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两人聊了很多。
有像对于零城封锁结束以后要做的事情,也有像以后想要做的工作之类的梦想,气氛好像回到了半年前,大家还是平凡生活的日子里。
萧惠子像是妹妹,萧天则是哥哥。
兄妹两人在林间散步,或许真有些露营的感觉。
所以时间过得很快,萧天也对萧惠子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这个喜欢舞蹈,励志当一名舞者的女孩有一颗坚强的内心。
“如果真如小天哥哥你说的,我们很快就能够出去。我一定要好好念书,然后报考京城的艺术舞蹈大学。”
“志向真高,我还没上过大学呢。”
萧天耸耸肩,他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早日踏上社会才是他的路。
“我相信凭小天哥哥的实力,读大学肯定没问题,最不济去当兵,读军校都一定是炙手可热的。”
“哈哈哈哈哈,那我就借你吉言吧。”
萧天回想起在吴奎手下那段不是当兵,堪比当兵的日子。
也许我真该去当兵也说不定。
奇怪的想法在萧天的心里萌芽,一时间让他有些开心,幻想起来从零城出去之后的日子。
“总归要比现在好吧。”萧天喃喃道。
萧惠子没听清,疑惑地问道:“小天哥哥你刚刚说什么?……啊你看,营地到了,咱们快点回去吧,你一定饿了,今天大家煮了好东西说是要给你践行。”
萧天脸上露出微笑。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营地的众人并不是很喜欢他,但是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人们开始对他也有了笑脸。
对于营地,多多少少萧天也有了一份独到的感情。
最近几日,他和萧叔种下的肉蘑菇已经全都萌芽了,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就连萧天也没有想到短短几天,蘑菇就有长大繁殖到强占了整一片菜园的地步,让其他的菜都没有了生存空间。
人们忙着采蘑菇,嘴角笑到抽筋。
恐怕以后大家再也不会为了粮食发愁了,光是这蘑菇就够填肚子了。
一想到这,萧天就有些得意。
“唉呀,小天哥哥,别笑啦,快点快点。”萧惠子在前头急迫地催促道。
萧天忙一整表情,跟上去。
这妮子这么着急,恐怕是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吧。
果不其然,等他们翻过营地后边的栅栏,穿过屏障,萧惠子迫不及待地拉起了帘幕,希望这个惊喜能够让萧天开心。
人们鼓着掌声,夹道两旁欢迎着萧天。
弟弟端出一块被珍藏许久的麦香面包,上面涂抹着同样正常许久的沙拉酱,写着“谢谢你”三个字。
送鲜花的人,将土豆上的小花折下来,编成花圈,套在萧天的脖子上。
然后萧叔站出来,朗声地感谢萧天近日来的贡献。
人们的掌声热烈不息。
但那只是萧惠子的幻想。
当帘幕被拉起之时。
无处不燃烧着的火光,扎疼了萧天的眼睛,到处都是浓烟滚滚,残破的帐篷被撕成碎片,田园的菜地糟蹋得一片糊涂。
中央的火堆已经散了,燃烧着火光的木头被丢的到处都是。
地上躺着的人,不是喝得酩酊大醉,身下的惹眼的血迹把土壤都浸得猩红。
远处的大门口,所有的屏障物和栅栏都不翼而飞,只留下空空荡荡的入口,等着无情喧嚣的风四处地刮。
一把断成两节的西瓜刀插在入口处的地上,好似在狞笑。
萧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地久久不知道如何做。
萧惠子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掌声,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弟弟和父亲,萧天的表情让她不能理解。
她想要转过头去看。
萧天忙上前,一把保住了她,遮住她的眼睛。
“乖,听哥哥的话,不要看。”
萧惠子的身体发冷,颤抖地不能自己,想要发力却是一股由内到外的乏力让她不能动弹。
“让我看……”她的声音有些哆嗦,上下牙齿不住打颤。
“让我看!”
萧惠子猛然挣脱开萧天的拥抱,转身看到了这个人间炼狱。
火光肆虐,到处都是死亡的味道。
营地二十多号人,地上现在躺着的有十七个人。
萧惠子艰难地挪动身子,奋不顾身地往远处那个身影跑去,然后扑倒在地上。
起身,继续往前跑。
再次扑倒,再起身。
等她终于到了那个身影的旁边,眼泪再也不能控制堵住。
萧惠子嚎啕大哭,抱住那个有些颓然的身影,死死地将指甲扣紧肉里,好像这样就能弄醒那个男人。
萧叔的尸体跪在地上,右手往前撑在地上,左手把惠子的弟弟抱在胸口。
身后,栅栏的半截铁棍从他的脊椎中间穿过,透过他的身体,刺进弟弟的身体,然后死死地钉在了地上,上面还绑着一块帆布,用血渍写着:等你。
将死前,他的眼睛里却满是温柔。
萧天还记得前不久,萧叔发现肉蘑菇的奥秘时那种欣喜若狂的样子。
逝去的人音容笑貌仍在眼前。
他仰头看天,不想再看遍地的残骸废墟,还有这一地尸体。
偌大的营地里,只剩下两个活人。
一个哭成了泪人,一个也哭成了泪人。
萧天不知道这种惨剧究竟是自己的错,还是谁的错,是这不公平的上天吗?还是所谓的神灵的错?
反正万能的一切在上,为什么不能拯救这苦难的一切?
曾经萧天问过吴奎,为什么他日复一日地坚定着信仰。
吴奎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人的苦难太多,不是每件事情都可以人定胜天。可怜世人,我将渺茫的希望寄于阿姆。终有一天,阿姆也会听到我的诉求。”
萧叔,万文海,赵钢,刘河,吴耀……
这里躺下的十七个人,在不久前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许自私,也许自大,但肯定都是些普通人。
他们在封锁的一隅,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只想活下去。这么一个小小的期望,都不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一切所认同吗?
你真的听不到吗
萧天仰头,这里连雨水都不会下,天都不会哭。
即便在冥河之岸一直陷入无穷尽的逃亡之中,也不曾如此绝望过,看着眼前的这些累累尸骨,萧天觉得浑身冰冷。
只不过从一个地狱逃到了另一个地狱而已。他如是想着。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轰然倒塌。
恶人还在狞笑。
恶人还在那里丑陋地狞笑。
萧天提着那一柄断了的西瓜刀,消失在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