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棠”三个字一出，在场只有我和王鹰大感吃惊，其余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王一失血过多已然晕了过去，虽然同门已经替他包扎好，可是痛失双手可不是那么好受的。相比较之下他爹就比较硬气，被黄月英一掌削去双手后依然坚挺站着，郭延赶上去替他止了血，用布条使劲勒住了断口处，又从门人手里接过药粉不断往上洒，王鹰虽然痛得直吸冷气，可注意力还是在黄月英身上。
而我之前旁敲侧击的听说过天下四绝的传说，一个是枪王童渊，一个是剑神李彦，还有一个在交趾做官叫李进，最后一个就是号称魔刀老祖的黄海棠。
起初我还纳闷怎么别人的外号都是那么朴素，就这个叫黄海棠的如此花里胡哨，还什么魔刀什么老祖，怪力乱神肯定不如前三个人厉害。可是现在当面见识了她的功夫以后真的很难想象天底下到底还有什么人能是她的对手。
至于“魔刀”两个字我理解的很直观，大抵就是指她手上这看不见的无形刀气。可“老祖”两个字我是怎生也想不明白，她看起来也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哪里能和“老”和“祖”牵扯上任何关系呢？
王鹰脸色煞白，不知道是缺血还是害怕，单凭黄月英一张嘴自吹自擂他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可是自己一身横行边塞的功夫像个稚童似的就被人废了双手，这等修为和功夫要说除了黄海棠也只有另外三绝可以做到了。
王鹰到底是个狠角色，在明白黄月英的真实身份后竟然不害怕了。他推搡开郭延，赌气对黄月英道：“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上了天下四绝，也是我王某的荣幸。技不如人要杀要剐就请便吧！”说着闭上了眼睛仰起脖子等死，郭延抢先一步拜倒在黄月英裙下道：“黄姑娘，家师已然受了重伤，今后生活都十分困难，还请黄姑娘放我们一条生路。”
黄月英笑道：“哎呀，我也没说要赶尽杀绝呀，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快起来快起来。”
郭延并不确信黄月英的话，便抬头去看她的眼睛，但只觉得眼前红袖微展，身后便传来重物栽倒在地的声音，跟着堂下众弟子大喊“师父！”郭延心叫不好，忙起身回头看，只见王鹰已经脑袋分家，身子倒在头颅的另一边，脸上还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像正在庆幸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逃过一劫。
只听众弟子又叫：“师弟！”却是堂下倒在地上的王一不知什么时候被黄月英一掌送了性命。刚刚黄月英说完话安抚完郭延之后再瞬息之间连发两掌，一掌砍死王鹰一掌毙命王一，但众人谁也没看清她出手，就连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王鹰也没看到，所以脸上还兀自挂着那样庆幸的笑意。
郭延大怒，拔出刀来喝道：“妖女欺人太甚！众弟子听令，今天黄沙堡纵使不留一草一木，也要跟这妖女拼命报弑师之仇！”
郭延声落，周翔第一个拔刀在手，跟着三三两两也有弟子拔出刀来，但更多的是不知所以地愣在那里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一个更加合理的解决办法。对于郭延提出来的全体拼命都置若罔闻，有的假装没有听见，垂低了头盯着脚尖不敢抬头。
郭延见状喝道：“师父平日里怎么待你们的忘了吗？师父和师弟刚刚被人宰杀在眼前，你们心里就没一点血性吗？”又一连喊了几遍，堂下仍是装死的多回应的少，甚至连一开始打算响应郭延的那些人也渐渐放下了刀。大家都不傻，要是全体都上拼个鱼死网破后人说起来也算是一件美谈，可是现如今大家都选择闷不吭声的时候谁敢露头那就是一个死，在场的谁的武功还能高过师父，可就连师父也被屠狗杀鸡般弄死了，问谁又多条命敢和这妖女叫板了。
郭延长叹一声，转而怒视黄月英，纵身上去抄刀就砍。这时我发现郭延的刀法竟然远胜于周翔，甚至比他师父王鹰都过之而无不及。就见他把钢刀使得不疾不徐，虽说是怒急拼命，但是刀法一点不乱，反而有张有弛。黄月英见了眉毛一挑，说道：“刀法不错啊，比你们高老弟要强。”
我听了虽然不服气，但是郭延确实比我强太多，黄月英饶有兴致地和他过了几招，但很快又失去了耐心，我见她红袖微抬就大叫道：“别伤他性命！”但我声音还没喊完她就已经出手了，但是却没有用那种杀人致命的无形刀气，只是掀起一股气浪把郭延吹飞开去，直摔到台子下面。
黄月英对郭延道：“若不是承你今日帮我的情，刚才你这般无礼我早就杀了你了。但是话说回来，你师父被我伤成那样，即使我不杀他他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在这种地方拿不起兵器别说敌对外来侵入的了，就算你们自己门下的弟子他都压不住。”
周翔赶忙过去把郭延扶起来，其他弟子见到黄月英出手还以为郭延死了，又或者慑于黄月英连杀两人的凶残所以不敢去照看大师兄。郭延起来后四下找不到自己的刀，便喊道：“我的刀呢？把我的刀拿来！”周翔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好去到一边拾起了郭延的刀递了回来。
黄月英走到堂下，慢慢到了王一尸首这边，旁边的弟子默不吭声地退开一个大圈，连小声说话的人都没有，已然没了先前喊打喊杀的那股气势。
黄月英指着王一的尸体道：“你们黄沙堡的小少爷，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想是你比我更加清楚。早在几年前我就听闻这黄沙铺稍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过不得，却是各个有去无回，起初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我亲自来了才看懂。只是不知道这次强行杀高顺是王老爷子要我还是这小少爷看上我了？”
郭延钢刀在手，起初还要再拼杀，听到黄月英这么说时脸色一黯，杵在当地不动了，显然月英的话句句属实。黄月英环视众弟子一眼，说道：“本来把你们顺手弄掉也就是多花一丁点功夫而已，不过据本地百姓说你们还算本分，且常年来确实起到守护一方的责任，只不过王鹰带领你们欺男霸女的行为还是不能饶恕，今天诛杀元凶，你们以后就跟着这个叫郭延的好好做吧。天下正值乱世，你们要清楚自己所学的武艺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和众弟子一样看得呆了，没想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妖女竟然能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郭延更是尴尬，没想到黄月英突然给他唱这么一出。周翔平时话虽然不多，但是这节骨眼上反应却异常迅速，他怕郭延再多事惹黄月英发作，便接了黄月英的话头立即对众弟子吩咐道：“黄女侠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从前师父和小师弟危害百姓，今天这是轮回报应，咱们从今以后跟着大师兄好好练武，用咱们的实际行动来守卫黄沙铺的百姓们！”
周翔的话一说完，便有些眼尖脑快的弟子跟着附和，随机大多数人也都反应过来，嚷嚷着要振兴黄沙堡。一炷香之前的杀师惨案这时已经转为喜庆之事，大家热情洋溢地对郭延发出赞扬，夸他高风亮节不与师父同流合污等等。郭延吩咐周翔等人处理王鹰父子的后事，便和我们来到了内堂叙话。
黄月英往椅子上一靠便问：“有酒么，装一些给我们带上。”
郭延一怔，忙反应道：“啊，有，可以让弟子去采买些回来。”
黄月英嘴一瞥，说道：“好小气么，姑奶奶帮你当上了掌门，还不去找一找王老爷子生前的藏品存货？难道都想私吞了不成。”
郭延知道她在有意说笑，可是回答起来还是一本严肃道：“家师新丧，不宜动他遗物，若是他珍爱之物应当都送去陪葬。”
黄月英对我笑道：“那还多亏了我把他小子杀了，要不然这老爷子疼儿子，这憨木头也得一块儿给埋了。”
我见他越说越离谱，毕竟你刚杀了人家师父这会子又在这里说这种风凉话，郭延就算是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你这个啊！我就连忙打断她的话，“你说你是黄海棠，据我所知这可是和天下四绝齐名的人物，你年纪如此之轻，又怎么会是黄海棠了？”
郭延显然也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听我这样问便没了先前剑拔弩张的怒意，神色缓和地看着黄月英。
没想到她妙目一翻，说道：“谁规定天下四绝就非得是老头子啦？谁又告诉你我是小姑娘啦？”说着她吃吃地笑起来，让人更加琢磨不透。
郭延恭敬对她道：“前辈的武艺总归不会错的，这种杀人于无形的刀气我曾听师父讲过，只不过我们都以为这是传说，并未当真。”
郭延这人十分实诚，认定的事情一般就不会改变，既然他认为黄月英就是黄海棠，称呼自然也变得更加礼数起来。
黄月英眉毛一挑冲我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又笨又呆，还没有礼貌。”
要是只有我俩的情况下她这样说我倒是无妨，但是在郭延面前这样说我就觉得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台。我就反驳她道：“我怎么就又呆又笨了？”黄月英就笑：“你看，你这是承认你没有礼貌。”我又待辩解，不料黄月英先发制人道：“首先你的刀法就不如郭延的好。”
要说别的我还能跟她犟犟嘴，但是说到用刀使刀，就算她不用那刀气也是鼻祖级的用刀行家了，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倒是郭延十分谦虚，说道：“高顺老弟的刀法别具一格，虽然套路上有些欠缺，但是实战经验十分丰富。”
我心想我哪里有什么套路哦，还不是吕布口授传了我几招霸王刀法，被我硬生生练成了杀猪刀法。实战倒是不错，每次跟人从鬼门关上走一遭就觉得自己实力便大幅度提升，想着去年这会儿我连村里偷玉米的老乡都打不过呢，今年已经能一个人砍四五十个不怎么入流的山贼了，算是小有长进吧。
我脸上一会儿乐一会儿沮丧，看得他俩也是莫名其妙。黄月英以为伤害到我了，好像也有点过意不去，便问我道：“你的刀法从哪里学的，世上兵器这么多，为何独挑这门功夫来学啊？”
我想了想，从东石崖到神池山一幕一幕捋过去，回道：“我不通武艺，又不会骑马，所以学不来别人用剑用枪。这把刀也不是我的，跟人打架的时候抢来的，因为觉得厚实所以一直用到了现在。”
黄月英和郭延都忍不住掩面而笑，我不知哪里戳到他们笑点，就听黄月英道：“即使这样，能横练到你这般也不容易。你和郭延过两招我来看看。”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没有动弹，郭延反倒是比较积极，从外面取了兵器回来对我道：“前辈要指点你功夫呢，还不认真点！”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她既然自称是黄海棠，那么在用刀的水平上肯定是首屈一指的。我就依言和郭延拉开架势，假模假样打了起来。黄月英看到便叫：“好好儿的打，你在唱戏么？”
她话音未落郭延的钢刀就担到了我的脖子上，低声说一声“承让。”随机又把刀收了回去。
我虽然知道郭延的刀法甚至比他师父还好，是远远胜过我的，但是此刻一对一忽然又有点手痒，于是定了定神开始专注比试。
甫一接招，我就明显感觉到来自郭延刀上的那种怪力比之前三个弟子加起来的都沉重，我吓了一跳，心想要是这样的话我估计连十招都走不出，可是这内堂狭小又不便躲闪，当下只能硬碰硬和他对拆。好在郭延并不急于求胜，大概也是明白黄月英想要指点刀法的心思，所以一套刀法使得圆润有余，想趁机也让黄月英看一看他的不足之处。
打了二三十招，虽然我一直被压着打，不过好在没有被攻破防线，直到黄月英喊停也没被制住。我俩收了兵器等待黄月英评判，却见她皱着眉头问我道：“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和一堆人打架啊？”我听得一愣，心说她怎么知道，难道真的这么神，只看看我的刀法就知道我平时是怎么锻炼的吗？
我点点头，黄月英道：“怪不得你精力一直无法集中，始终提防着身前身后，却不注意对方是否露了破绽。”
我想了想她的话，又回顾一下方才交手的场面，不解道：“我注意力挺集中的啊……不过确实本能地有在留意四周会不会有其他人介入。”随着我就把之前几次以少胜多的打架经历说了，黄月英听了若有所思，过了会儿跟我说道：“虽然打法稳健是你的长项，可是一昧的分散注意力只能是自掘坟墓。要是郭延刚刚真想杀你，你用不着等他帮手出现就已经死了。”
我羞愧的无地自容，起初我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防守的好，哪里知道一直都是郭延在退避谦让。黄月英对郭延道：“你不要一直婉转地打，认真点，不然对他提高没有帮助。”
接着又要继续，郭延说了句“失礼了”便迅速进刀。这次真的让我吃了一惊，之前看他和黄月英缠斗的时候只看出他刀法好来了，但是这样面对面接他一刀还真是有些胆战心惊。我只看到白光一闪便举刀格挡，哪知他根本不与我硬碰，第一招便是虚招，跟着我脖颈剧痛，整个人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原是他用刀背勾到我，换了刀刃我脑袋估计早飞了。
起初我还盘算要是郭延拿出全力我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十招，却哪里想到竟然连一招都扛不住。我起来后看黄月英，她却说道：“看什么看，继续。直到你能看清这一刀为止。”
郭延再出刀，我只要听到刀劈风声的动静就草木皆惊，猜不到他会从哪个方向出手，如此先后挨了他十几刀背，每次都是一招把我制服，不多久我浑身都是疤痕，尽管是刀背但是在郭延全力出招的情况下也开始吃不消。
郭延见状便道：“不如休息一下养一养身体，今日发生之事太多了，等我处理完师门琐事，明天再打如何？”
我知道郭延这样说是给我台阶下，心下十分感激，而且确实也打不动了，今天大大小小打了也好几场，这会子给他用刀背一顿抽，体力也是见了底。
正当我俩都收兵准备听黄月英安排时，却见她收了以往那种嬉皮笑脸的劲头，冷着脸说道：“那你在战场上遇到了打不过的对手，也要跟人家讲今天不打了回去吃顿饭明天再来吗？”
她这样一说，我和郭延面面相觑。郭延知道我体力吃不消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替我求情，但我被黄月英这么一激也生了狠劲，咬牙道：“咱们再来！今天不吃你两招誓不罢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