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齐北桓没有打算和尚初萤说,至少现在不能。正赶上要南下,若是再牵挂着此事,势必会出乱子,至少得等局势稍稍稳定些,齐北桓才会慢慢告诉尚初萤。
闻着身后带着些许龙涎白茶似的香味,尚初萤便知道,齐北桓来了,她甚至都没有转头,便说:“坐下用膳吧,今晚早些歇息。”
齐北桓被尚初萤发现后,索性不再故意放慢脚步,于是款款走来,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齐璨这就回去了?”尚初萤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怎么?你还找他有事么?”齐北桓状似无意地问道,他可还在记得,齐璨那臭小子之前暗藏的心思。
尚初萤翻了个白眼,本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话锋一转。她笑道:“是啊,你怎么都不多留他一会儿呢?我还有事没和他说呢。”
齐北桓一噎,本想逗逗尚初萤的,没想到最终讨不了好的还是自己。齐北桓又一次感受到了尚初萤的牙尖嘴利,不禁说道:“有什么事不如和我说,我看我待会若能遇到他的话,就给你带话给他。”
尚初萤歪头想了一想,然后说:“不,我要亲自告诉他。”
齐北桓一拢袖子,断断地坐着,然后说:“我竟不知,萤儿作为婶婶,在我们要出发前,还有什么要交代侄子的?”
尚初萤端着碧玉青釉瓷碗,舀了一勺翡翠珍珠汤在碗里,嘀嘀咕咕地说道:“反正我就是有。”
齐北桓见尚初萤这气鼓鼓的样子,倒生不起再逗她的心思了,
“好了,再不喝你碗里的汤,待会就要凉了。”齐北桓开口提醒尚初萤。
“要你管!”尚初萤小声辩驳着。
“怎么,明日我们便要下江南了,这临行前的最后一顿家饭,你也不吃了么?”齐北桓觉得尚初萤甚是有趣,本不想逗她的了,被这么一激,齐北桓又忍不住开口。
尚初萤听到齐北桓这么说,她想了想,若是南地的饭菜不合胃口,那岂不是难受?还不如趁今晚多吃一些,于是便没有再理会齐北桓,埋头吃了起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尚初萤因为吃的太多,肚子不舒服,只好起来散步消食。齐北桓见到这情景,又想起刚刚尚初萤委屈巴巴地说:“不过是听你的话,想着明日便要南下,就多用了一些饭菜,哪知道,会成这样。”
齐北桓现在在一旁看着尚初萤,想笑又不敢笑,他知道,若是他笑了出来,尚初萤铁定要恼了他,所以他只趁着尚初萤在前面走着时,在后面跟着她,扯了扯嘴角。
因为尚初萤身体不适,所以第二日进宫辞行,也误了时辰。尚初萤一路上都在懊恼此事,她知道高蓉和皇帝一向看不惯他们,正愁抓不到他俩的把柄呢。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她居然因为腹痛而起迟了。
齐北桓见此,安慰她:“萤儿不必介怀此事,就算不因为这件事,他们同样会挑刺儿的。倒不如自己做出件让他们抓住把柄的事,至少还心里有个谱,知道他们会从哪里下手,。若是任由他们浑说,我们才不好呢。”
听到齐北桓这么说,尚初萤紧皱的眉头才算松开一些。
额头突然覆上了一只手,尚初萤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齐北桓。齐北桓笑了笑说:“虽然在制毒和医理上,你可能比我懂一些。但是我毕竟也生病这么长时间,也懂得一些的。你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还是能给你简单看一下的。看你额头不烫,我也就放心了。我小时候,肚子里积食,我母妃最怕的,便是因为积食,我可能会发热。”
“每当那个时候,即使父皇来她宫里,她也不会起身去迎接。她会在我床边,一直守着我,谁劝都不听。因为她告诉我,我是她的儿子,不是那些宫女的,那些宫女不会如她一般真心急切地照料我,也不懂我的身体状况。她们只是怕我出事,皇上怪罪她们。”
“而本身发热的我,被她这么一照顾,到第二天一早,最晚也是到第二天晚上,肯定能退了热。其实宫里有好几个皇子,便是因为积食发热或是风寒这些小病夭折的。也不知真是他们命薄,禁不住这些病的折磨,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我有时候在想,我能这么活下来,还真是靠我母妃一夜一夜不睡觉守下来的。”齐北桓似乎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笑了笑。
尚初萤靠在齐北桓的肩上,听他说着他以前的事。不知为何,她觉得齐北桓在说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语气是既温和又向往,全不像现在这般,语气看似平淡无争,实则急切而愤恨。她也会因为齐北桓在讲述过去的事情的时候,心神变得格外安宁。
“齐北桓,你……一定很爱你的母妃吧?你是不是很想她?”尚初萤想了想,只问出这么一句话。齐北桓看似是在说雅贵妃如何疼爱她,实则说的也不过是他对雅贵妃的怀念。
齐北桓没说话,过了半晌,尚初萤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其实,人这一生,根本不可能尽善尽美。贵妃娘娘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在她生时,有先帝的宠爱,你又孝顺,她肯定是很满足的。待她驾鹤西去时,还有你时常怀念她,她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也是开心的。”尚初萤想了半天,终于想着这么安慰齐北桓。
“再说,还有我一直记得她呢!而且,虽然她不在了,但你不是还有我吗?”这话说的过于露骨了,尚初萤也觉得有些脸热,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子的嗡嗡声,在耳边萦绕。
但齐北桓还是听到了,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字没落下。他鸦青色的羽睫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闪了一闪,他问道:“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尚初萤是不好意思再说第二遍的,但她又想既然刚刚都说了,齐北桓又没听到。若是不给他听到,岂不是白说?
于是她又凑了过去,在齐北桓耳边说:“我说,你,还有我陪着你呢。”
温热而带着些许女子清甜的呼吸扑在齐北桓的耳廓和脖子周围,激得他突然一抖,全身战栗。此刻他是真的分心了,有些心猿意马。下意识地又对尚初萤诱哄着说道:“你再说一遍?”
尚初萤这下是真的不说话了,她觉得齐北桓根本是在逗她,于是她轻“哼”一声,离了齐北桓的肩,坐在一边。
齐北桓却被尚初萤刚刚不经意的挑逗弄得有些心神不宁,他的眸色暗了暗,尚初萤一转头便对上这么一双带着些许危险的眸子,如同打猎的人对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志在必得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想要逃开,但齐北桓却不给她机会。在她刚要往后缩时,便被齐北桓捞入怀中,他低下头,吻住了刚刚散发着甘甜气息的双唇。
尚初萤挣扎不过,不仅双唇被采撷,她的臻首也被齐北桓捧住,容不得她退开半分。尚初萤半天没呼吸过来,脸都憋的通红。
齐北桓见此,才放开了她。他轻轻地刮着她的鼻子,说道:“笨!都已经这么多次了,还是学不会换气。”
尚初萤瞪了一眼齐北桓,不打算理他,自顾自地缩到了马车的角落处。齐北桓本打算再好好与尚初萤培养感情,但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夫将马车停稳后,站在外面,对着车里面的齐北桓和尚初萤说:“王爷,王妃,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皇宫的承天门,就断断没有再坐在马车上的道理,除了皇帝,其他人都是要步行的。
齐北桓先下车后,又站在车外等着尚初萤下来。下来后,两人便相互对望了一眼,似乎是约定一般。
两人不复在马车上嬉闹的样子,面容变得严肃,精神也警惕了起来。这座王城,承载着太多了的幻想,也是许多人的湮灭与痛苦。
皇帝和太后早已穿着隆重的宫装等候了,见到尚初萤和齐北桓的到来,脸色自然是不好。高蓉多次想要发怒,都被齐北珹用眼神制止了。使得高蓉只是阴沉着脸,倒还是没说什么。但偏偏,高蓉身边的楚皇后,见到高蓉脸色不好,知道她是生气齐北桓和尚初萤来迟了,所以便想替高蓉治治尚初萤夫妻俩。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只见她看了看高蓉,却没管高蓉今日为何不发声,边想着这是个讨好高蓉的好机会,于是开口道:“魏王妃好大的面子,居然让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在这等了好些时候。”
高蓉抬起眼皮来斜睨了一眼楚皇后,她知道皇帝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事,所以忍着些便也算了。但她乐于看见其他的蠢货逞能,反正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她乐得看场好戏。
但齐北珹可就不这么想了,他早就不满楚皇后多日,只是碍于前朝言官议论,况且她也确实没什么大错,不然他早就废了这蠢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