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室后，老杨等在门口，他特别来嘱咐林湛斐几句，怕他想太多。
“没事的，校长知道你是个好学生，刚才就是薛主任在，他不好表现的对你太偏袒，我会帮你跟他说说的，让你很快就回来上课。”他笑着拍拍林湛斐的肩，“反正你的水准我放心，好好在家复习预习，多做题。”
林湛斐跟着他笑，“我知道，我不担心。抱歉啊杨老师，又给您添麻烦了。”
老杨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你也是，以后还是要多多收敛一些。”
和老杨告别后，走出教学楼没多久，林湛斐看到了守在楼下担忧的要命的蒋子陌。见他出来，蒋子陌赶紧跑上去，“斐哥，你没事吧！”
林湛斐背着书包皱着眉，没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蒋子陌看他这样子就知大事不妙，拉着他停下，“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被开除了呗。”林湛斐耸耸肩，扬了扬手里的书包。
“不是吧？！这么狠？你不是清华的种子选手吗？长中这么草率就放弃你这个优等生了？”蒋子陌越想越替他鸣不平，转身朝教学楼走，“不行，不能这么算了，我去找你们校长跟他说明情况，实在不行，我找我爸来！”
林湛斐一把拽住他，没忍住笑了，“真当你爸是区长啊？”
蒋子陌回头看到他忍俊不禁的表情，忽而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忽悠了，这才舒了口气，“卧槽，你他妈骗我的啊？”
“没被开除，停课反省。事情应该还有转机吧。”林湛斐拉着他往学校外走，“薛主任把我的问题说得挺严重的，正好校长有事要走，暂时做了这么个决定。”
“操，这傻逼，生出那么个小王八蛋的辣鸡能是什么好人？”蒋子陌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带着些浑浊的血迹。
林湛斐看了一眼，微蹙双眉，“你怎么没去医院？”
“小伤，”他蹭了蹭额上凝固的伤疤，“都结痂了，也就是血流出来看着吓人。出来混嘛，谁都难免有个小病小伤的。你现在去哪儿，回家？”
“先不了吧，我不想让我爸知道，省得他担心。”
“成，那我请大哥吃顿饭？”
林湛斐嗔笑，“又他妈升官发财？”
“走着~”
去吃饭的路上，林湛斐这才有时间掏出手机看一眼。微信被几十条信息挤爆了，他先点了夏熙妍的那个对话框。
她着急的要命，上课时间就连续发了十几条信息给他，还有三四条语音通话。看来之前在校长办公室手机疯狂震动的原因就是这个了。
林湛斐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没有那么糟糕了，他想了想，给她回复道，“别担心，回家后告诉你详情。我没被开除，停课反省几天。你先好好上课。”
“真的没事吗？”
看来夏熙妍根本没心思上课，一直盯着手机看，林湛斐的消息刚发过去几秒钟，就收到了她的回复。
“真的没事，回来说，乖。”
接着他回复了陆峰和蓝苏薇，并警告二人一定要对家人守口如瓶，不能说漏了嘴，否则要他们两个的狗命。
其实英泺的那条私聊问候林湛斐一点开微信就看到了，但他故意拖着没回复，快到升官发财的时候，把该回复的人都回复了个遍，他才打开英泺的对话框，盯着那几个浅浅的字愣了一会儿。
“还好吧？”
这三个让人没来由想发笑的字。林湛斐也不知道从这三个字里，他到底想要窥探出对方什么样的深层情绪。
“爷好得很呢，就当放假啦~羡慕吧？[悠闲]”
回复之后，林湛斐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表面没事人似的跟蒋子陌吃饭。事实上就算他装得再满不在乎，那顿饭他也没吃多少，一直一根又一根地抽烟，直到整个包厢都弥漫缭绕呛人的雾气。
两人在升官发财待了大半天，吃了两顿饭，蒋子陌掐着点在九点四十五的时候买了单，和林湛斐从饭馆出来。
初春的空气还有凉寒的味道，他深深吸一口气，感觉一整个肺都被重新净化了一番。
“明天怎么办？”他问道。
林湛斐想了想，低头笑了，“正常出门，外边晃悠着呗，找个肯德基写写作业什么的吧。”
“我陪你。”
“不用，你也有学要上，不用来。”
“但是……”
“没有但是。”蒋子陌刚要开口，被林湛斐打断，他知道他心中有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但林湛斐压根就没有怪他，又何谈愧疚一说。况且，他是那种，别人可以欠着他，他一点都不想欠着别人的性格，占用蒋子陌上学的时间，利用他的愧疚让他陪着自己，这种事林湛斐可做不出来，“我真没事，估计这周就能接到复课的通知了，别用那种看流浪狗的可怜眼神看我，老子还他妈要你可怜？”
林湛斐没想到这件事被他想得太过于简单了，原本以为周内就能等到复课通知，却不想拖到了第二周的周末，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此时他终于有点着急了。
他联系过老杨，对方似乎非常为难，尽管一直安慰着林湛斐，但他听得出他语气焦躁，似乎也在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
同学那边也打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从陆峰那里听到，似乎薛主任和教育局有点关系，现任的副局长是他的什么亲戚，他一直咬着这件事不放松，一定要开除林湛斐才罢休，就算开除不了，拖着让他上不了学，薛主任也是很开心的。
英泺曾几次提出，让他爸爸帮帮忙，但林湛斐知道，这次他有实际的把柄握在薛主任手里了，英海川又不是教育局局长，哪里能帮得了他。所以他拒绝了他的好意。
尽管他面上表现的十分无所谓，但大家还是发现了端倪。虽然被停课了，但给长林巷小伙伴们的补课还要继续，最近补习的时候，林湛斐总是讲着讲着思维就飘向了别处，说话也是词不达意的。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件事要是拖得越久，越对他没有利。说不好，他真的会被开除。
林湛斐想着这件事，心里乱糟糟的，补习之后一个人来楼顶吹风。北方的初春依旧感受不到一点点暖意，尽管楼下的树已经重新长出鲜嫩的小绿芽。
他摸出一根烟点燃，烟雾顺着口腔滑进喉咙绕到肺里，能让他浑身变得暖一点。
“少抽点烟，未成年抽烟真的对身体不好。”夏熙妍不知何时跟着他上了楼顶，在他身后轻轻开口，脖子上挂着那把破破烂烂的吉他。
林湛斐回头看到她，赧然一笑，“这叫精神寄托你懂不懂？”
“抽烟也算精神寄托？”
林湛斐勾着唇角没有回她，但手下却暗搓搓地把刚点的烟掐灭了。两人并肩站在楼顶，看着落日余晖。
长林巷附近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倒是个看夕阳的好地方，只要站的稍微高一点，就能让夕阳的余晖完完整整洒满全身，在身上踱一层温润的金边。
“落日可能是我唯一喜欢长林的地方了。”林湛斐盯着远处那片橘黄，没来由地说，“能让人心情平静。”
“如果你不上学了，我就陪你一起不上学。”夏熙妍没接他的话，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湛斐愣了一下，席地一坐，拽着夏熙妍跟他一起坐下，“瞎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不上学的。忘了吗，我可是要考清华的。到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北京，过一过首都人民的生活。”
从懂事起，清华就是林湛斐人生的唯一风向标了。他从小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又是理科方面的奇才，在老师家长反反复复的耳濡目染中，渐渐对清华有了种说不出的迷之向往。他也喜欢北京，喜欢北方干燥凛冽的空气，喜欢冬日起床的暖气，喜欢路边的柳树和榆树。
似乎只有上了清华，才能改变目前的现状，才能让他真的能往前走一步，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么无力又苍白。所以有些话有些事，他也都想着，留在日后，留到清华。
可夏熙妍没有接下他对清华的向往或是他对彼此未来的向往，低着头弹琴给他听。在她的努力练习下，她的琴艺已经进步不少了，就算是琴行老板听到，恐怕也要感叹一句天赋异禀。
她弹的是《绿袖子》。林湛斐微闭双目静静听着，手落在膝盖上一下下轻叩着节拍。
“你知道吗？你就像夕阳一样好看。”不知什么时候，林湛斐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凑在夏熙妍面前，两人的距离十分近。
夏熙妍一怔，侧着头躲了一下，“这是什么比喻。”
“真的，你真好看。夏夏，要不要当个明星啊？”林湛斐看到她害羞的样子，抿嘴笑了。
“当什么，戏曲明星吗？”夏熙妍红着脸故作淡定地开玩笑，但眼神躲闪，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不知道，”林湛斐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她，“不要浪费这么好看的脸啊。”
“我就只有脸好看吗？”夏熙妍问。
他摇摇头，笑意更深，“哪里都好，就没有不好的。就连摆着脸一皱眉的样子，那么丑，我都觉得，真好看。”
“林湛斐，你要死是不是！”夏熙妍佯装嗔怒，站起来打他。
林湛斐没有躲，反而迎上去，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拽。
明明凛冽的傍晚，空气突然变得暧昧又温热。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沁出汗水，林湛斐觉得很热，喉咙微微发紧，他想再把夏熙妍往怀里拉的时候，对方突然回过神，用力把他推了一把，抓起吉他跑下了天台。
林湛斐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