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幕。
黑衣人在烟障之中将李非绝一把带上马逃走……
一双深幽至极的黑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少年站在高处俯视,湖蓝衣摆随寒风扬起,手中握持着一柄弓弩,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这张脸仿若天工雕刻,神情冷漠却如寒冰。
原来,沈成枭早在桃林便发现了李非绝,但他没有立即出手打草惊蛇,一是不知对方目的,二是不知对方实力,他就不会轻易出手……沈氏兄弟二人自与文家兄妹道别以后,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择了一条偏僻小道一路跟随。为了不让李非绝有所察觉,这一路以来十分小心谨慎。
文扬被抓住那一刻,他也想过要不要出手相助,只是被沈择风拦下要他别在此刻动手,他明白沈择风的意思,于是便按下了心里的冲动。
沈成枭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望着某一个点,眼神平静而深邃,没有谁看得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一旁的沈择风笑了笑,道:“枭,藏在暗处偷看这种事,可不像你一贯作风。”
沈成枭无视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回道:“但我还有脑子。”
沈择风忍着暗笑,心里明白再多说一句他一定会恼羞成怒。于是看了看底下乱成一团的局面,说道:“看来文家接下来可要消停几日了……如今看也看了,帮也帮了,还不走?”
沈成枭点点头,扔掉了手中弓弩,与沈择风一齐消失与夜幕之中。
……
翌日清晨。
文扬缓缓睁眼醒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初日明朗阳光正从窗外投照在她脸上。
她依稀记起来,昨夜……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
她记得……她似乎被一个陌生男子捉住……然后……之后的事……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
周围是她熟悉的环境,这里就是她的卧房,屋内并无一人,只有角落里的熏香在缓缓燃烧着……一切平静如常,好像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那般。
昨夜的事情到底是梦是真?她刚刚醒来不愿意多想,只觉得……好像……从皇宫回来以后的这段时间里,她慢慢开始发现……这修元台里的许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似乎在冥冥之中,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操纵着这一切……而她,被人故意用黑布蒙上了眼睛……
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
文扬怔怔地抬手摸了摸心口,觉得空落落的,她起身下床更衣,移步行至雨林院,想去看看阿容。
还未走到雨林院,文扬发现今日修元台有些异样,似乎特别安静,一路走过来经过好几个长廊,但这行廊上竟一个人也没有。
枝头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叫得比以往更欢。平日里此刻正是大家忙时,可眼下都到哪里去了?
她带着疑惑进了雨林院,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阿容所住的卧房,刚进门,却见一堆人全都围在阿容床前,咬着手中丝帕低声哭泣着……
“你们……”文扬开口引得她们纷纷看了过来,又纷纷低头退到一旁小声抽泣。
文扬本想问她们怎么都哭了,但目光却看到了抱膝坐在床上角落里的阿容,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小脸因为缺氧涨的通红,眼泪还在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让人甚是心疼,阿容看见文扬,哭得更甚,抽泣着喊“扬儿小姐……”
文扬摸不着头脑,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她连忙走过去将她抱住,柔声问道:“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怎么都哭了……发生什么了……”
阿容哭得说不出来话,这满屋子的人都哭成了泪人,有人答道:“小姐,昨夜……昨夜……”
文扬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昨夜……都发生了些什么?”
“昨夜……小姐晕过去了不知道,死了十几号人,连我家阿哥……我阿哥他……都死了!”
文扬心里顿时一沉,仿若晴天霹雳!
怎么会这样?莫不是昨夜她被那人打晕过去之后,二哥他们还与那贼人交了手?莫不是那贼人武功高,修元台里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她今天也不是好好地睡在房间里了吗?怎么还会死了这么多人?
文扬不敢继续往下想,连忙问道:“大娘与我二哥呢?”
“马大娘她……去处理那些尸首了,文珏少爷他……去……城外接老爷……去了……”
想不到这一个月竟然过得如此快,爹爹也将要回来了。如今修元台发生这样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二哥他要如何交待?文扬鼻头一酸,忍住了泪水,“他们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都没说……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姐,你说该怎么办啊……呜……”
满屋子的人哭到了一起,文扬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也想哭,她也觉得害怕,但此刻偏偏是她不能软弱的时候。
她轻柔地拍了拍阿容的背,抚慰道:“没事儿,你们今日好好休息,别再哭了,马大娘人在哪儿?我去找她……”
众人告知她马大娘的此刻身在何处,她便出了阿容卧房的门,又转去看了一眼那些侍卫平日里住的地方,还没踏进院门,便听见连着声的呻吟……她看着进出匆忙的大夫,手里端着一盆盆被血染红了的水,脚步便走不动了,心里很是难受,她不忍心再看下去,又转身离开了。
她寻到修元台平日里的一间空房外,见屋里停放着尸首,她的心颤了颤……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生离死别。
屋里只有马大娘一人正一个个将他们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她拧着手帕,额上累出了满头大汗,丝毫没发现文扬此刻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大娘……”文扬开口带着些许哭腔。“大娘,怎么会这样?”
马大娘抬头,见来人是文扬,若在平时一定不要她见如此场景,但现在她却苦笑着,眼里含着泪,说道:“这些都是好孩子……苦了他们了……走的时候也要干干净净的才好哇……”
文扬心里悲痛莫名,大脑似有蜂鸣一般嗡嗡作响,想哭却半点哭不出来,她走进房内,蹲在角落抱膝,默默地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看着大娘……
马大娘忙活了一整天,文扬也一整天滴水未进,她心乱如麻,却一点也不觉得饿。
“好了,过会儿老木匠来,大家都能干干净净的去了……”
文扬目光呆滞,恍然若失,“大娘,他们都是为我死的吗……”
马大娘走过来,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别乱想,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你没事就已经很好了,等你父亲回来……”马大娘后面的话她一个也没听进去。
“到底,人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死呢……”文扬喃喃。
等文珏与文渊回来时,夜已深了。
今夜的修元台注定灯火通明。
文渊在路上就已经得知昨夜的事情,便与文珏马不停蹄赶回来。
十几号棺材刚刚被人一一抬走,门口的丫鬟婆子个个身披麻布白服哭成了泪人,见文渊的马车归来,都纷纷凑上前。
文渊神情也十分哀恸,目光扫视,却不见文扬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