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斐没有实现他在家里小花园烧烤的美好愿望，离开电视台没多久，他收到了条微信，直接回家自己开了辆车就走了。
他心中刻意避免和夏熙妍见面的预感都是对的，彩排一结束，回去公司接受了训话后，夏熙妍就偷偷和英泺见面了。她很庆幸林湛斐跑得不见踪影，不然又要撒谎解释，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钟凌告诉她，林湛斐跟她确认过上次英泺来签售那天夏熙妍去哪里了。不过当天夏熙妍并没有在书城停留多久，林湛斐走后她很快也走了，并且真的是去找钟凌了。
夏熙妍能感觉到他对英泺的厌恶，也知道事故之后，他变成了两人心中都拔不掉的一根刺，所以有些事她想自己解决，并不想让他知道。
不是不提这件事，它就没有发生过，要不是当面对质质问过的话，夏熙妍心中的那个坎，可能这辈子都过不去。
就再骗他最后一次。上了英泺的车，她在心里这样想。
没想到英泺对上海很熟悉，驱车大概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了一家装修简约精致鲜少有外人光顾的私房菜馆。
“这是我上海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开的，会员制，在这边聊天不会被人打扰，也不会有狗仔偷拍，绝对私密，正适合你这样的大明星。”英泺的笑容妥帖温柔，帮夏熙妍掀开门帘。
夏熙妍躲在墨镜和口罩后，根本笑不出来，冷着一张脸走进去，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找到包厢坐下。
“想吃什么？店里的本帮菜做得不错，浓油赤酱、咸淡适中，我不怎么喜欢上海口味的都觉得好吃，要不要试试？”英泺递上菜单。
夏熙妍看都没看就回绝了，“不了，你点吧，我不挑食。”
英泺笑意更深，语带宠溺，“好，都听你的。”
等上菜的时候，夏熙妍双手绞在一起，想遍了开场白都不知要如何开口。英泺转身关上包厢的门，在一方狭小的空间里，他率先开口，“我没想到……你知道吗，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惊呆了。当时他们都说你去世了，我一直接受不了，没办法接受，大病了一个月。”
提到那件改变她生命轨迹的往事，夏熙妍一直板着的脸略微有些动容，她努力平复着情绪，尽量不动声色地问，“你那天，为什么没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我一直在等你，节目一推再推，如果不是……”她感觉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及时刹住车闭上了嘴。
英泺的眼眶倏地湿润了，他把眼镜摘下来，轻轻擦了擦眼睛，“对不起……我知道这声道歉迟到了十年，可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原本想好了要一直横眉冷对的夏熙妍，因为他的这声对不起，流下了眼泪。她赶紧抬手擦掉，不想被英泺看到，她有时候真的恨死了动不动就要哭的自己。
“那天我和苏薇吵架了，我说跟朋友约好了，她使性子，一直不让我去，还摔坏了我的手机。”英泺垂下眼，声音极轻，“我是真没想到……夏夏，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你，就算、就算那天跟她分手，我也会去见你的。”
夏熙妍苦涩一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没用，我知道，没用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英泺深深叹了口气，“你走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活在怨怼和悔恨中，我不敢跟别人说，其实是我害死了你……病好之后，我就搬出长林巷了，那地方，有你的影子啊，我住不下去了……”
一滴泪掉在桌子上，英泺抬手把它抹掉。
“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消息了，挺好的，看他对你很好。我真的很怕斐哥会介意你的脸，想到这个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我甚至还去搜索八卦消息，生怕他对你……毕竟你的脸，现在这样，都是我造成的。”
夏熙妍突然想到了季北和林湛斐的互动，想到了她那张吹弹可破毫无瑕疵的脸。原本隐藏得很好的自卑和恐惧，又被一点点拽了出来，“别说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他真的对你，还好吗？”
没等夏熙妍回答，包厢门被拉开了，服务员看到她愣了一下，她赶紧把帽檐压低。等人上完菜离开后，她说，“他一直都很好。”
“那就行。”英泺舒了口气，绽开了笑容，“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吧？”
“不了吧。”夏熙妍拒绝。
“夏夏，”英泺突然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你不愿意原谅我是吗？甚至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嗯？”
夏熙妍转了转手腕，把手从他手里拽出来，“泺哥，你这样，苏薇姐到底算什么啊？你们都要结婚了。”
英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戴上眼镜，“不好意思，见到你有点激动了。我想你误会了，一直以来，苏薇都是爱人，而你是妹妹。是我们共同的妹妹，她又怎么会因为妹妹而不开心呢？快吃菜吧，别凉了。”
夏熙妍胃口不是很好，随便夹了几筷子就不再吃了。见到英泺之后她才发现，原本的那些质问和愤怒，都问不出口也没必要问了。她有点后悔跟他见面。
就算见了又怎样，得知了真相又怎样？她再也不能变成以前的样子了。
英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最后一道菜终于上了，敷衍着吃了两口，夏熙妍就放下筷子要走。
英泺起身送她，拉开了包厢门。
他突然看到自己放在空位上的纸袋，“哦”了一声，赶紧拿了出来，“对了，这是送给你的。”
夏熙妍一愣，“这是什么？”
“是我的画册。”英泺笑着取出来，递上去给她，封面上写着“雨霁，出逃矣”，他不好意思地说，“当年鱼玄机失手杀死了侍女绿翘，骗大家说，绿翘在一场春雨之后变作神仙逃跑了。我当年……我当年一直接受不了你的事，就画了本画册，还好，你这个小神仙又回来了。送你吧。”
夏熙妍拿着画册，看着封面上侍女打扮清新秀丽的女孩子，没有推辞，一声不吭地接了过来。
“可以、可以抱一下吗？”英泺张开双臂，声音干涩。
夏熙妍侧过脸，不拒绝也不回应，“泺哥，算了，都过去了……”
墨镜之后，那双小鹿一样的眸子渗出了泪水，她恍然发现，困了她十年的那道牢门，“卡啦”一声，打开了它的锁。
都过去了，吧。
艺人对闪光灯的敏锐让她突然感觉到了右前方一闪而过刺目的白，她赶紧戴好口罩，回头去看。
除了两棵郁郁葱葱的盆栽，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不安，四下逡巡一番。
“怎么了？”英泺不及她敏感，毫无觉察地问。
夏熙妍摇摇头，“没什么，错觉吧。咱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