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有言：沧澜地，黄泉海，出异兽，以魂魄为食，久而如人面，日月同生，不知其死，谓之曰食魂。
白成灰琢磨着，难怪自己上岸以来就感觉浑身不自在，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失魂落魄’，这人丢了魂，自然不能算在常人的范畴里了，所遇到的事，也是奇奇怪怪。
总之渡湖后，被那人首怪物当着面一嘶一吼，吓破了胆不说，他跟紫依两人算是走上一条不归路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过也没什么好慌张的，修道之人，哪有平平淡淡就了此一生的，那也太庸气了，就依着第二间石壁上的三字文，凭他的聪明才智，还不信讨不了个说法。
“寻——城，破再合。”白成灰托着下巴，低声嘀咕道：“不知‘破’是何种破法，‘合’又是怎种算合，仅三字，倒是有点玄机。”
他想到，无论是壁画还是鼎炉，看着样子都不是正道玩意，那这三字文所引导的，也定非寻常人所想，或是正道那种‘破后而立’之说，倒是贴合邪道鬼派的见血封魂那类别。只是邪魔歪道向来阴狠毒厉，天知道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会搞什么花样。
谈到邪魔鬼道，自是想起了正派风云，众师兄弟子口中推崇之至的天虞李祖，白成灰不自觉的推了推背后的‘海川’，脑中幻想千百年前，李祖面对众魔教的天地一剑，一剑除魔，意临苍穹，好不快哉。
若此人在这丹穴山底，管他什么鬼城妖兽，是不是一剑就给它劈个底朝天？白成灰自然又想到了那个人首怪物，背后一哆嗦，心中隐隐感觉到，就是李祖，只怕也难对付的了这恐怖如斯的怪物，但心里还是不断对自己道，让那畜生再修炼个几百年，也不是咱天虞祖师的对手。
“唔…………额…………”
白成灰还欲胡思乱想，背后传来声噫喃，他转身看到，原来是紫依醒了。
“啊，我这是睡着了么？”紫依撑起手，从地上坐起来道。
“是啊，你就像个小猪仔，在火堆边坐着坐着，就呼噜躺下睡着啦。”白成灰从地上捡过一根烧了还剩一半的草，随意丢在熄灭的火坑里道。
干脆就不告诉她发生什么事了，白成灰想到，女人知道越多就越碍事，要是告诉紫依一个女鬼附在了她身上，还差点把他们两都杀了，不知道这小女魔头又会瞎想些什么。
现在白成灰只感觉到身心俱疲，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快点从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出去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呜啊…………”紫依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小嘴，示意自己睡的很舒服，听了白成灰的话，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眨了眨眼睛，道：“那我们继续吧。”
“走呗。”
这次是换白成灰带路了，休息了一阵，他现在有些好奇，那女鬼最后想领他进去的第三条岔路里，有什么。
紫依挑逗着肩上的小灵鸟，还有些睡蒙蒙的样子，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跟着白成灰向里走。
呼——呼——
窟中峭壁传来破风声，白成灰仔细看周围的石壁，发现那些嶙峋的石头缝里，都被尖细的风刃穿出了小孔，不知是哪里来的罡风，竟有如此威力。而最初传来的风声，怕是来自这里了。
继续向前，白成灰发现窟内的风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从四周逐渐扩散开来，不仅仅是左右，头顶也是，脚下也是，破孔而出的余风，将他们的衣衫吹动，像是一层细丝，缠绕在身上，酥酥麻麻。
什么感觉，像是发丝垂下，轻轻贴在脸庞上，又轻轻的，拂去…………
紫依像往常一样，想要将这如发丝一般的感觉在脸上拂去，她摸了摸脸颊，突然感觉手指有些粘稠，她伸出手看了看，突然惊道：“是……血……”
一滴晶莹的血珠，顺着她白嫩的侧颜，滴了下来，滴落在了地上。
“滴答。”
短暂而没有声息，没有人会注意到。
脸上传来一丝疼痛，紫依迅速向后退去，还好，只是擦破了一丁点，女子爱美，见且犹怜。
只是，她前面那人，却不仅仅是这样了。
白成灰突然感觉那缠在身上的细丝，力道加重，衣服上响起‘呲啦’的划破声，听到紫依的声音，他明知不对，但已经来不及反应，全身运起天虞诀去抵御那种压迫感，但就在这千钧一发时，缠绕全身的细丝好像到了临界，猛然爆发，一种剧烈的撕扯感，遍布他的全身。
紫依眼见前面那人，好端端的走着，突然半身跪了下来，然后全身爆裂出一片血雾，飘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沉闷如死，饮血如活。随着白成灰全身如刀割般被窟中气孔里的阴风割裂，瞬间迸发的血雾融到地底下，整个石窟像是突然活了过来，阴风阵阵，鬼哭鬼号之声透过细孔，发散着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呜——呜——呜——”
群鬼狂啸，整个石窟颤动起来，阴风狂泄，白成灰只觉得眼前的石窟，不，是整个世界扭曲旋转了起来，以他自己为中心，整个的吞噬过去，煞气横飞，气血倒流，他竟把持不住跪了下来。
周围一切都变得虚幻，他再一次见到了尸山骨海，血流成河，那些惨死的鬼厉，惨白的鬼爪，倒在血泊中的活人死人，哭嚎着，向他爬过来，千千万万。它们不甘，它们要眼前这个活人，也陪它们一起葬身这阎罗地狱，一切都在虚幻与真实中转换着，白成灰伸出自己血红的双手，将自己的头埋在这片血海中，他沉默了。
这根本就不是给活人走的路！这是黄泉路，千刀万剐削去皮囊，留下一缕残魂被镇压在冥城九幽。
哪有什么风声，那是鬼哭！如石壁上所言，那些被祭祀，活活祭死的人，肉体丢在底下腐烂，灵魂化作厉鬼，成千上万聚在一起，它们不甘死，凝聚成滔天的怨念，成为这鬼城的遮掩。
白成灰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一开始是那个女鬼骗自己进来，却被自己识破了，没想到最后自己却主动走上了这条绝路。
全身的力气都随着漫天的血丝洒尽，白成灰视线模糊，头渐渐垂了下来，很快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他快感觉不到疼痛了，他也将要沉寂在这个埋葬千万亡魂的坟墓中，他的生命，他的一切…………就要终结了。
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死了啊，补天术都救不了自己，海川也还没还回去呢，也没给水叔水婶看看自己这些天的学艺成果，师父他老人家怕是后悔了吧，竟收了这么一个短命小子，秦师姐呢，诶，真想再见她一面…………白成灰没想到自己快死了，还能思绪万千。
但想到最后，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紫依了，她跟着自己进来，没想到反而却害了她的性命。
白成灰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头转过去，向身后看了一眼。
她，就是自己死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吗？
血沫翻滚，紫依捂住嘴，地上那个满身白骨显露，淹没在血潮中的人，睁开了猩红的眼睛，多么绝望，可怜，又像是注定一般。
灵魂就要消散了，白成灰的身体现在就像断续的碎块，被散接在一起。他仅剩的弥留意识，全全凝聚在了目光中，他无神的望着前面，视线模糊，只有一个朦胧的倩影。
“她，好像没事，不如我这般，也好。”
这是白成灰最后的声音了，他再也承受不住，闭眼了，他的世界，灰暗了。
若为死局，何刻有一线生机，若存生机，变数又在哪里…………变…………
冥冥中，几个字盘绕在白成灰脑海中，只是，他看不清，也没机会再去参破了。
阴风欲烈，来回奔走，群鬼哭嚎，面前的这具‘尸体’，再过个一时半会，待人魂散尽，它们中又会多一个孤寂野鬼了，但是现在，它们眼前还有一个猎物。
紫依亲眼看见白成灰，被阴风撕扯，从活到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不知道白成灰刚刚经历了什么，但当那股腥风向她席卷过来，那可怖的尸山白骨，天地倒转的眩晕，一切都绝望的朝她压迫过来，她终于感受到了。
那个人临别前的眼神，这般，像极了可笑的命运，是这样么。
紫依闭上的眼突然睁开，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看向从他身后席卷哭嚎而来的亡魂骨爪，突然，她像做出了什么决定，竟没有选择转身逃跑，而是迎着那股洪流撞了上去。
是为了与他的相遇，为了他最后一刻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么？
当然不！是为了他背后的海川。
“海川救我！”
紫依扑到白成灰身边，抽出海川，闭上眼睛，拿着冒死一搏的勇气高声喝到。
果然，在她的呼唤声下，有道莹莹的白光亮了起来，那携带着狂啸之势的鬼城亡魂，也在这亮起的白光中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许久，没有动静。
紫依发现厉鬼阴魂并没有上前撕咬自己，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竟被笼罩在了一片淡淡的光幕之中。而那些阴风厉鬼，都被这片光幕隔绝在了外边。
紫依下意识的托了托手中的海川，心想着这把剑先前帮自己逼走了湖里的那个恶心大怪物，这次自己又靠它救了一命，那可真是自己的幸运物啊。
既然白成灰死了，那就让这把剑以后跟着自己吧，让本美女带它闯荡天涯。想着想着，紫依就想把海川放到嘴边来亲一口。
可是，拿到眼前，紫依突然发现，海川还是海川，一把闪烁着光泽但冰冷至极的剑，这把剑根本就没有救人的意思。而面前的这片光幕，却不是从海川身上散发的，而是来自她边上白成灰的‘尸体’，更准确的说，是徒他们两个人身上发出的。
莹莹的光幕，撑开了一道独立的空间，不知道这股力量来自哪里，好像本身就属于这片神秘的地域。只是，那些阴魂鬼怪却不管，愣了一阵后，它们眼看面前的人活的好好的，自己却身埋九幽地狱，更加狂怒暴躁起来，便狠狠的朝光幕冲去。
滋——滋——滋——
怨魂化作阴风阵阵，猛烈的撞击在光幕上，随即烧灼成白烟，但前一批刚消散，后面的阴魂鬼物立马哭啸着跟上，腥风，血水，白骨漫漫，凌空漂浮的丑恶阴灵，最后全围聚在四周，从风孔中源源不断的涌入，占据了整个石窟，只剩下光幕中这一丝的净土。
饶是光幕不动如山，也顶不住这源源不断的攻势，更何况这光幕的力量，出现的蹊跷，又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如何才能稳固它。
紫依呆呆的蹲坐在地上看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光幕的范围越来越小，作用的力量也在逐渐变弱，那些鬼物，几乎都要抓到她了，在靠近边缘的位置又给光幕逼了回去。
紫依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些鬼物，一个人呆在漆黑的石窟中，周围尸山血海，身边还有一具刚死没多久的‘尸体’，她竟然没感到害怕。是的，一点恐惧的感觉都没有，不仅仅是恐惧，就好像所有的感觉凭空消失了，她只是这个躯体的旁观者。
隐隐有一种被剥离的滋味突然出现在紫依的脑海中，她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突然这个时候裂了开来，分成了好多好多碎片，然后其中的一块，就这么，从大片的碎块中漂浮出，然后脱离了开来。
那种撕扯灵魂的滋味，痛苦万分，但她仍没有感觉，就好像痛苦也随着这块灵魂碎片一起飘飞。紫依闭上了眼睛，但身体里却有种不属于她的气息在升腾，分割，在碰撞着其他魂魄，要把自己独立出来。
很快，那种气息到达了顶峰，她不得不昂着头去抵消来自体内的冲突感，偶然的一瞥，紫依却看到，在她身边躺着的那个‘尸体’，似乎也和她一样在承受着什么冲击，但紫依还是冷静着，没有打破他们两人间类似于仪式的平衡，直觉告诉她，体内那个撕扯魂魄的东西，就是生机。
时间，是焦灼的，生与死，也仅仅是一线而已。
终于，在紫依一声轻啸下，在昏暗的石窟中，数道状若透明的细丝从她身上发散了出来，白成灰也一样，数不尽的透明细丝从他体内喷涌而出，顺着势态一路向上，高高越过头顶，最后两路透明丝线交织在一起，不断融合，扩大，气势也在节节攀升，周围的鬼魄在这股气息笼罩下，突然停住了攻势，发疯一般的逃窜，想要躲回风孔中，回到属于它们的世界去。
就在这时，上方的透明细丝停止了交织，已经状若巨大光团的光球突然爆裂开来，连带着光幕也一同炸碎，那是来自深渊，灵魂的怒吼。
在紫依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光团爆裂，从中露出了一个，人首，鱼鳍，蛇尾蛇身的怪物。这是！那个湖中的怪物！
不过此时，这个刚刚苏醒的人首怪物的灵魂好像并不记仇，并没有看向紫依和白成灰，反而直直盯着四处逃窜的阴魂鬼魄，露出了一副饥饿的样子，接着，它张开满嘴的獠牙，对着前方猛的吸气，四周狂风炸裂，摧枯拉朽，那些逃窜的阴魂，就像失去了控制，千千万万的魂魄都倒飞而回，落入怪物的嘴中，而那人首怪物的食量又好似无穷无尽一般，肆意吞食着灌入口中的亡魂，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停了下来，而周围，已经没有一缕阴风了。
紫依满以为这人首怪物吸食完了亡魂就要对自己动手，岂料那怪物灵魂顿了顿，突然全身发出白光，接着化作千万条细丝，一直蔓延扩散，最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石窟中，所谓来的快，去的也快，紫依愣了一下，但她知道自己算是活下来了。
为何这怪物的灵魂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说从湖中波澜的那一刻，这怪物的气息就一直暂存在我们体内，并一路尾随到了这里？有这般能耐……嗯……没想到这么丑的怪物也算是个天地奇兽。
紫依喘了几口气，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具尸体呢，念在相识一场的分上，紫依取过白成灰的小木剑，随意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道：“我知道你死的好惨啊，但是你就安息吧，你的东西以后我会替你保管好的，待我出去了，我给你挖个坟，你要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事，也不要托梦给我了，你就安息吧……”
像模像样的做了一场法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紫依刚想离开，但是这个人好歹也和自己共同经历过生死了，就这么空空给他挖个墓，也实在太寒酸了，紫依就想扯下一点白成灰身上的衣角，给他来个‘衣冠冢’。
不过，紫依却皱起了眉头，自己一个妙龄女子，怎么可以去做撕男人衣服的羞事呢，而且还是一个刚死的男人，这实在是…………诶……说不出口……
正当紫依拼命纠结着，白成灰的‘尸体’却产生了一些异象，仔细看会发现，他身上的伤痕，正在一丝丝的愈合，那些致命的伤口，也变得越来越小，露出白骨的地方，逐渐重新被包裹进体内，早就凝固的鲜血，这时也有了流动的迹象。
混沌的黑暗中，白成灰累了，他终于解脱了，他可以安然而无所挂念的永久沉寂。但天地似乎不容许他有这一刻的蜷息，因果，好像还不到时候。
其实死，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求，不是么？
黯红的光，洒落在这片混沌之地，最后凝聚在白成灰的额头。天地相隔，万里之外的某处，一座石碑悄然耸立，殷红的血，融彻，映照。
接着，猩红犹如魔怔的双眼再度睁开了，但血色逐渐在瞳孔中褪去，恢复了清明，好久好久，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
紫依终于纠结好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若是拿了他的海川，但连个衣冠冢都不帮白成灰立，说实话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诶，这死相也太难看了点，也是够惨的。”紫依伸手在白成灰腰间摸了摸，不料，她刚手指点到，却发现这个‘尸体’竟然在微微的颤动。
“啊？”紫依立马手缩了回来，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手持着木剑道：“我不是要冒犯你，是为你好，你可别尸变啊，快安息，乖，快安息啊！”
但‘尸体’好像听到了她的号召，真的就当着她的面，突然笔挺的坐了起来，同时白成灰嘴角倾斜，对着紫依微微一笑。
“啊————”
紫依像是见了鬼一般，瞬间花容失色，整个人像后退去，甚至比刚才群鬼哭嚎时还要惊恐。她颤抖着手指指着白成灰道：“你……你……是还魂了？”
“什么呀，我可还没死呢！”白成灰笑着道，“原本我自己也以为我死了，没想到突然又活了。”
紫依盯着白成灰的脸看了一会儿，确认那是活人的脸色而不是僵尸的惨白，又大胆的点了下白成灰额头，发现还有温度，才整个人放心下来。
白成灰就这么坐着，任凭紫依观察，证实了自己是大活人后，才开口道：“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哪像你这副衰样。”
紫依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更红了，对着白成灰嗔怒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一直躺在那装死？”
“没有啊。”白成灰摆摆手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到，刚醒而已。”
“信你个鬼啊！”紫依生气的转过头去，想到刚刚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白成灰看在眼中，听在耳里，紫依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无赖。
“我说了我是活人不是鬼！”白成灰再次强调，但紫依却不睬他了，两个人又突然尴尬了起来。
过了一会，白成灰突然开口道：“谢谢你，救了我。”
紫依转过身来，满脸古怪的神色道：“谢我？我可没那个本事救你，要谢就谢老天爷吧，正好有了变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猜最后是哪位大能解决了这么多亡魂，嘿嘿……”
“原来是那个怪物，嗯……食魂食魂，没想到这个‘魂’字还是一语双关。”白成灰低声道。
“所以说，你要谢的话，别谢我，可以再去那个湖里玩玩啊，说不定还能再碰到你的‘救命怪物’呢。”紫依嘲笑道。
“不，还是要谢你，因为，你就是那个变数。”白成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阴阳变，生死无。
在白成灰看到自己即将消亡，但紫依却仍能安然无恙时，他就有些感觉到了，只是那时已经为时已晚，还好最后紫依走到了他边上，与他一起。
女为阴，男为阳，这一处极阴之地，竟也追求了天地所趋同的阴阳相合的大道。这万鬼哭嚎所被限制的，就是只能看见阴或阳其中的一方，但二者结合时，这片地域因为阴阳调和所产生的力量，就会被激发，抵制那些极阴的孤鬼亡魂。
但，所谓变数，也是一线生机而已，这被阴阳调动的神秘力量，也是有限度的，最后也差点在源源不断的鬼物攻势下崩溃，而另一处的生机，则在‘食魂’二字。
白成灰再回想壁画，也有所明悟，他原本想，所谓食魂，是那怪物把自己的魂魄吸食，现在看来，就是那吸食魂魄的人首怪物，也是遵循这里阴阳相生的大道的。有失必有得，虽然被吸食了一角魂魄，但那怪物自身的气机也融入了他们的体内，而这食魂怪物，就是百万亡魂祭祀所致，专用来镇压这些魂魄的凶兽。
两者，若缺其一，也必然是一个死局。
白成灰想，自从渡湖以来，真的就像踏上了黄泉，走进一条死路，但往后的事，似乎都如预言一般在那三字文中一一实现。
古城遗址，若说是一场坑杀来者的布局，而那三字文，则是像棋外高手的指点，观棋不语不能明说，但又隐晦的指明一条生路，似乎，他们这群参与者只是棋子，而下棋者却是那两位。
只是，若是这三条路，错了顺序，没看到三字文却率先进了这条死路，岂不是毫无生机可言。白成灰想，到底还是生死有命，存在运气之说，或者说，那位写下隐晦点醒之语的高人，其实也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想破坏这里的布局。
“没想到没有参透‘破再合’，却率先领悟了后两句的意思。”白成灰有些哭笑不得，他沿着石窟看向黑暗的深处，那幽暗的古城隐秘，也许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只是，阴阳变，生死无。这其中变数，可生也可死，他是断然不敢再冒险的。
“欲寻魂，先修魂啊。”后面还有两句，这明显是与古城无关的，但白成灰不信这两句会毫无作用，先前的两处地方，或许还有自己没发现的秘密。
“喂，咱们还待在这个地方干嘛，趁那些阴风不窜出来赶紧走啊！”紫依点了点看上去好像在发呆的白成灰道。
白成灰点头，他尝试站起来，但身上顿时传来一股撕裂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然白成灰不知道怎的自己又活了过来，但那股在混沌中唤醒他的力量好像也只是救活他，他身上依旧是伤痕累累，让他疼痛不已，但至少不影响行动能力。
至于那股力量来自哪里，白成灰猜测，大概也是属于这片地域的一种巧合吧。
衣服的后背胸口都被撕裂出几道小口子，勉强挂在身上，白成灰抖了抖衣袖，运起天虞诀，边走边开始疗伤。
“没想到辰昊教的疗伤法诀这么实用，自己是多亏了它，才能支撑到现在。”白成灰心里想到，但他宁愿自己用不到这疗伤术，只是下个山而已，却接连不断的受伤，而且旧伤未愈，新伤再添，也是凄惨到了极点啊。
天虞诀的道家真气在体内不断游走，修复着白成灰损伤的的骨骼经络，让白成灰在疼痛中有了一丝丝温润的感觉。
说起来这些天不断的经历生生死死，刚才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好处也是有的，白成灰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修为在不知不觉的增长，身体也在天虞诀不断的滋养下提高了韧性。
“这些，就是师父所说的在外历练才能有的提升么。”白成灰不禁心中感慨万分。
哐当！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砸落下来，紫依与白成灰对视了一眼，前者眼中满是好奇，后者一脸疑惑，但两人都心领神会的快步朝声音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