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斐抹了一把脸，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洗澡。
冰凉彻骨的水激得他打了个冷战，刚才那股令人欲罢不能的兴奋还潜伏在身体里，久久无法平息。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再想要合上是很难的。
他任由水流从头顶浇至全身，大口深呼吸，驱散隐藏在体内的原始快感。这种冷水冲刷身体的刺痛让他很熟悉，好像回到了那个熬夜做题，对抗困倦的夜晚。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脑中那张熟悉的面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模糊，有时候林湛斐甚至要看一眼照片，才能回忆起对方清晰的容貌。
可这个晚上，他的脸却在林湛斐脑中变得那么清楚，清楚到让他出现幻觉，感觉对方还真实站在他身边，能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
他第一次发现，他们两个的眉眼竟然如此相像。年纪增长下，他的轮廓、神态、语气都渐渐变成了对方的副本，血缘的印记潜移默化早都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水雾让眼前变得朦胧，他隐约看见一个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把她从卧室拖到客厅，猛地把她的脑袋狠狠砸在钢琴旁的矮凳上。
男人的手压到了一排琴键，发出一串凌乱的琴音，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像要刺破人的耳膜。他根本不朝林湛斐这边看一眼，依旧拽着女人的头发，一下下往矮凳上磕。
女人的额角渗出鲜血，眼泪混着血液，让林湛斐恐惧异常。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别看小湛！进去，妈妈、妈妈没事的，回你房间去！”女人满脸是血，却还不停挥着手，看着他的方向，让他快点进卧室。
“没事是吧！贱人，你是不是没事，没事、没事、没事！你怎么还不死！”
男人的猛击让她昏死过去，手依旧够着林湛斐的方向，却一动不动。
他实在太害怕了，怕得连哭都不会了，也不敢走上去阻止，默默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坐在地上。躲起来后，眼泪才泄洪般涌出，怎么擦都擦不掉。他不敢大声哭，怕因为哭泣为女人招来更凶残的暴力，只好把虎口塞进嘴里，死死咬住，咬得牙根和手掌传来钻心的剧痛。
林湛斐关上花洒，抬起右手，虎口一圈淡淡的疤痕融合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他赤裸着身体贴着浴室的墙壁缓缓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脚尖怔怔出神。
凌晨时分，微醺的孙雪菲和周晟应酬回来，林湛斐裸着上身坐在窗边抽烟，从他的位置正好看到他们母子二人相拥着回来，正和周健道别。
孙雪菲有点醉，靠在周晟身上，嘴里含混不清唱着歌，“你用一万个理由，都比沉默还温柔~~为什么爱我又不断退后~~~”
“很晚了，大家都睡了，你小声一点啊！”周晟踉踉跄跄抱着她，责怪着，可语气中却带着些忍俊不禁的笑意。
“你害怕的是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站在你背后，我连呼吸都痛——”孙雪菲根本不听他的话，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来来，跟妈妈一起唱！”
“哎呀不要啦，很吵诶！”
“来，一起唱！”孙雪菲像个小女孩，屁股往下一坠不走了，举起双手站在门口，用力拍打着周晟，“唱！”
周晟拗不过她，宠溺地笑着翻个白眼，配合她唱起来。
我要相信你是爱我的
我要相信你是勇敢的
我烦时间是最残酷的
我怎么等
我要相信你是爱我的
不要当我每次唱情歌
眼里总有太多泪
不停拉扯
（——张惠妹《你是爱我的》）
“perfect！有音乐细胞，像我！”孙雪菲在周晟的后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他没防备，一个趔趄跌向前。
林湛斐看着周晟的窘样，轻轻笑了一下。
等孙雪菲闹够了，周晟弯腰一个公主抱把她抱在怀里，疾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别闹了，快回去睡觉，困死了。”
林湛斐听不到他们之后说了什么，很久以后，周晟脚步轻快地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不去也走不进，从头到尾尴尬的只有林湛斐自己。
再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林湛斐下楼走到厨房，发现孙雪菲正系着围裙亲自下厨，周晟和夏熙妍已经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小湛醒了呀？听夏夏说你们等会儿有通告，快点吃了饭我让周健送你们去。”孙雪菲端着一小锅醒酒汤上桌，赶紧给他盛了一碗。
“阿姨说某人又宿醉，妈妈特意做给他喝的。”周晟自己拿个碗盛汤，嘴上还不忘阴阳怪气。
孙雪菲笑着打了他一下，“你昨晚也喝酒了，我做给大家的，行不行？”
“行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湛斐难得没有和周晟互怼，他拉开椅子坐下，没什么胃口，但看到孙雪菲忙碌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在碗里。
“本来我想去送你们的，我还没见过录综艺节目是什么样呢，但是今天下午有个会，脱不开身……”
“不用了。”林湛斐打断孙雪菲，“周健哥也不用去送我们，我昨天跟陆峰说好了，他一会儿就到。”
孙雪菲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哦，那也行，那我再做点点心给峰峰吃吧，他……”
“不用，都这个点儿了，他肯定吃过饭过来的，不麻烦你。”林湛斐继续打断。
周晟放下筷子正想喷他，被孙雪菲一个眼神打了回去，“行，不用就不用了，反正你给他发工资，他应该来接你。那我给你们带点酸奶和水果吧，休息的时候可以吃，刚才收到了一小箱山竹，你让陆峰带去。”她站起来，拉开冰箱门，把里边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不用了，山竹那玩意儿招蚂蚁。
林湛斐刚想开口，孙雪菲这回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夏夏，等会儿你把录制地点发给我，我叫一些茶点外送过去，虽然你们现在很火，还是要和身边的人打好关系，姿态别太高，对人要好，小恩小惠的不要舍不得。”
林湛斐默默叹了口气，垂下眼，“知道了。”
吃完饭，孙雪菲差不多把大半个冰箱都搬空塞在了陆峰的后备箱里。
“哇，你妈在家就是好啊，是不是等会儿又有五星级酒店的小点心吃了？”陆峰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林湛斐点点头，“嗯。那一小箱是山竹，估计你车里好长时间有蚂蚁了。”
“这么一会儿哪能招蚂蚁啊，有蚂蚁也不怕，吃最重要。”陆峰“哎呀”一声，从包里取出个文件夹，递给林湛斐，“差点忘了，斐哥，你看这个。”
“什么啊？”
林湛斐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新助理的简历，”如果没看错，陆峰这家伙竟然露出了羞赧的笑容，“菲菲姐一直说人手不够，今天就入职，已经和菲菲姐在现场等着了，你俩先熟悉熟悉，等下就能见到。”
听到他的话，一旁冷着脸玩手机的夏熙妍也抬起头，装作并不好奇地随便瞥了一眼简历上的照片。
林湛斐乐了，“你不是一直不愿意招新人吗？”
陆峰演技拙劣地摇摇头，“我也没办法啊，每天忙得昏头转向的，需要招个后辈跟我一起为您二位效力啊。”
“真不是因为这妹子长得非常符合你的审美？”
简历上的姑娘眉目清秀，一双眼睛特别大，头发细细软软，泛着自然的黄褐色，瘦弱白皙，有点营养不良的感觉。根据陆峰以往暗恋史来看，她非常符合他的择偶标准，简直就是对照着他未来女朋友的范本量身打造的。
被林湛斐拆穿后，陆峰双颊一红，竭力否认，“没有好吗！你你你看她简历，是你们的忠粉，而而而且是上海本地人，就就……”
“行了行了，心虚的你都结巴了。”林湛斐把简历丢到副驾驶上，“不管你怎么想的，对人家妹子有点分寸，也不要影响了工作。其他的我都不管。”
“斐哥你放心吧！”
陆峰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夏熙妍跟林湛斐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窝在后座玩手机。
她刚打开微博，林湛斐昨天凌晨的一条“热门”映入眼帘。
“季北：新电影ED录制中，你们的小湛嘎嘎太帅啦！小夏也好可爱！期待新歌！（附图三人合影和林湛斐录歌的侧脸）”
季北的这条微博，林湛斐转发加评论：“Phoenix-湛：实名吹爆季同学的盛世美颜[米奇喜欢]”
今天早些时候，季北在下边做了回复，“[米妮紧张][米妮酷炫]”
夏熙妍点开林湛斐的微博首页，发现他们两个已经是互相关注的状态，季北同时还关注了Phoenix官方微博和她的微博，都是在发这条微博前后操作的。
她把手机递到林湛斐面前，指着他那条微博，“这是什么？”
林湛斐瞥了一眼，“就友情互动啊，能是什么？你把她关注一下吧，别让娱记有话说。”
“什么叫‘吹爆季同学的盛世美颜’，多美颜？”夏熙妍没理他，继续质问。
林湛斐短促一笑，“社交辞令啊宝贝儿，她那个瞪眼噘嘴的业务水平，难道我说期待她的牛逼演技吗？”
“哦是吗？还米奇米妮的互发表情包，好个相亲相爱的一对呢！”
林湛斐“啧”了一声，“你抽什么风？这是我的常用表情，就躺在表情包第一个，你不知道啊？我随手就发了，我能阻止她发米妮吗？难道有法律规定，林湛斐发米奇的时候，只有夏熙妍可以发米妮？有这条法律吗？人家爱发什么发什么，关我屁事。”
“得了吧你，你觉得她盛世美颜你就直说，用得着对我阴阳怪气的吗？昨天让我搬出去，今天对我发脾气，放心，我不会留在你身边碍你的眼妨碍你跟盛世美颜互动，我会很快搬出去的。”夏熙妍冷嘲热讽。
“我为什么要让你搬出去和这件事有关系吗？没必要说这些。”林湛斐懒得跟她吵，“我为什么发火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峰偷偷看着后视镜，被后座的火药味呛得一声不敢吭。
