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云对白府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斟酌许久终于还是思念占了上风。他拿着在伶玉轩挑的首饰,尽是白汀喜欢的鹅黄和淡青,一大早就等在白府门前。
只是他还未上前,白府大门便被小厮推开来,正巧与谢庭云打了个照面。
“谢公子?您这是?”
谢庭云到白家来来回回几次,那小厮也认出了他,上前行了个礼,看着他神色有些慌张也是一脸的不解。
“额……我今日来是想……求见白姑娘的。”
谢庭云撤了步子也微微颔首,满是大家仪度。
“这……”小厮面上有些为难,“谢公子,我家小姐近日来,不宜出门。”
谢庭云看他眼神闪躲,心里也明白了些,想来定是陈氏又从中阻挠。
他叹了口气,掏出袖中装着首饰的锦袋,刚要吩咐那小厮转送时,却不经意间瞥到白府院中的动静。
“敢问,这是在作何?”
小厮匆忙回头瞅了一眼,神色也开始慌乱起来。
“谢公子,这……”
谢庭云没耐心等他的支支吾吾,从他身旁直接绕到了门里,面前景象果真叫他心凉万分。
才一大清早,院中就满是忙活的下人们,只是所做之事却与平日不同。
他们有的在低头洒扫,修剪盆植,有的将门楣上重新镀上大红漆彩。最叫他疑惑的是方才不经意间看到的一抹身影,如今定睛一看,不正是江城最有名的器匠陈杰吗?而此刻他手中拿的正是女儿家出嫁时要作为嫁妆的妆奁。
谢庭云不用多想,这般大阵仗定是白汀被许了婚事了。
谢庭云一时间脚下似有千斤重,就这般木木地看着堂前议论着面前妆奁的陈昭和陈杰。
陈昭笑弯了眉眼,许久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谢庭云。
“谢二公子?这么一大早就光临寒舍,又是有何指教啊?”
陈昭步履轻快地来到谢庭云面前,微微抬起头,眼中多了些挑衅。
“白夫人……这是……”
“嗨呀,谢公子,你说这可真是巧!前不久你刚来过,当时我还说汀儿与王爷的缘分还仰仗了谢公子。如今,两人就好事将近了!”
谢庭云仿佛被重物猛地撞到了头,脑袋里嗡嗡的响,想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公子既然来了,我也就不用亲自登门拜谢了。还希望到时谢公子能够不计前嫌,来参加汀儿的婚事呢!”
看着陈昭掩面而笑的模样,谢庭云竟一时没了应对。这般情状,自己再在这也不过是自讨苦吃。
“如此,在下便恭喜白夫人白老爷能得此乘龙快婿,也祝王爷和白姑娘...百年好合。”
谢庭云低下头行礼,为的是不让陈昭看到脸上的难过,骨子里的桀骜还是改不掉的。
“谢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来,谢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对这新打好的妆奁做个指点?”
“陈师傅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谢庭云抬起头便看到满脸得意的陈昭,他不动声色地将锦袋收了起来,低头间也将面上阴霾掩了去。“在下在这些东西上也并无造诣,便不做打扰了。告辞!”
谢庭云未等陈昭回答就转身离开了白府,看着他负气的背影,陈昭心里又是一阵没来由的痛快。
谢庭云迈地越来越大,心中郁结也越来越深。途径身边万物都不再入他眼,面前浮现的全是白汀的面容和身影。
在庙前匆忙而过的身影,在他面前温情的低头浅笑,靠近她时便满脸娇羞的神色……
这些日子里。谢庭云看惯了万般事,已经不会再轻易将心意示与旁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将步子踏进了最近的清云馆里。
“小二!十壶竹叶青!”
“好嘞,这位爷稍等。”
自打谢庭云一进来,就吸引了众多目光,这位小爷在江城贵家子弟里败家子的作风可是出了名的。
想来平日里花天酒地的谢小公子是鲜少来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店的,这一来倒还真让人稀奇。
清云馆虽然也算是环境好些的酒楼,但比起谢庭云平日里去的香粉阁一品轩,还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小二!”谢庭云刚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吼了起来,“你们这卖的什么酒!”
小二弯着腰满脸谄媚地走了过来,“这位爷!我们的酒都是自己酿的,虽然会不及其他大家,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不是?”
“胡说!开着酒馆,卖些不正经的酒,果真是黑心店家!也活该是上不了台面!”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听着众人的指点议论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同时心中暗叫不妙,看来这位小阎王是来砸场子啊。
小二拂袖擦去了汗,堆着笑看着冷着脸的谢庭云。
“这位爷,要不您告诉我您爱喝哪家的,小的帮您去买回来!”
在自家店里还要仰仗别人生意,这个小二为了自保也当真是仁至义尽了。
可谢庭云看样子并不想领情,依旧阴着脸,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罢了,你下去吧。”片刻后,谢庭云恢复眉目平静。叹了口气将小二屏退,那人也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一溜烟离开。
既是酒,便可解忧愁。
谢庭云也没心情再计较许多,只得用面前不甚称心的酒压下心中不悦。
当谢庭云恍惚间看到白芷时,免不了心里一惊。
“想不到……这...这不上台面的酒...也能让人……让人……”
话还未说完谢庭云就一下子倒在了桌子上,嘴里也不知在嘟哝着什么。
白芷本来在屋中细细照料着那盆君子兰,却被楼下传来的吵闹声引出门去,也将方才的闹剧看得清楚。
看到谢庭云,她心里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她强压着这份欢喜还是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不见,则心不乱。
可方才见到谢庭云那般模样,坐在屋中的白芷也是内心难安。这次,一向有思量的白芷第一次冲动盖过了理智,还是冲出了门去。
“这是我朋友,烦请帮忙扶到我屋里去。”
白芷一人之力撑不起沉重的谢庭云,只得自掏腰包给了些好处才叫那小二心甘情愿的帮忙。
把谢庭云放到床上时,白芷已是气喘吁吁。她让小二拿来温热毛巾替谢庭云悉心地擦拭着脸,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忍不住的心疼。
第二次了,白芷心想。已经是第二次自己照顾醉酒的他了,可每次他醉酒都不是因为自己。
白芷自嘲地笑了笑,只能愿赌服输。
“白姑娘……汀儿...汀...”
当听见谢庭云口中嘟哝的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白芷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像是心怀羞愧一般将握着毛巾的手停在了半空。
仿佛又经历了锥心之痛。
白芷沉寂了片刻,将被角仔细地替他掖好,把桌上的醒酒汤端来了床头,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
天已入夜,白芷出神地看着酒馆外护城河上细碎的月光。
虽然夜风很凉,但总好过她待在那个房间里透不过气要来的顺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