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灏兵加有熊国,杀到了轩辕城外。自知轩辕难犯,因此上增调了过之前(伐芳城)一倍的人马。
轩辕自从继承国君之位一来,修明正值,整饬军旅,致力于教施五谷播种以富国。抚慰百姓,即使远方的黎民也能够安居乐业。顺应四时,安定五方,建立合理的制度。从此,闻名海内,诸侯多有前来归附与通好。因之威信树立,国民敬仰,外族钦佩。
轩辕闻少灏率领王师来伐,忿然而起,即引兵自卫,城外对阵应敌。
轩辕身长九尺,五官周正,黄面长须,乃伟岸丈夫。全副戎装,肋悬宝剑,威风凛凛,立于战车之上。手指少灏喝道:“呔,奸贼少灏,我有熊国从来都遵守制度,无有任何过分的举动,于今你却执王旄引兵趋至,诉诸武力,所为何故?”
少灏趾高气昂,端着架子,叫道:“公孙轩辕,多有密报入朝,称你暗中广招兵马,囤积粮秣,联络诸侯,久怀反叛之心志。之前又胆敢收留乱贼葛国礼、葛施恩父子,再添大罪。时下,更加不礼王节,提兵来同王师对阵,向以刀矛,已然野心昭然若揭,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呢?区区有熊国,抗暴天军,自不量力,趋向死路。劝你早早投降伏罪,才算明智。不然的话,杀你卒众血漫如泽,城、国连鸡犬全无剩余。”
轩辕怒道:“少灏,你这乱朝奸佞,阴险恶毒的匹夫。为人臣下当全心力于扶持朝政,辅弼君主明德清治,不能有一丝的懈怠,从而稳定天下,造福生众。而你却把着大权不为正道,与白皮等一班贼子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昏昧君主,由此导致纲政败坏,天下骚乱。不责备自己反迁罪旁人,是何道理?”
少灏闻听此言,非但不脸红,相反理直气壮,道:“公孙轩辕,你维系好你自己的治下管辖,本公行使得我在手的权力,互不相干,劝你不要管得太宽。你表面上在对本公说三道四,品头论足,实则是在指桑骂槐,对朝廷、对天子宣泄个人的不满。天有天道,地有地道,而为帝王者也有帝王之道,岂能由你这小小一家诸侯随意加以评点?乱起下边,过失不在于朝廷。天子无错,权臣不罪。”
轩辕冷笑道:“诸侯讼而不主持公道,反从中牟取无名且不当的利益,导致诸侯之间相互倾轧,结怨纷争,而王却全不能平制,此之谓信义无存而王威尽失,何以说乱起下面,过失不在于朝廷?经蚩尤之乱,当以为鉴。为辅朝权臣者,端正自身的同时,谏帝检点以往的过失,开自新之途,举励志图强之策。思天下兆民疾苦,搞好与诸侯之间的关系,共同来对抗外来的威胁,维护江山稳固,延续社稷长久。朝辅却反而将对蚩尤的怨愤转嫁给诸侯,撺掇天子恣肆侵凌臣属之邑,动辄刀兵,美之名曰‘重树王威’。贫困‘兄弟’,勒索财富,日暴日劣,却并不因此而感到丝毫的愧疚;拿来巨费于土木游苑开支,并‘喂养’蚩尤等真正威胁社稷安危的虎狼之辈,反倒成了应当。之上种种结果造成了众叛亲离,加剧天下的动。长此下去,国将不国,祸不远矣。又如何说天子无错,权臣不罪?数你少灏更是为官不仁,欺下罔上,蒙蔽圣听,常假王命作威作福,窃国富多多为己有,掠夺民财饱个人私欲,罪孽滔天不可赦免。于今,我公孙轩辕要代天执钺,先戮你这祸乱天下的恶虫,对朝堂一班败类以儆效尤。之后,我还要清天子之侧,辅帝整顿纲纪,严肃制度,变污浊之世为朗朗乾坤。”
少灏听罢轩辕一席言论,怒不可遏,叫道:“公孙轩辕,尔胆大包天,口放厥词,竟敢见辱上方,罪不容赦。尔同蚩尤皆祸世之害群之马,不平不足以安定天下,今日即是尔与轩辕城的亡没之期。”
少灏正待发出进攻的号令,那边轩辕拈弓搭箭,放矢飞到。少灏见寒光扑面,慌忙侧首来避,却迟慢一些,被来箭射豁左耳,血滴在肩。狗贼惊得魂飞魄散,跌坐车中。轩辕一声令下,箭矢先发一阵,而后中军如猛虎下山之势直楔入敌央,左、右军似燕雀双飞,旋风一般疾速掠敌双翼。先声夺人、夺势,三军用命,一举打乱了敌阵。王师大败,退出三十里。
少灏的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在夜间,忽然营中大乱,火光冲天,却原来是有兰侯私通轩辕而于营中制造混乱。轩辕率领有熊国人马乘机攻击,呼喝捉拿少灏的声音此起彼伏。少灏魂飞天外,哪里还有心思去紧急对策,扭转不利的局势呢,逃命要紧,于是夺路而走。突然,撞来一辆战车,阻住了少灏的前途。借着火光可以辨认出,车上立者正是有兰侯方回。
有兰侯大喝:“逆贼少灏,你死期至矣,以为能够走得脱吗?”
少灏怒气冲天,切齿愤恨道:“方回匹夫,你居然倒戈反叛,本公先宰了你。”仗剑来战。
少灏尽管早年间以勇冠三军而著称,剑术高超,擅长搏击。然而自从大权在握之后,安逸享乐,淫纵无度,精气亏损,剑、搏击几近荒废,所以今日逢遇沙场强将方回,自然显得力不从心,根本不是对手,被砍伤左臂。幸而有一些部众及时赶来救援,五、七人战住有兰侯,其他人则护着少灏逃去。
少灏逃出百余里,方才停住脚,一边收拢残兵,一边赶紧向榆罔帝请求援兵。
榆罔帝见得到少灏的告急奏报,十分震惊,道:“公孙轩辕乃是第二个蚩尤,如不早加铲除而为之坐大,朕的江山不稳,帝座不固。少灏军败,又有哪一位爱卿可以引兵前往应助,勘定轩辕之乱?”
白皮出班奏道:“陛下莫忧,臣保举二位良材助援少灏将军,定能平定有熊国,重新树立天子之威。”
榆罔帝闻听此言,转忧为喜,问道:“爱卿保举何人?”
白皮道:“此二位良材乃是女娲氏治世之时柏皇氏之后太辅,与央皇氏之后举冲,皆万夫不当之勇,并擅长车战。现如今,二人分别在沁东侯广林与高邑侯莫松的麾下为辅弼。陛下可下诏,教此二人引兵攻伐有熊国,必定建立奇功。”
榆罔帝大喜,下旨传调二位良材入朝。
这日,太辅、举冲入朝见驾。榆罔帝睁大龙目来观,见太辅生得面如喷血,眼似铜铃,须若猬刺,身长九尺,膀阔腰圆。另瞅举冲面颜靛青,巨口獠牙而像是魔怪,熊躯犀腿,身逾一丈。威风凛凛两员战将,杀气百步一双恶煞。令榆罔帝十分喜欢。立即加封太辅为二路军正师,举冲为亚旅兼任先锋,引强兵一支,奔赴前敌。
二将俱誓言:“国家大事,安危所系,臣等不敢有辞。必定竭尽全力,克敌平乱,将轩辕此贼的首级缴献于朝堂,绝不辜负圣望。”
太辅、举冲二将信心十足,择吉日祭旗起兵,杀至有熊国,与少灏兵合一处。
前者少灏负伤兵败,近些天来又因为窝火夹气,病倒了。轩辕的厉害让他深深领教到了,自知不是对手。战则取祸,避才为上策。于今,有二路师帅报到,自然令他欢喜。本来太辅、举冲当归于少灏的麾下听用,以期待共同筹谋两侧,再战求胜。然而,少灏却借病,反将兵权交予了太辅,自己回涿鹿休养去了。他倒是奸猾、明智,而太辅、举冲年轻气盛,生来狂傲,又怎识好歹,还打算大展宏图,建立至大的功勋,借着勘定有熊国的机会扬名立万。
轩辕得到太辅、举冲兵来,敌方易帅的禀报,召集中臣子们会商退敌之策。
有臣名叫太鸿,曾经在沁东任职过一段时间,比较清楚太辅的底细,道:“太辅以车战著称,于阵驱车疾速飞驰,攻势如排山之潮,其锋甚锐不可当。另闻举冲与太辅同师,同样精于车战克敌。二将此来,不可小觑。”
将军力牧进言:“臣也听说太辅、举冲以车战齐名,并称‘双雄’,天下难寻可与匹敌之人。车战为我军之短,因而不能常规与敌同场抗衡。我当暂避敌长,坚壁不战,使之来攻城池。敌车战再厉害,却没有半点用场可派得上,而我军则发挥弓矢之强,克制敌短,先给予它一定的杀伤,灭之气焰。同时……准备,战场之上必能克敌制胜。”
轩辕点头采纳,命令下头准备。
太辅、举冲杀气腾腾兵临轩辕城,扎下大营。转过天来,提兵搦战。但是有熊国的人马不出与战,并且上百号的大嗓门汉子于城头向外头狂骂,有“韵”有“律”,还有击板合拍子的。惹得太辅、举冲大怒,挥军攻城。有熊人向来以善射著称,作战当中尤为重视,箭矢如雨倾泻,射杀敌人无算。王师人马死尸遍地,难近城根,被迫无奈悻悻退却。
敌人不出战,凭借深沟高垒抗拒,本军车战之长全无用处,而攻坚又讨不到便宜,造成惨重的伤亡,太辅、举冲虽恼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对着轩辕城骂上两句,发泄一下怒气。
憋在营中五、七、日,有军卒报入中军宝帐:“有熊人营外搦战。”
“什么?”太辅闻此,兴奋地蹦了起来。他大笑道:“真是求之不得。公孙轩辕不好好地守他的城,却弃壁垒而出,居然敢于到我营前讨战,自寻死路耳。未知他为何神使鬼差,愚蠢为事。今日,我必定让他吃尝战车的厉害。”即刻出兵。
两阵对圆,太辅手指敌方主将,高声喝问:“呔,对面那一匹夫,你可是公孙轩辕?”
对方道:“小子休得无礼,语出粗俗,本公正是有熊国国君公孙轩辕。你是何人?”
“我乃是柏皇氏之后,太辅是也。于今拜为行军正师,奉天子之诏而来讨伐有熊。逆贼轩辕,尔累受天子恩泽,不思全心报答,反而拥兵造反叛乱,罪深及渊。今日,是你缴首之日,”太辅说完,一声号令,三百辆戎车齐飞出阵,冲向有熊人马。
尘烟腾作,车马轰鸣,大地颤抖,场面惊心。面对敌人的汹汹来势,有熊国的将士们虽然有些许紧张,但是良好的军纪素养使得他们心中只有号令,绝不妄动。轩辕更是显得十分镇定,看到敌方战车愈驰愈近,几乎可以看清前面敌人的面孔,突然下达命令。军阵分开巷道,悍卒奔跑着将一辆辆排车推向前边,迎敌而冲。车子上是一根根牢加固定的大木,前端削得尖尖。瞬间,双方冲撞一处。可想而知,冲在前面的戎车,马残、车覆、人飞。后面的戎车不及收刹,同前面的戎车互撞纷纷,一片混乱,攻势也随之戛然而止。
轩辕二番下令,弓箭手再逞威风,将敌重创。太辅见势不妙,下达撤退命令,败还营垒。
是役,王师妄图赖以克敌制胜并一展雄威与风采的车兵(大多是太辅、举冲由沁东、高邑所带来)损失殆尽,等同于折了主干。太辅、举冲来时的张狂与神气一扫全无,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于失败,仰仗手上兵员倍于敌方,择日倾巢出动,提出同轩辕斗兵阵。
轩辕冷笑,心说:“太辅、举冲,你们是方学步的娃娃同大人来摔跤,没有好好的掂量一下自己。与我斗军阵,自讨倒楣。”行奇门之阵,虚实相合,或直或迂,或切或裹,以小的方阵为一个个实体,时而聚结,时而分开,将总的阵图不断变化。小方阵每一列盾、矛、戈有效地配置。盾行防护,矛刺攻,戈埋伏而主要伤敌人的腿脚。盾手另外执有利剑、利刀、力斧,必要时也可用于攻击。
面对轩辕奇正变幻、奥妙无穷的兵阵,太辅、举冲根本无有破解之策,只能甘拜下风,导致本军陷于困境。王师再遭败绩,退避营垒之中不出。
太辅愁眉不展,举冲唉声叹气,全军士气一片萎靡低落。太辅、举冲被轩辕打得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不得不佩服对手的强大和厉害,有些后悔于此行。如果不来,何至于颜面扫地,进退两难?
举冲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他对太辅道:“我认识一位异人,名唤无则,善晓法术。可以请他来助阵,或许可以挽救颓局。”
于是,举冲驰车日夜兼程而至于沁河,请出无则,还至军前。这无则身高两丈,龙首鼍身,貌相十分的凶恶。胆小的人遇到了他,不被吓杀也得半死。
太辅问他:“老师可有胜敌之策?”
无则道:“两军再阵,我兵诈败,诱敌长追而远离城池。我以水术致使大地泥泞如泽,使得敌方陷足不拔,困身难出。我军且先不必去理会这股追兵,而是乘机攻取空虚的城池,一举轻易可下。而后,转头收拾泥泽所陷之敌,不为迟晚。纵然他们能够在我击之之前有方策走出困泽,回救城池早已不及。失去家巢,无了依托,必然如同惊弓之鸟内心惶惶,还成得了什么事?或纳降或作鸟兽之散,最终见擒于我手。”
太辅、举冲大喜,如果愿望成真,将会一雪前耻,扬眉吐气,并且建立惊世之功勋。于是,提兵向前,再至轩辕城下,向有熊人求战。
轩辕引兵出城,来与王师对阵,手指太辅叫道:“三番败军之将,有何颜面而不惭再战?是否前来缴首?”
太辅道:“公孙轩辕,你别嚣张。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今日再战,必然擒你。”
两军再接,王师退走,并且这次连营垒也丢弃了。轩辕乘胜挥军追杀,不使太辅、举冲有喘息的机会,旨在一举而擒。不料,出去一段路程,异人无则现身而出,张口喷吐大水,霎时有熊人马的脚下一片泥泞,人、马、车尽陷。
太辅转军而还,由泥泽旁边绕过,还冲着困境中的轩辕得意洋洋地叫道:“公孙轩辕,你在此折腾吧,请多考虑投降事宜。本将军要到你的城池中歇着去了,吃你的丰食美酒,怀拥你的妻妾,快活一番。”驱兵再向轩辕城。
轩辕大惊:“中了敌人的诡计,身陷泥泽,如何是好?”
忧虑之间,听得空中有人大叫:“义兄莫要担惊,小弟来解救于您。”振翅声响,伴随风袭,来了一人。是辈身高丈八,五花脸面犹似破了头的龙王,于胁生有双翼。
轩辕见得此人,喜出望外,叫道:“原来是贤弟你,愚兄有救了。”
来者名叫应龙,生长于姬水之中,与轩辕友善,情同手足。有一位仙人指点他来为轩辕解困。这应龙张开口,向大地狠吸,将无则所喷之水尽皆纳入腹中,泥泽之困遂解。
轩辕道应龙:“贤弟,时下无有工夫闲聊叙谈,请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阻敌于轩辕城外。”
应龙道一声:“好哩。”展翅而去。
轩辕下令:“速速追敌。”
太辅、举冲满以为诡计得逞,心中万分期待而又兴奋喜悦,引兵疾行而趋轩辕城。更恨不得全军每一个人均生有翅膀,一下子就飞落其中。前方的城池逐渐清晰入目,孰料突发变故,一片大水冲来,将士多有跌倒。而且,大地瞬间变成泥泽,陷住王师,引发恐慌与混乱。
无则叫道:“难道有人通晓与我一样的奇术而来行还致?”张口将水吸纳。但很快,大地又见泥泞。无则只好再吸。如是三番,耽误了王师太多的时间,巴望城池却无法向前进攻。
无则发现了应龙的身影,大怒,仗剑来取。应龙应战。一时,空中云翻雾卷,夹合风雨。而此刻,轩辕引兵追到。
有熊人脱身而出泥泽是太辅、举冲始料未及的,自然无有任何心理准备。况且由于之前遭受了与敌方同样的泥泽之困,惊悸尚未过去,仍处于慌乱当中,又如何稳阵应敌?仓促招架,自然不济事,王师复遭重创与败绩,一溃千里。那位举冲所请来的异人无则,不是应龙的对手,身手异处。太辅被困于重围,冲突不出,并身被伤创多处,最后不甘被擒吃辱,自刎而死。举冲则为流矢射杀。
王师两支兵加有熊国,轩辕城下数番鏖战,轩辕与榆罔帝已然完全撕破了脸皮,成了陌路仇人,势同水火,彻底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