子和席子。我之所以要他给我做伴,是因为我发现他是一个老实人,而我也是一个老实人,老实人就喜欢跟老实人打交道。

“……这个李老板蛮有钱啊?”

“他……一百多万是有的。”鲁昌平说,“他是我们那个村里的,当兵回来就到了这里来打工……开始是个小包工头,现在成了大包工头……这个人啦……也是命!我们村里出来打工的比他能干的人多的是,他那时看起来又不起眼……”

“他对工人好像蛮好?”

“好个屁!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心黑得很……你来时,他说给你好多钱一天?”

“三十。”

“到时候会给你三十?你等着嘛!到时候给你二十五六就不错啰……”

“他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上个月有个贵州的,干了个多星期,家里老婆病了要回去,走的时候一分钱都没要到……你说他有没有良心?我们和他是一个村里的,干一天就有一天的工钱,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敢不给……”

我把毯子和席子买回来,找了几块板子,板子下面用砖一垫,一个“床”就形成了,再铺上席子,毯子往上面一扔,就OK可以睡觉了。工人们的“床”都很简单,有的甚至就直接把席子铺在水泥地上,好一点的用木头木板钉了个架子。李老板的房间是靠近楼梯那一间,里面床是席梦思床,衣柜、洗衣机、冰箱、彩电等等都有。他老婆已是人老珠黄,身上有一股特别浓的香水味儿。

我们住的那栋楼旁边有一个小店,小院坝里有几张台球桌,小店门口桌子上有一台电视。我和鲁昌平坐在台球桌上看电视,另一张台球桌上有两个人打台球。电视里几个名星穿着超短裙疯狂地跳着舞,像妖精一样怪叫着……

“哎呀……那几个女人好性感!”和我们一起干活的一个老头走过来看着电视说。

“你不去鸳鸯湖公园啦?”鲁昌平问他。

“走!”他嬉皮笑脸地说,“昌平,走……我带你去鸳鸯湖公园……”

“你去你去我不去……”

我望着他笑,他一只手碰了碰我问:“你……你去不去?”

我笑着摇摇头。

“……你们都不是男人,有问题!”他说着就往鸳鸯湖公园走去。

“这家伙是带班的小刘的岳父大人……”鲁昌平说。

鸳鸯湖公园我们很少去逛。一天晚上,我们去鸳鸯湖公园里玩,有鲁昌平还有田晓东。从我们住的那里小店背后过去,是公园西门,西门上了锁,我们就沿着挨公园围墙的那条街往北大门走,走不远就有一个卖服装的夜市。逛这个夜市的人络绎不绝,招揽生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议论声充满了整个街道。各种各样的衣服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从小孩穿的到老人穿的,从春天穿的到冬天穿的……公园正大门也就是北门对面十字路中间,有一个鸟一样的雕塑。

逛公园的人不少,一棵棵树上靠着做“那种生意”的女人,也有的在来回走动……我们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多,转到西门,从铁门上面翻过去,就往回走了。

我们每天麻麻亮就上班,太阳落了才下班。开始一个星期,浑身疼痛,骨头像散了架重新斗拢来的一样。晚上睡觉一躺下,颈项、四肢、肋骨、腰杆都纷纷闹“独立”,还好,第二天起床时,他们又团结在了一起,让整个的人爬了起来。有时,浇灌混凝土楼板,晚上还要加班。

有一天,一直在下雨,我们穿着雨衣干活,天黑收工的时候,小刘说:

“……还剩下一小半,明天干吧。”

我们就回去休息了。

半夜时分,睡得正香,一个人推我,当时我不明白是一个人,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床前那么一个像是从《天方夜谭》中瓶子里冒出来的魔鬼,他一边推我一边吼道:

“起来……起来……”

我坐起来,披上衣服,才看清是李老板。

“……他们都干活去了,就你一个人……睡得像头死猪!”

我一看,其它床上果真一个人也没有。

我穿好衣服,披上雨衣,极不情愿地往工地上走去。工地上搅拌机发出恐怖的吼叫声,雨还在下……

“……你才来啊!”鲁昌平咳了几声说。

“你感冒啦?”我问。

“有一点。”

“李老板把你撵来的?”田晓东问。

“是啊。”

田晓东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漏网之鱼呢……”

鲁昌平小声说:“莫傻,慢慢干。白天干,晚上又加班,还下雨……不把我们当人看!”

大家都配合得很默契,速度都比白天要慢许多,带班的小刘也没催大伙儿。雨一直下,不小也不大。

“这雨真讨厌……老天爷啊!你要么就莫下;要么就还大点下,还大点下我们好回去睡觉!”有人抱怨道。

天空黑漆漆的,灯光下的雨看起来比暗处密很多。马路上偶尔一辆车过去,像在梦游,车轮下溅起的水如泪珠样闪光……雨水也喜欢暖和,它们像蚂蚁样从雨衣帽子下面往颈项里钻,从雨衣裤脚下面往腿上爬,痒痒的。

临晨三点多,小刘的老婆提一桶馒头和一桶开水来,大家都聚拢来吃馒头和用两把瓢轮流喝温开水。小刘的老婆从正面看不怎样,从背后看身材也不错。

老卢说:“女人其实都一样……”

“怎么会都一样呢?”我反驳他说,“你……有一位哲学家说过:世上找不到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同样世上也找不到两个完全一样的女人!……”

我还没说完,老卢使劲拍起巴掌,说:“厉害厉害!深刻深刻!看来你对女人很有研究……”

他像在讽刺我,其实我对女人……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东方发赤的时候,雨才住。

白天又接着干,还好天晴了。

连续不断地干活,累得够呛,我找小刘请假他又不批准,李老板说过活路忙时任何人都不准请假。

“……我头痛得厉害!”我装着蛮难受的样子对小刘说。

“蛮痛啊?”

“哎哟……”

“那你今天休息一天吧。”

等他们上班的一走,我连忙蹑手蹑脚地下楼,一转过楼下小店旁的墙角,就撒开两腿跑起来,从鸳鸯湖公园围墙上翻进去,落地时还把脚给崴了……像从笼中逃出来的小鸟,甭提多高兴了。公园里青青的小草,空气新鲜,几棵大树下面有人在练拳,路上有人跑步,小广场上有人跳舞……我走路的脚步也合着音乐的节奏,像是舞蹈。我爬上假山,躺在亭子里石凳上,看看亭子里雕刻有各种花纹的穹隆形亭顶,觉得自己简直比神仙都要快活。

我到大街上到处转着玩,转到了人民公园里,去“天地书屋”里看书,又转到“绿洲书屋”里看书。在“绿洲书屋”里,我看到了美国作家贝若森的《成长》,爱不释手,就买下了。《成长》讲述了主人公如何成长为一位作家的经历。

我又转到吴发平他们川菜馆里玩。

“小明娃子回去了。河梁的一个也是做衣服的,吴叔认识,他回去吴叔请他帮忙带回去了……”

“……还有一百块钱,他到底有没有承认是他拿了的?”

“他承认个屁!他回家了倒反咬我一口,说我败坏了他的名声……说我回去了,他再看见了还要揍我……”

“一讲出去,有人肯定会怀疑也许是我拿了的……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不会不会,你不是那种人。”

“……有没有人打电话来找过我?”我想起了投稿的事儿,问吴发平。

“没有。”

下雨,我们披着雨衣干活,我推斗车……脚踩在一块木板上,木板就和我的鞋子连在了一起,我感觉不对劲儿,脚板钻心的疼,把木板从鞋子上拔掉,木板上一颗锈铁钉扎穿了我的鞋底……我脱了鞋子,脚板心扎了个眼,没血。

我忍着疼,使劲挤让脚板心那个眼流出血来。因为我听很多人讲过,锈铁钉锈毒毒性特大。李老板打把伞来了,吼我快点。

“我脚板让锈铁钉给扎了……”

他好像没听见好像只会说那句话:“快点快点!”

我连忙穿上鞋子,踮着那只脚推斗车。

晚上下班了吃饭的时候,我一讲,一位经常穿黑靴筒子的中年男人对我说:

“……锈铁钉那锈毒不得了……我们那里有一个也是脚里扎了锈铁钉,没在意,后来从脚开始一直往上肿……就是那么肿死了的……”

“……那怎么办?”

“我有一个方法能把锈毒全部消除掉,不知你受不受得了……”

我说:“不要紧的,再怎么疼我也忍受得了。”

他找了一盒火柴,把六七根火柴头上面那些黑色的东西用指甲拨下来,碾碎……我把脚举起,使脚板心朝天,他把那些黑色粉末弄在我脚板里那个眼上,再用一根火柴擦燃一点……“轰……”地一声,疼得我差点晕过去了。那个眼那里都烧焦了,还起了燎泡。

装满混凝土的斗车从十几米的高空掉下来,我也遇到过。那天,我们在我们住的那房子对面过马路那栋房子边干活。我还是推斗车,那里不是用的升降机用的是吊机。我把斗车挂在吊机垂下来的钢丝绳钩子上,吊机把斗车吊上去了,我刚往旁边走了几步,钢丝绳断了,装满混凝土的斗车就从上面掉了下来,像放了一大炮,把地上砸了个大坑,混凝土洒满一地,斗车也成了残废。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要是砸在自己身上,不知会被砸成什么模样。这时,李老板又来了,站在一个土堆上,双手撑腰像一个胖圆规,又扯起嗓子直吼:

“快点快点!”

李老板的弟弟,比他心肠好多了。一次,也是头天夜里干了一通宵,那天白天干活浑身疲倦得就像是用灰面捏的软绵绵的,精神恍恍惚惚直想打瞌睡,我推斗车到了一截下坡路上,没把持住,斗车翻下去了撞倒了他。

“哎呀……完啦完啦!”有人说。

“……我的天啦!”又有人说。

我完全清醒过来了,看到他爬起来蹲在倒地上的斗车旁边,铁青的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小刘过来叫他试着慢慢起来,他慢慢站起来了;小刘又叫他把裤子脱下……只见他腹股沟里起了一道乌黑的印子。

“……你上厕所去看看屙不屙得出来尿?”有人说。

又有人说:“……还好,他有两个娃娃了……”

还有人说:“……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到医院里去看看……”

我愣在那里呆若木鸡,心想这一下完啦,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赔进去可能还远远不够……他慢慢地穿上裤子,试着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竟没事儿样干活去了。

自始至终,他没骂过我一句,没横过我一眼,也没找我要过一分钱。我过意不去,硬塞钱给他,他一分钱也不要。

第一次经历地震的感觉,是非常恐怖的……还算不上是地震,只能说是震感。我和新来的一个叫徐文林,安徽人,白白净净的一个小青年,在我们原来住的那栋楼斜对面那栋楼里住,中午午休,那天没事干……我忽然感觉自己的“床”像小船在水里荡来荡去一般,我以为徐文林在摇我的“床”,就说:

“徐文林,你莫摇……”

与此同时,他也在说我:“黄小明,你摇啥子?”

我们两个连忙爬起来坐在床上,各自的“床”还在摇;看到放墙旮旯里的几个啤酒瓶子也在摇,互相碰撞发出声音……我们两个靸起鞋子往楼下跑,边跑边怪叫,有死神追赶你时你才会发出的那种怪叫声,一口气从三楼跑到楼下马路上。

“……这栋楼要垮啦!”徐文林气喘吁吁地说。

我说:“肯定是地基没打稳……”

我们穿过马路,到了我们原来住的那栋楼旁边的小商店里,看到电视里正在播新闻:某处刚刚发生地震……这时,我们才明白是咋回事儿。

徐文林像个文弱书生。来的那天,我估计他干不到天黑就会当“逃兵”,没想到他挺过去了,而且一直跟着我们干。

“你读了好多书?”我问他。

“初中还没毕业。”

“不会吧?你写的字那么好……你初中为什么不读完?”

“不想读……我父亲还是中学老师……”

他见我空闲时间经常拿本书看,就笑我是“书呆子”。有时,我在本子上写一些东西……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开始他还说我写得蛮好,直夸得我心花怒放;后来可能是看烦了,才吐露真言:

“……你在那里写写写,写那些家伙有什么用?……和小学生写的差不多!”

我干了半年建筑活就走了。田晓东、徐文林他们在我前头走十几天。我在鸳鸯湖公园里玩了回去,经过那个卖衣服的夜市边一栋新建楼房,看到他们正在清除里面的建筑垃圾。

“……你不如跟我们来干,自己承包的活儿又没人管你多自由……”田晓东说。

徐文林说:“来吧来吧,我们在一起干多好,不要再给别人当奴隶了……”

田晓东那个老乡叫沈建国,以前也在李老板那里干过,他也同意我跟他们一起干。

我就回去跟李老板说要走,他也没留我。

“……麻烦李老板帮我把工钱算一算!”

他说:“你等两三天来,我现在身上没钱。”

“好,好!”

等了两三天去,他问我:“你来干什么?”

“李老板,你不是叫我过两三天来算工钱吗?”

“算工钱?现在忙得很,身上没钱,你过三四天再来!”

我过了三四天再去,他仍说没钱,叫我过四五天再去。

我又过了四五天再去,他还说没钱,叫我过“一段时间”再去。

我说:“过‘一段时间’?到底具体是好长时间?”

他不耐烦了,说:“你这个娃娃……叫你过‘一段时间’就过‘一段时间’来!”

“过‘一段时间’到底好久啊?”

“……你这个娃娃!过五六天再来!”

五六天后,我又去。是晚上,他们屋里围了很多工人在看电视,他坐在床上,我径直走进去到他面前,对他说:

“李老板,我是来结工钱的!”

他鼓起眼睛问我:“什么啊?”

“你上次不是叫我过五六天来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叫你过五六天来?”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没钱没钱!过‘一段时间’再说!”

我脑袋几乎要炸了,大声说:“你老是今天许明天,明天许后天……我跑了好多好多次了……”

他大声吼道:“出去!出去!”

我说:“你今天不把钱给我,我就不走!”

他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把我往外面推,我还是不走,他就抡起拳头往我身上打,好像我就是一个练拳的沙袋似的。我忙用双手去挡,他侄子也抡起拳头从我侧边向我进攻……可是我没有四只手,他侄子有一拳击在我脸上;我用手去招呼他侄子,他几拳又连连击中了我的胸部……我出手还击了,只是收效甚微。

我大吼一声:“今天就打死在你屋里!”

“不要打了啊!”他老婆大声喊。

他老婆那一声帮了我大忙,周围看热闹的就有几个上来把我们拉开了。

李老板虽被别人拉住了,嘴里还在咆哮:“……你那个时候找不到事做,没有饭吃了,我同情你……”

鲁昌平拉我到屋外面去,小声说:“你来一个人……和他们打架,你不是吃亏呀?你要找几个厉害的来帮你要……”

我没有直接回田晓东、徐文林、沈建国他们住的那里,而是到鸳鸯湖公园里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让情绪稳定下来才回去。他们到外面玩去了还没有回来,我到楼下小店里买了一瓶白酒,倒几口在碗里,用纸点燃,用手抓酒火在胸面前伤处揉搓,胸面前马上就出现红红的一大片……

我没跟田晓东、徐文林、沈建国他们讲,怕他们笑我没用,他们走时账都结清了的。

又过了好几天,我到吴发平他们川菜馆去玩,一讲,没讲挨揍的事,吴老板把我肩膀一拍说:

“走……我帮你去要!”

他骑上他的大绵羊摩托车,带着我,疾驶而去。到了李老板他们住的那栋楼下,下了摩托,我在前面吴老板在后头往楼上走,在楼梯拐角处碰到小刘,我问:

“李老板在不在?”

“不在!”他没好气地说。

我们上楼走到李老板屋门口,往里一瞅,见几个工人坐在板凳上看电视。

“李老板……”我喊道。

“……李老板还没回来。”一个工人转过头来对我说。

李老板老婆正在用洗衣机洗衣服。李老板侄子看到我横了我一眼,还有一个手臂上纹有龙的高个子朝我怪笑着。

“你们李老板呢?”吴老板不慌不忙地走进去,问道。

“……他在外面有事还没回来。”李老板老婆说。

“那他的手机号码是?”

“他的手机号码是1、3、9……”

吴老板拨通了他的手机,说:“……李老板啊……我介绍到你那里干建筑的小黄,你给他把工钱结了吧!……嗯!……我们现在就在你屋里……那好……”

吴老板拍了拍我肩膀,说:“走!”

下楼,我们又骑上摩托,到了鸳鸯湖公园北大门对面一豪华酒店门口停下,李老板站在酒店门口正笑吟吟地等着我们。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李老板可能喝了不少酒,脸上像开了两朵红牡丹。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没事没事!”

“小黄啊,”他转向我,脸上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和蔼可亲”的笑容,说,“你放心……”

“这样吧,后天我亲自把钱送到你那里去……”他又转过头去对吴老板说。

“那好那好。”

他又进酒店里去了,我看见他走到电梯那里,一位小姐过去挽着他的胳膊进了电梯。

第三天晚上,我过吴老板他们川菜馆去拿到了工钱。为了感谢吴老板,我去超市买了两包“大中华”的香烟,花了六十块钱,请吴发平帮我给吴老板。

但是,过几天我去玩,吴老板硬要给我六十块钱,他说:“……你们挣的都是血汗钱啊!买这么贵的烟……钱你收下,只当是我请你帮我买的……”

他硬要给我钱,我也硬不要,最后是吴发平给我们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接了三十块钱。

吴发平说:“……这样,你就给吴老板送了一包烟略表心意,还有一包就算是吴老板给钱请你帮忙买的。”

我笑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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